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吹乱了屋边的石楠,花朵细细碎碎地开。大鸟在树枝上停留,鸣声相和,打破寂静的后院。花圃里的蔷薇花爬满花架,开出小朵小朵的花,它不似玫瑰绚烂,却开出了夏风的细腻。秋葵戴着草帽在花圃里忙碌,修剪掉多余的枝叶。清晨剪下怒放的玫瑰花,捆成一捆,用自行车送到阑覃花店里。
走出花店天已大亮,她穿过热闹的街市去“木木森林”找厘米。厘米还没醒来,不过听到敲门声他顶着一头乱发来开门。厘米轻轻地拥抱秋葵,鼻子在她衣服上乱嗅,迷迷糊糊地说:“你身上好香啊!”
“刚从花圃中出来。”秋葵推开厘米走了进去,“有没有什么好碟?”
厘米进房间,趴在床上继续睡觉:“你自己找,找到合适的就拿走,送你的!”
秋葵走过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音乐碟,在民族乐器里找到了一张琵琶曲。将钱放在厘米的咖啡杯下面,打开CD机,戴上耳机,骑着车子在阑覃的大街小巷乱走。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栋旧公寓门口,她站在铁门口远远地看着杜若戴着厚厚的口罩在花圃里忙。她静静地看着杜若瘦弱的身躯,抬起头仰望天空,仿佛看到了沐孜那张干净而英俊的脸庞。推着自行车往回走,去了南杂店买了一些厨房用具和洗漱用品。走去花种店买了一些花种和花肥,忙完这一切已经晌午了。
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咖啡。服务员给她送来了一杯热咖啡和一叠栗子糕,栗子粉掺入猪油和糖粉,沙沙地细腻地在舌尖停留。坐在靠窗的沙发里,望着窗外随风飘起的落叶,渐渐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喝掉最后一口冷咖啡,将剩余的栗子糕装进布袋子里走出了咖啡屋。
四月中旬了,阳光越来越灼热。秋葵忙完里里外外的活后,泡了一杯茶坐在阳台上俯瞰那片绿色的的原野,这个季节,稻苗拔节,葱葱郁郁。看久了眼睛酸涩,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缓缓睁开眼,是杜若。她依旧戴着厚厚的口罩,穿着连衣裙,秋葵承认,不可否认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我见门没关,就进来了,多有打扰,请你谅解。”杜若脸上有一丝不安,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霞。隔着口罩,杜若的声音含糊不清。
秋葵回过头笑了:“坐吧!”
“秋葵,我是来告别的。”
“你要走?”秋葵挑眉,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欢欣,不知道为什么,杜若要走,她竟然有一丝莫名的欢欣, “去哪里?”
“去无忧岛。”她递给秋葵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有机会来岛上找我。”
秋葵并没有伸手拿杜若的名片,她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我知道你很在意沐孜,不可否认我是喜欢沐孜的,但是我与他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不用解释了,我懂。你,管不住心,就随心吧!如果你能从我手里抢走他,我愿意祝福你!”秋葵揉着太阳穴,依旧闭着眼睛。
“他在我身边,只是因为他愿意帮我,而不是其他。”
“你是在炫耀吗?”秋葵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杜若,“你很聪明,你的心思我懂,但是我更懂沐孜。”
杜若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秋葵推开二楼的窗户,看杜若离去的身影,内心涌出一股难过,她知道杜若来是因为歉意。那张薄薄的名片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她拿起,愣了愣,放进了抽屉。
晚上厘米来了,他从前院跑到后院,兴奋地大叫:“太刺激了,竟然住在悬崖上。”
秋葵拉住了他,用手绢给他擦汗:“看久了就不奇怪了!坐下来歇一会儿。”她给他拿了一罐杨梅,原本那是给沐孜准备的。
厘米一边吃杨梅一边盯着秋葵看,越看越喜欢。他伸出手握住了秋葵的手,那双手粗糙,长满了老茧。厘米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这些年,你受苦了。”
“苦什么苦,这些年一个人,要生活就得奔波。”
第二天清晨,厘米就去森林里砍了十多棵树回来,请来木匠给秋葵做一个大的猪圈。又请来了石匠,将房子重新修理一番,几天下来,焕然一新。而秋葵买来布匹,用缝纫机给厘米做夏装。她微笑着看着厘米惊喜地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服,仿佛看到了沐孜那双温润而深邃的眼眸。
厘米躺在她身边,两个人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秋葵,我会娶你的。”他转身拍了拍了秋葵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来阑覃的?”
“十几岁吧!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家,在吧台里当服务员,后来遇到了杜蘅,当店长,现在开了一家音像店。你放心,我养得起你。”
“你父母呢?”
突然厘米就沉默了,转身静静地睡去了。秋葵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起身点亮了蜡烛,去了阁楼。拿出那个米黄色的mp3,已经没电了。推开阁楼的窗,晚风灌了进来,吹灭了蜡烛。她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窗外星光满天。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脑海里全是沐孜的身影,他的脸,他的眼睛,他修长的手。她听过他弹吉他,坐在落满枯叶的路边,忧伤地拨弄琴弦。
门外传来厘米的声音,秋葵重新点亮蜡烛,打开了门,厘米走了进来。
他紧紧地拉住了秋葵的手:“醒过来就不见了你!你知道我多担心。”
“这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这里的。”秋葵用手擦掉厘米的眼泪,厘米破涕为笑。
夏夜漫漫,两个人在黑暗里唱歌,唱着唱着就依偎着睡了过去。天微微亮,秋葵把厘米扶到床上。转身下楼去花圃和菜园里忙活,摘了一篮子青菜,切碎了拌谷子喂鸡鸭鹅,生火煮饭,再用米糠和碎米混着菜叶子煮猪食。忙完这些,打好温水,叫醒了厘米,之后两个人一起吃早饭。忙完这些,她才去后院剪玫瑰花,两个人骑着单车去阑覃街上卖花。
白天两个人窝在“木木森林”里,很多游客进来买碟,秋葵在里面当导购加收银。厘米坐在柜台后面静静地看着秋葵忙来忙去,突然,他就想起了永远,如果能够永远这么幸福下去,没有悲伤,没有离别,那该多好。
突然他就想起了杜蘅,杜蘅喜欢坐在柜台后面看他做咖啡。他总喜欢叫她寸寸,寸步不离。
杜蘅喜欢这个世界,可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她发现自己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厘米一直默默地陪着自己,可她的心里已经没有爱了。她静静地倾听着这个世界,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地哭泣,厘米走到她身边,替她擦干眼泪,给她煮汤面,在里面卧两颗荷包蛋。生日的时候会带她去河边看日出,买蛋糕叫上朋友,热热闹闹地给她过生日。可她还是喜欢他煮的面,翻开面条,会惊喜地发现两个荷包蛋。
杜蘅说:“厘米,你是我生命里的彩虹,可是我的世界是一个黑洞,没有阳光,阴暗潮湿,没有希望。厘米,我不知道我还能陪在你身边多久。”后来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
快近中午了,秋葵闲了下来。她看着满腹心事的厘米,叹了一口气。
“厘米,在想什么呢?”秋葵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没,没想什么。”厘米突然从悲伤中回到现实。
“想杜蘅了是吧!杜若说你们是好朋友,听说她的后事是你料理的。”
“都过去了,不提了。”
“我不管你们过去怎么样,现在,你!”秋葵圈着他的脖子说,“你是我的!走,关店去吃午餐。”
厘米擦干眼泪,微笑着顺:“是啊!我始终都无法读懂杜蘅眼睛里的哀伤,尽管我们是好朋友,最最最好的朋友。”
秋葵突然就愣住了,她看着厘米,仿佛看到了沐孜那双深邃的眼眸。
厘米错了。厘米与杜蘅之间,那不是友情,而是超越生死的刻骨铭心的恋情。
“沐孜,也许,我们之间,只是最好的朋友,而不是恋人。朋友是最懂彼此的人,而恋人间却充满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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