葬礼过后,青枫去找青木。刚到她家大门口,就听到嘈杂的哭喊声。他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只见一个熊腰虎背的男人凶神恶煞地举着一根粗木棒,一棒一棒地打在青木身上。
青木的母亲哭天抢地地拖住那个男人说:“青木她犯了什么错,她只是个孩子啊!”
男人一脚踢开了她:“老子高兴!”
青竹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样子是刚睡醒,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大声说:“爸爸,不许打姐姐!”
“你个丫头片子嚷嚷什么?”他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转向了青木的母亲,朝着她的肚子踢了一脚,“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带个拖油瓶过来,还尽给我生黄毛丫头。”
青木的母亲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昏了过去。青木的继父扔掉棍子,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大口大口地灌酒。
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青枫愣住了,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不知道该过去扶一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青木抬起头眼神倔强地看着人群,慢慢地爬了起来。
青枫背着青木去了村里的小诊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给她开了一些内服外用的药。青木一个劲儿地拒绝,她说:“青枫,怎么能让你为我垫医药费,我不看了,回去躺几天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你那个酒鬼继父不会再打你,说不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走,去我家。”青枫不由分说地背着她走出诊所。
青木躺在凉席上,风从开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屋外是明晃晃的太阳,突然前所未有的放松,闻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道的被子睡了过去。
办完丧事,家里的亲戚都回家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他们两个。院子里有一株桂花树,叶片葱郁,炎炎夏日留下一丝清凉的树荫。青枫坐在树下的躺椅里剥毛豆,颗粒饱满的豆荚,绿油油的豆子,与刚摘下的丝瓜一起炒,甜甜的,带着一丝清香。
傍晚时分,青木醒过来了。她扶着墙走进客厅,站在大门边看青枫坐在摇椅了睡了过去,脚边是一个竹篮,篮子里是未剥完的青毛豆。
天色渐渐暗了,西边的天空出现了一轮淡淡的月牙儿,月玩儿旁边有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青枫似乎感觉有人在看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青木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笑了笑说:“醒了?伤口还疼不疼?”
“没关系的,习惯了。”她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父亲过世后,家里一贫如洗,负债累累。母亲带着我再嫁,你知道的,拖油瓶一般来说都是很苦的。”
“你可以躲啊!跑开了就没事了。”青枫心疼地看着她。
“他一喝酒就开始发酒疯,如果他不打我就会打我妈妈。母亲嫁过来,他一直盼着生儿子,结果生了个丫头片子。他从前不这样的,青竹出世后就变了。要是母亲生个儿子,也许就不一样了。”
“你真傻!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歧视女孩子的,男孩女孩都一样。”
“可父亲不这样想,他不让我读书,说女孩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青枫静静地站着,抬头仰望天空,满天的繁星,而他的心在听了青木的话后添了一丝寒意。
两个人静静地吃晚饭,窗外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青木打了一盆热水,在浴室擦身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一碰就钻心般地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一定要逃,离开那个家,反正自己只是个拖油瓶。”她在黑暗中咬着牙齿恨恨地想。
青枫将床搬到了院子里,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繁星满天,静静地看着,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水,渐渐地睡了过去。
“青枫哥,你说村子外是什么样子的?”青木睁开了眼睛,侧着身子,借着月光看着他英俊的脸庞。
“快睡,时候不早了。”青枫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青木在月光下起身,将青枫蹬掉的毛毯盖了上去,蹑手蹑脚地打开木门,借着月光朝村外走去。
那年夏天的夏夜,青木偷偷地离开了那个村庄。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青枫醒过来,四处找青木。最后他去了她家,她母亲也是一身的伤。
“青木不在。”
“她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逃掉才好呢,省得跟着我受罪。”说完,青木的母亲进去了,关上了门。
青枫静静地站在村头的打谷场上,那里有几棵枣树,这个时候,红彤彤的枣子挂满枝头。他静静地看着村口的路,眼泪掉了下来。
青枫不想记住任何关于青木的事情,可是她那双漂亮而倔强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他时常会想,她一个人在外面是怎样生活的,无依无靠,多可怜。梦里都是她满身伤痕的样子,她微笑着说:“青枫,我逃开了。”一觉醒来,他紧绷的神经就会放松下来。
炎热的夏季让人疲惫不堪,青枫守着鱼塘。鱼塘里的水温很高,鱼儿时常跳出水面。他扛着锄头开了一条小水渠,将村子里那条河里的水引进鱼塘给鱼塘降温。水车在阳光下飞快地转动,扬起一道道白色的水花。狼狗安静地趴在地上,鸟儿在枝头跳跃。
夏季快要过完的时候,青枫将鱼塘卖了。收拾好衣物,骑着摩托车去镇上找北辰。
北辰见到青枫很是惊讶:“怎么,不当渔民了?鱼塘没有亏吧!”
“够我生活。你的餐厅不错啊,不如我也投点钱进去,到年底分红。”青枫微笑着开玩笑。
“这小庙哪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啊!要不这样吧,你在这里干活,我付你薪水。”北辰猜准了他不会同意,微笑着看着他,来了个欲擒故纵。
果不其然,青枫幽幽地说: “我向来自由自在惯了,这定点上班的生活,确实有点不习惯。”
“你帮忙打打下手,当我的副手。”北辰看他没有完全拒绝,干脆趁热打铁,“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过稳定的生活。我猜你也不会回农场种芒果吧!”
青枫笑了笑:“什么时候上班?”
“这个,不急。你先适应这里的生活,把生物钟倒过来了就开始上班。绝对不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然太对不起你的兄弟我了!”
初秋的天气依然很热,青枫白天躺在后院里的吊床上睡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折腾了一上午,一身黏腻腻的汗,很疲惫。洗了个澡,去后厨找北辰。尽管餐厅里开了空调,可后厨依旧炎热。北辰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一身厨师装也是帅气的。砂锅里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雾的粥香。
“煮什么呢?这么香?”青枫凑了过去。
“皮蛋瘦肉粥。专门给你煮的,这个点上没什么生意,中午忙起来没空给你煮。”
“谢了!”青枫走出后厨找了个小角落坐了下来,餐厅里空荡荡的,可比起海边的鱼塘那可差远了,天然的海风比空调自然舒服多了。
喝过粥后,青枫在餐厅周围转了几圈。回来后,去后院接着睡觉。中午正值饭点,来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餐厅变得人声鼎沸。他眯着眼睛,耳边是一波波的音浪,像海边的浪花。
榕树下特别阴凉,长长的根须在风中飘啊飘,像女孩飘逸的长发。睡着睡着,依旧觉得睡不够,却又睡得很疲倦。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夜风吹过太阳晒过的地面,热浪滚滚,扑在身上,让人全身汗毛都竖起来。街两边种满了榕树,昏暗的街灯亮了起来,在树叶间忽明忽暗。青枫与北辰坐在椅子里叼着吸管喝椰子汁,看街道上突然多起来的车和人,沉默不语。
夜色渐渐深了,风也变得凉爽起来。小镇上的夜生活也是很热闹的,夜市上人山人海。有酒水铺,花几元钱就能喝上一杯果汁;有摆地摊的铺子,年轻的女子站在地摊边一边吃饭一边招揽生意;有烧烤铺,尽管天气炎热,摊主却烟熏火燎地忙得不亦乐乎……北辰拉着青枫来到了一家酒水铺,点了两杯冰镇绿豆沙。年少的他们时常会来这里,放学后骑着单车过来,走上一圈,将整个吃食铺的小吃都吃一遍。
青枫躺在椅子里,似睡非睡。
“青枫,明天开始上班吧!在柜台后负责收银,我早上要去市场上挑选新鲜的食材。”
“我可不懂那玩意!”说完,继续跟个弥勒佛一样半眯着眼睛。
“先跟着我去采购,再慢慢适应。”
“我累了!回去吧!明天要早起。”
身后的夜市依旧灯火闪烁,人潮拥挤。青枫并不喜欢热闹,他喜欢思考,一个人聚精会神地思考。
北辰说: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青枫,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反复地思量,那样会错失先机。做生意也是如此。”
青枫笑了笑说:“都是瞎想。”说完快步走进餐厅,里面依旧有吃夜宵的客人。还是北辰有眼光,他说过,无论经济如何波动,餐饮都需要开业。
因为民以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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