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好像大到了能承受所有的委屈和打击。
春生只有苦笑。
中秋节之前的一个星期六,按照习俗,春生和姐姐彩云买上了两包饼干,两包挂面,去四姑家走亲戚。
临行前,母亲特意给四姑拿上了几个白面馒头。她叹了口气,对春生说道:"唉,你四姑这辈子,难啊!"
春生听母亲说过,四姑因为没有生出男孩,四姑父非常不待见她,动不动就打她、骂她,还经常不回家,整天在外面酗酒玩乐。这些四姑都忍着,从不敢反抗。可是后来,四姑父竟然在城里买了房子,公然包起了小老婆,说是要让人家给他生儿子。这下,四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满脑子新奇的想法,性情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跟邻居吵嘴、打架,关系搞得很僵。
春生和彩云很快就来到了四姑家。
表妹都出去玩儿了,只四姑一个人在家。
半年多不见。四姑变化之大,让春生颇感震惊。
她的头发已有点儿稀疏,而且添了不少白发,被风一吹,很有点苍凉的感觉。额头上添了好多皱纹,恶狠狠地横在她曾经白皙光滑的脸上,显得很突兀。尽管她的穿着依然华贵、整洁,但整个人看上去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华。
春生的心里有些酸酸的。
四姑用略显夸张的亲热迎接着他们,但那笑容却让春生感到极不自然。
四姑的家里有一种怪异的氛围。一进门,春生就闻到了一股佛香的味道,就像到了一座古老的寺庙。堂屋里光线很暗,后窗户两边各挂着一幅硕大的观音菩萨像和毛主席像,慈祥地望着进门的每一个客人,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四姑招呼姐弟俩坐下,沏上茶,拉住两个人的手,有说有笑地和他们拉着家常,跟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似的。
春生并不想多说话,更多地是在听她们姑女俩说,同时暗地里观察着四姑。
四姑的精神果然有些恍惚。
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四姑竟问了好几次"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很难看了?是不是惹人讨厌了?"
姐姐一个劲儿地安慰她,说她还很年轻,长得还和以前一样好看。还说连母亲都很羡慕她呢。
可四姑并不相信姐姐说的话。她轻轻摇摇头,苦笑着说:"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老了,成了一个黄脸婆了,可我不在乎,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你二爷爷和二奶奶老是托梦过来,让我过去看他们,不定哪一天我两眼一闭,就去找他们去了……"
这些话听得春生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从四姑家出来,春生一直闷闷不乐,四姑那精神恍惚的样子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让他的心一阵阵地痛。
回到家,姐姐坐在炕沿上,突然垂下泪来。
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抽泣着说道:"爹,娘,四姑怕是真的要寻短见了,你看,她连药都准备好了。"
众人"啊"了一声,忙问:"这是什么药?"
姐姐说:"这是安眠药,是我在四姑的床头发现的,趁她不注意,我偷偷拿了出来,藏到口袋里。"
爹娘望着那满满一小瓶的药片,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父亲将烟把儿往地上一扔,说:"我看明天我得进城一趟了,得跟他四姑父好好谈谈了,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她四姑都这样了,身边竟然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第二天,父亲带上彩云和春生,找到了四姑父在城里的住处。
四姑父的房子可真大,三层的小洋楼,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春生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那么气派的房子。
四姑父正和一个女人在客厅里喝茶。女人长得挺漂亮,打扮得特别洋气,小腹处微微凸起,像是怀了孕的样子。
看来这就是四姑父包的小老婆。春生真想飞起一脚,将她肚子里的孩子踹飞。
见家里来客人了,女人便款款起身,上楼去了。
四姑父不冷不热地接待了他们。
父亲没工夫喝四姑父给他泡的茶,开门见山地说:"老四,我知道你想要儿子,在城里包了小老婆,这些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你有钱来着?可是现在她四姑病成那个样子,你还这么不管不问吗?"
四姑父冷冷地说:"怎么不管了?我早就给过她钱了,让她去看病。"
父亲说:"她现在这个样子,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
"我现在没时间照顾她。"
"没时间照顾她,倒有时间包小老婆,老四可是你合法的老婆,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四姑父冷笑了一声:"我对不起她?我供她吃,供她穿,不让她受一点累,我还对不起她?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到头来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我找谁诉冤去?我还对不起她?笑话!"
姐姐也加入了战团:"生不出儿子也不是四姑一个人的事,她现在还是你的老婆,你就应该负起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四姑父哼了一声,说:"放心吧,马上就没我的责任了,我已经决定跟她离婚,过几天就办手续。"
"你真是个畜生!"父亲气得"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四姑父站了起来,说:"你也不用骂,骂也没有用,有什么不满意的,到时候法庭上见吧。我外面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先走了。"
说完便走出院门,坐进路边停着的一辆高级小轿车,一溜烟地跑了。
父亲追出院门,一边骂着:"你这个畜生!"一边捡起一块石头,向着小轿车扔去。
石头落在小轿车后面,小轿车则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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