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孜在晨光中穿衣服,背心,衬衫,毛衣,最后是外套。一个人停留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城镇,内心有一丝惊慌,夹杂着着莫名的焦虑。踏着晨光步行去火车站,他要往回坐一个站。走到东方泛白的时候,他看到了铁轨。阳光照在铁轨边的绿树上,他踮起脚眺望远方的火车。
每个人都在等火车,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还有一些人面无表情。离别与重逢,远方与希望,在漫长的等待中释放。人群越来越喧闹,他皱了皱眉,拿出一粒糖果,扔进了嘴里。
“火车来了!”有人在高喊,随着悠扬鸣笛,人群开始沸腾。
下火车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秋葵,偌大的站台,只零零星星第站了几个人。他快步地走了过去,两个人拥抱着,微笑着,一如多年老友。
不远处,杜若静静地站在一棵樟树下,正准备上车。清晨一醒来,她再次去山里找那片泡桐树。灰蒙蒙的天色,加上早晨的烟雾,她无功而返,正准备离开。
突然间,她看到了沐孜,对面有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红黑相间格子裙的女孩子,那女孩留着长发,如瀑般倾泻,脚上是一双白色布鞋。她愣了愣,跳下了火车,愣愣地看他们手牵着手走开。火车门关上了,鸣笛离站。她依旧愣在原地,她缓缓地蹲了下去,内心夹杂着一丝酸痛与失落。
戴上口罩,走回那条热闹的街巷。在墙上找小广告,试图找到合适的民宿。买了一份景区指南,她想找到那片泡桐。
打了十来个电话,终于找到了一家。她站在街头等民宿的主人来接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女孩,穿着一套细碎花布的薄棉袄,扎了一条粗辫子,眉目清秀。
她微笑着看着杜若,快步走过来握住杜若的手,她说:“你穿得多单薄,手都是冰的。还有,怎么戴着口罩啊!”
“走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不太适应这里对吧!”她牵着杜若的手说:“房间都准备好了,你就放心住下,收费还有优惠。在这里,民宿不好做,旅店多。”
民宿在一条很深的巷子里,她不能保证一个人走不会迷路。走过长巷,来到一个大厅,大厅里有一个柜台,她过去拿出身份证开房交押金。将东西放下后,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那个女孩子,围着围裙进厨房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满室的阳光。她静静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面,突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房东女孩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说:“中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下来一起吃吧!”
她站在窗口,转身说:“谢谢!我不太饿。”
“一起吃点!看你瘦得……”她走了进来,拉着杜若的手,两个人一起下楼。
那个女孩给她倒了一杯米酒说:“新酿的甜米酒,你尝尝看!”
杜若平时都不喝酒,一时贪杯,多喝了点,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她静静地躺着,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回到儿时,在杉树林里奔跑,阳光照在沉默的杉树上,她站在树下看池水在风中微漾,远处的原野沐浴在阳光中,松脂滴落,散发着幽香。而山茶树也在阳光下开放,风一吹花瓣零落如雨,簌簌落满一地。
第二天,她拿着房东女孩给她画的路线图去找那片泡桐树。她说:“那片泡桐树是这里的一片景,不算出名,但是每到春季都会有游客过来看泡桐花开。”
沿着台阶路一直走,台阶两边种满了不知名的树,那些树都已经很老了。有游客爬上树拍照,幽深的林间小道在山间蜿蜒,除了枝头的鸟鸣,耳边只能听到树叶在风中掉落的声音,细细碎碎。
走着走着,天开始下雨。桥头有一家精品店,她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躲雨。突然她听到了风铃的声音,“叮铃铃,叮铃铃”,在雨中十分清晰。抬头看见了一串风铃,长长的流苏吹了下来,米黄色的陶瓷风铃,点染雨水,风一吹便发出一串悦耳的声音。
雨渐渐停了,她准备离开。
“你好!请等等!”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蓝色毛衣,红黑格子短裙,脚上是一双布鞋,分明就是昨天在站台上见过的女孩。
“这串风铃你很喜欢吧,喜欢就送给你。”秋葵摘下那串风铃,用礼品盒包好,递到杜若手中。
杜若看着秋葵愣了愣,坚持给了二十元,走过桥,视野便开始开阔,闻到了泡桐的花香。她惊喜地仰起头,看到了一棵棵泡桐树在空中蜿蜒,粗壮的树根,划破天空的树枝。枝头的花几乎全落光了,捡起一朵泡桐花,紫色的花朵,灰白色的花蕊上布满花粉,闻了闻,不停地打喷嚏。
站在泡桐树林里,数了数,她朝第二排第五棵树走了过去。拿出铲子,在树下挖坑,挖着挖着,找到了一个原木盒子。打开盒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里面有几朵干枯的泡桐花,一个沙漏,沙漏下有一封信。
她用纸巾擦拭着那个木盒子,擦着擦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是她姐姐埋下的,留给她的礼物。
静静地坐在树林间,花朵还在簌簌下落。天突然又放晴了,阳光照着那朵朵飘落的花朵,像精灵。渐渐的,路上有游客走动,她抱着那个盒子往回走。
回到客栈,拿出那个白色的沙漏,放在桌子上细沙缓缓下落,不久就漏空了。那封信,泛着淡淡的清香,字迹娟秀。
杜若:
我不知道你能否找到这个木盒子,我是杜蘅。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哭泣。
我喜欢这片泡桐树,每到春天,花儿开满枝头,可是一夜之间,花朵便掉落,只剩下枝叶稀疏的树干。我曾看着光光的树干,怀疑花并未来过。泡桐树的花期短暂,就像我短暂的一生,一夜之间绚烂便掉落枝头。
每当我想家的时候,我便会来这片泡桐树林里,抬头仰望天空,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在这里我遇到过很多人,每天在“寸寸湖畔”做咖啡,微笑着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
我喜欢这里的春天,一夜之间,光秃秃的树枝桠长满了绿叶,唯一遗憾的是在泡桐花开的日子里,身边没有你陪伴。我时常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里那棵泡桐树,夏天的时候,我们围着树追逐嬉戏,笑得没心没肺。
我依旧记得你最爱的棉布裙,喜欢吃草莓口味的牛奶,穿牛仔布鞋,喜欢背单肩包,喜欢听粤语歌曲,你说粤语是最美丽的方言,听起来像一个勤劳的惠安女子,柔柔婉婉。
我不能陪着你了,我走了,去另一个世界旅游。庄子说,人生如梦,白天是睁着眼睛做梦,晚上是闭着眼睛做梦。只希望你不要悲伤,因为我这个梦会做很久。
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我喜欢坐在旷野里看日落。黄昏时是最漫长的时光,壮观,美丽,柔和。
这个沙漏是在桥头的一家精品店买的,那家店门口有一串陶瓷风铃。我希望你来的时候,能够听到我在风中喊你的名字,就像风铃声,“叮铃铃,叮铃铃”。
另外,如果你去“寸寸湖畔”,就联系厘米。
杜蘅
信的末尾是一个电话号码,杜若将信放回盒子里,盯着那个沙漏发呆。想着杜蘅在没有风的午后看时间在沙漏里流逝。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走进了一家餐馆,吃了一份牛排。坐在窗口发呆,昏黄的路灯下有一辆自行车,落满了树叶。
一个人背着背包在阑覃四处乱逛,夜风吹来,空荡荡得街道变得萧条,就连风中的歌声都变得悲伤:“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世界有尽头,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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