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林仙叠好一件毛衣放进新买的箱子里,说:“你上学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天气凉了,注意加衣服,记得不要总喝冰凉的饮料……”
“妈,您都说了好几遍,我都会背了。”木春樱觉得过了十八岁,上了大学就是成年人了,妈妈的嘱咐多了,似乎没有拿她当成年人来看。
“你妈妈这是担心你!”爸爸木子林展开报纸来看了看,顺便也插了一句话。
手机铃声响起,木春樱兴奋地说:“我接个电话。”她走到阳台上。
在事先约定的地点,木春樱注意到孙燃身旁还有个男人,这个人上身穿着白色衬衣打着领带,下身穿着黑色西裤,脚上一双皮鞋蹭亮发光,一看就不像学生,应该是已经有了工作,是社会上的人。
她心里泛起了酸,孙燃已经先于她有了男朋友,怎么就自己还没有遇见那个他呢。此时又想起学长,曾几何时在她心底挥之不去的学长,还以为已经渐渐淡忘了的,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从心里的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孙燃看出木春樱在发呆,凑到她耳边说:“樱樱,别发呆了。”
木春樱一清醒过来就问:“你带来的这个人是你的新男友?”
“他还不是本姑娘的男朋友,他就是个冤大头,今天白天加晚上的花费,都是他出,姐们儿别客气……”孙燃在木春樱耳边小声地说道。
木春樱不太习惯被称作“姐们儿”,她觉得这种称呼似乎不太正经,望向孙燃时也觉得今天的孙燃看起来不似平常。两人刚从“死党”角色转变为“闺蜜”,各自的秘密都已交代得十分清楚,只是孙燃身边的这个男人还没有听孙燃提起过,木春樱觉得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直到她脑子里忽然冒出“隐私”两个字,不被信任感才逐渐消逝。她进一步想,人总是有隐私就有藏匿,孙燃藏起来这个男人,又在今天带到她木春樱面前给她看。木春樱觉得孙燃还是自己很好的闺蜜,她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孙燃认识这个男的有多久了?
孙燃很会来事儿,木春樱清楚自己在这一点上比不上她。木春樱多数时候都是听孙燃安排,包括去哪里玩,聊什么话题,逛几条街,认识什么人。这次她木春樱又是听从孙燃的安排了,但只要不是她来安排自己的人生,木春樱觉得都可以接受。
孙燃身边的这个男的名叫Peter,在外企工作,他们两个人的相识多亏了网络,是互联网帮助孙燃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和Peter增进了解,逐渐深入到了解彼此心里的想法。
孙燃安排这样的见面还是第一次。木春樱不知道孙燃是怎么和这个男的搭上关系的,悄悄地问孙燃:“你怎么认识他的?这么成熟的男人,你不怕咱俩被他骗?”
孙燃满不在乎地说:“参加亲戚的婚礼时认识的,在网上又聊了一段时间了,你放心我了解他,他不是骗子。”孙燃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其实她并不是在什么婚礼上认识Peter,而是从头到尾都是在网络上聊天认识的,她又放低声音,“樱樱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
木春樱无奈地笑笑:“我知道你好这口,就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找着一个。”
孙燃得意洋洋:“都让你想到,我还怎么混?!”她呵呵笑了。
Peter一直站在马路牙子上打电话,没有听到两个女生在说什么。
当天晚上,她们第一次去了酒吧,挑战似的喝了不少酒。酒吧这种地方适合成年的男女释放不同的荷尔蒙,还没有见识过社会的人,不应该也不适合去酒吧。闪烁的灯光,仿佛敲在心脏上的鼓点声,激烈快速的音乐节奏,舞池里扭动腰肢的美女,动作夸大的英俊男人。吧台或是小桌边坐着的男女喝着不同的酒,沙发上穿着裸露的女人同面目猥琐的男人混在一起调情喝酒。木春樱存了份小心,没有一直喝下去,不然准会醉。孙燃却足够放心大胆,她依靠在Peter身上,喝到脸上显出酡红,眼睛半睁不开,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离开酒吧的时候,木春樱担忧地问:“孙燃,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我帮你叫车回家吧?”
“没,没什么事,他会送我回去的,姐们儿,你放心!”孙燃大着舌头,说话已经含糊不清。
“同学,你放心,我会送她回去的。”Peter信誓旦旦地说。
木春樱不放心,一再坚持要送孙燃回家,但是孙燃都不肯,她微笑着摇头,不断地摆手。
“你真的不让我送?”木春樱最后问了一句。
“不用,有个大男人在,怎么还要你送我回家?不用送了。Peter,给我的闺蜜拦一辆的士。”
那一晚过后,木春樱曾问过孙燃,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那男人有没有趁机占便宜?孙燃总是说:“能有什么事?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高考完了,也成年了,可以和成熟男人一起去酒吧玩玩。占便宜哪里轮得到他,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木春樱心说:“孙燃你也太那个了,神经大条,好像什么事儿都不在乎一样。”
那天晚上木春樱回到家之后,父母追问了她好几遍,为什么喝酒,为什么回家这么晚?木春樱感觉头昏,酒劲上来了。她摆着手,含混不清地说:“我困了,有事明天再问,我去睡了……”
“一准又是和孙燃那个丫头一起,还喝上酒了……”爸爸木子林眉头皱着说。
“没事的,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刚结束高考,就让她放松放松吧。”妈妈林仙说。
“就是你总是宠着她,女儿大了,不听管教了!”木子林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严肃的样子。
在父母教育子女的问题上,做父亲的多半会将责任推给做母亲的,这种情况也是屡见不鲜。林仙心里清楚这一点,安抚丈夫道:“子林,你也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以后多配合你,你要怎么管教女儿,我都支持你!”木子林听她这么说,情绪才变得好起来。
大学开学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木春樱没有和孙燃联络。在内心里,木春樱觉得她和孙燃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弄不清为什么两人之间还维系着一段又一段的感情。有时,她也想成为孙燃,像她一样。
……
大学时的暑假,蝉鸣声一阵阵。
木春樱的目光从裙子上收回,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初中、高中的一些经历都掏了出来了晒了晒,这么长的回忆,想起来可伤神了,她决定补个午觉,站起身来走向卧室。
……
来年的夏天,大学校园。
原本松弛的日子又紧了起来,专业的课程一多,心思都得扑到学习上去了。木春樱抱着书本还在想着课业的事,走出了图书馆,她看见不远处大门外就隔着一条马路的湖,湖面上几只快艇竞相争逐。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准备回宿舍,走到一幢教学楼下,一株株的桂花树迷了人眼,香气也弥漫了开来,微醺着让人的心都醉了。突然,她见到孙燃站在离宿舍不远的一株桂花树下,满树芳香衬着她,画面竟那么的唯美,只可惜没有能够照下来留作青春的纪念。
木春樱欣喜地跑上前去,“孙燃,你来了……”
孙燃笑着说:“我来看看你,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嗯,你还是这么漂亮!”
木春樱脸上有点发烧,论色相,其实孙燃长得更好看,听她这么说,怎么也是一句不大不小的恭维话。
在女生食堂里,木春樱和孙燃端着餐盘四处找寻,找到一个空闲的餐桌坐下,木春樱弱弱地问:“你和Peter还有联系吗?”
孙燃大大方方地回答:“没有联系了,再和他联系我男朋友该吃醋了。”她“咯咯”笑了一会儿,筷子夹起一块鱼又放下,又夹起一块排骨又放下……
“你有男朋友了,哪所学校的?是和你同一所大学的男生吗?”木春樱之所以问这么清楚,除了关心闺蜜,还因为有那么点小羡慕。
孙燃摇摇头,“他都毕业好几年了,改天我介绍他给你认识。别说我了,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木春樱简短地回答道,筷子在米饭上扒拉来扒拉去。她低头想着,孙燃又找了个成熟的男人,她有心劝劝孙燃,象牙塔里的女生和外面世界的男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天见面后,木春樱就再没有见过孙燃。孙燃那天说:“樱樱,你在大学里认识了不少好同学吧?没事别记挂我了,可能这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木春樱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的这么决绝,好像今后的人生路上都再不会有交集一样。
大二的暑假过后不久,木春樱从校际的BBS上浏览到一条信息,关于某校某学年某女生的,她想象中这件事和孙燃大约有点关系,之后就听高中的同学说孙燃居然怀孕了,因为是在校读书没有领证的露水夫妻,所以被学校严肃警告,也有人说她离开了大学校园,做了人家的老婆。木春樱联络不到孙燃,打不通她的电话,估计她换了号码,没有办法印证关于她的消息。
大三,在又一个炎热的夏季里,木春樱想起有几件衣服落在宿舍里,学校离家坐车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她从家里出发回宿舍去取衣服。在公交车上,她望向窗外,内心有点小激动,她预感会撞上什么事儿。
暑期的校园本来有些静谧,但是蝉还在鸣叫,不断打破校园的宁静,只是因为留校的同学少,停课空出的教室和宿舍比较多,人走到哪儿都觉得孤单。女生宿舍楼两侧被青青的爬山虎遮住,有的爬山虎触角伸向了窗口。木春樱把钥匙插入锁孔之前,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似是床在震动,还伴有喘息声。她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震动声和喘息声即刻停止了。等了一刻钟,室友小桃才开了门,她拨弄着头发,穿着睡衣,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木春樱侧身进门后就看到小桃身后有个生面孔的男人,还来不及想他是怎么进的女生宿舍。“难道管宿舍的阿姨没有拦住他?”木春樱猜测了一下,还是想不清楚,但至少明白小桃和这个男人刚才在做什么,于是赶紧拿了衣服就走。
小桃追出来,说:“樱樱,别说出去!”她双手合十拜了几拜,算是求人答应。
“不会说出去的,我会守口如瓶。”木春樱口头许诺道,她知道这种情况好像是手中有一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就会带来很坏的影响,学校会对小桃做出严肃处理。然而,潘多拉的盒子迟早会被打开,因为世间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守口如瓶,这是你说的啊……”小桃显然不放心。
木春樱答:“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小桃这才放心,她又加了一句:“没有听到就好,改天请你去吃大餐。”
在回家去的路上,木春樱想起前一阵网上传着一段视频,视频里女大学生模拟各种呻吟,刚才听到小桃的呻吟声了,但是并没有视频里那么夸张。
然而直到毕业,小桃也没有请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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