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住在郊区的一幢私人别墅里,房东是我母校医学院的退休教师,老夫妻俩在国外与儿子一家共享天伦之乐。通过我的导师的关系,老教授夫妇很放心的把房子租给了我,名义上是租,实际上只是象征性的收我一点钱,我也就很负责任的看好这个家。
除夕下午,轮到我休息,我就拎着采购来的荤菜素菜回到郊区别墅,像模像样的做起了年夜饭,准备犒劳一下自己。不大功夫我就弄出了七八只冷盘热炒,不等到黄昏,我就摆开了方桌,在客厅里自斟自饮起来,我还有意敞开了小院大门,方便我一边吃喝一边看看门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刚吃了几口,一个英俊的帅哥背着双肩包,胸前挂着单反相机,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我的小院门。我好奇怪:“您找谁?”他听我这么一问,一下呆住了,停顿了几秒钟,用那种很迷惑的神情反问我:“你是谁?怎么在我屋里?这是我租的房子呀。”帅哥讲的是带着浓重绍兴口音的普通话,我笑了:“先生,恐怕您认错门了吧,我住在这里好久了。”
他看看我这副女主人的腔调,又那么心平气和的态度,迟疑了片刻,“哦,大概是我走错地方了,对不起,我走。”他慢慢转过身子,走到小院门口忽然回过头来:“对不起,这位姑娘,我能喝口水吗?”我注意到他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动了恻隐之心,我说,请进吧。他走进客厅,卸下双肩包,摘下单反相机,我们近距离迎面相对,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书卷气。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一下子消除了生疏感。我端给他一杯热茶,说:“还没吃饭吧,我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坐下一起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帅哥微微脸红。
“没关系,出门在外,谁都有个尴尬的时候。再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外乡人,我是南京的。请坐。”
帅哥坐在了我对面,他很健谈,名叫钟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出版过几本摄影集,也是单身在上海,给一家时尚杂志做摄影记者并负责拍广告。
“我应该送你一本摄影集,老抱歉的,身边没带着。”
“不要紧,以后有机会再送我吧。”我顿时想起,绍兴人爱喝黄酒的,我有一瓶十年陈的“古越龙山”没开瓶呢。我说:“小钟,稍微等我一会,我去烫一壶黄酒来。”我称呼他“小钟”,立刻感到是不是过分亲昵,为了不让他觉察到我的尴尬,我扭头走向厨房,从壁橱里取出那瓶十年陈,打开天然气炉,放上砂锅,把酒统统倒进去,又切了些生姜片,舀两勺红糖,拌进黄酒中,我知道浙东人就喜欢这样喝黄酒。炉火很旺,我不敢离开,等到酒沸腾了,我熄了火,端起砂锅走向客厅。
“咦,人呢?”我估计他可能上洗手间了。
反正今天是除夕,我休息,没什么事情做,我就很有耐心的等着帅哥,好长时间过去了,我忍不住去洗手间门外叫他,没有回应。我再仔细看看四周,他的双肩包和单反相机都不在了,那就是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是怪人。
客厅里还是我自己,我把年夜饭进行到底。不知为什么,饭后我心绪很乱,不想看电视,也不想和父母视频聊天,就去书房坐一会。这是房东的书房,老教授关照,我可以使用。两边书橱上大部分的书都是房东的,只有少量新书是我的。我心不在焉地翻着老教授的书,上面都蒙着薄薄的灰尘。啊——我看到一张熟悉的彩照!我急忙抽出那本书,柔柔的灯光下,那是本摄影集,《钟点影像——天路》,拍摄的是西藏风光,封面是帅哥钟点的彩照,和我刚才见到的一模一样。怎么那么巧,偏偏让我翻到这一本。打开扉页,有这样一段话:
谨以此影集,献给我心仪的无名氏小姐。
一个美丽的黄昏,我采风回到家里,有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大概是个医生——她完全可以做我的女神,坐在我的家里,并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我。起初我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但是我没有。我们谈得很投机,我得到她热情地关怀,忽然她不见了。我不怪她,我更不相信所谓幽灵。因为我喜欢她。
后面是出版前言:
钟点先生写完扉页上的献词后,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影集是他的朋友付梓出版的。献词中提及的那位小姐是钟点先生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我们一直希望那位小姐能出来证实一些钟点先生生命最后时刻的情况,但是没有成功。那位小姐的身份至今仍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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