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还是继续写诗，写日记，似乎一抬头，看到窗外的绿叶，就已经是心里甜蜜的隐忧，遥远的憧憬，落在纸叶上文字，属于时光的诗歌。
伴随青春、伤痛、奋斗、无奈，以后的很多年岁里的遗憾，那个夏天迎来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高考，像知了蝉鸣的句号，在热烈中终结。我们曾经都以为是终结，其实，只是一个新的开始，依然可以向往更远更宽广的世界。很多年后，句号变成了省略号，带点遗憾，带点悠长绵延，带点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叹息，带着像梦一般的行李，远远成为我们无法忘记却终究不再重要的迹点。
那时候，高中生活单调平凡，生活简单简洁，然而仍是有些温暖，突如其来，来得温暖，似乎以前也可以成为一个可爱而温暖的词汇，令人回想仍能感受那份年轻的情怀。
始终记得，有一天下课许久之后去打饭回宿舍的路上，父亲穿着衬衣和西裤，衬衣塞到裤子里，虽旧，但仍显出正式的模样，就这样站在树影下，不知等了多久，只觉得那一瞬间并未有刺眼的眼光，眼睛却还是被恍了一般，突然涌起一阵酸涩，被悄悄压下。开学第一天，父亲送我来，自然知道宿舍在哪里，却不知道教室在哪里，父亲有小灵通，但我却没有，因而他想找我，大抵只能在宿舍楼下等着吧。
我走过去，叫着父亲，他塞了两百元给我后就走了，我本想说我还有，却未说成句，似乎一说话，就容易冲动哭出来。按照老人的说法，我的眼泪都是比较浅的，因而容易掉。站在树影下一会，才走回宿舍，手里的，两个多月的伙食费。大概父亲是按照他的预估来给我的吧，大概也是因为那天到市里有事，所以才难得到学校找我。
在浔州高中三年，父亲似乎仅来过四次吧，多年以来，父母亲未曾参加我的家长会。有时候，看着家长会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家长手里那张年级排名表，看着十分靠前的我的名字，也会有些失落。阿丘的母亲曾来参加家长会，问我，父母为什么没来。我道他们很忙，没时间。她便是一脸惋惜，说年级第二的成绩单，应该来看看的。我想，父母大概也是习惯这样的成绩，以前拿乡里、市里、省里的奖项，也仅仅看看便过了，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并没看，或不在意。
高三那次，刚参加恒弟的家长会，他与母亲一起来，带了饭菜和鸡汤， 因放在保温瓶里，所以还是温的，我与恒芳一起喝了，想象着母亲一早起来就熬汤、煮饭的模样，在漆黑狭窄的小厨房里，连白天都要开着灯方稍微亮堂一些。在高中多年，伙食费在手里总是得多掂量，买什么东西都需思考良久，饭菜也是寡淡得很，忽然在这个地方接触到家常的饭菜，总是特别感动感慨。及至多年以后，不管何时想起这一段往事，都能感受着那些年感受的温暖，那种无法言说的想念，即使流浪四方也觉得温馨的一隅，像偶尔很晚回家，看到昏黄的灯光，照在旁边的路上，安宁静谧却始终知道，有人等待。
2008年，我的高中生活结束了，北京奥运盛大开幕，成为很多人人生中难以逾越的乐事。那时候听一个人说过，世间最悲莫过于汶川地震，世间最乐不外乎北京奥运。在这国家盛事前，我与弟弟们坐在老旧的电视机旁，昏黄的灯光下，因是红砖的房子，并未刷石灰，灯光黯淡，照到墙上并更加褪去光华，头上的吊扇呼呼地转着。我们看着盛大的开幕式，母亲劳累，早早休息了；父亲因眼睛做手术，住在医院里，后来听说，那天他在病房里，用一个眼睛看着对面居民楼的电视，虽然视物并不清晰，然终究与我们一起，看了这盛世开幕……
后，父亲因眼睛尚未恢复，我便一个人北上武汉，他与母亲也是多年后才知道，我是孤身一人前往，那时候，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红了眼睛。父亲抽着烟，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我没有告诉他们，那时候一个人，在陌生的地域内的彷徨无措，看着很多一家人一起送到学校的欢乐与歆羡，心里不免落寞；我没有告诉他们，即使很多年后，我仍希望，有朝一日，能与父母一同到我求学四年的大学走一走，我会告诉他们，哪里是宿舍，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图书馆，我曾在哪里晨读，曾走在哪一条路上，无数遍听过也轻唱黄家驹的《大地》和《真的爱你》，曾在路灯下呆望，想起远方的他们……我走的路，熟悉的地方，承载了四年青春和彷徨，奋斗和泪水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有踏足也梦想，自豪的大学校园。
那一年，跌倒了，慢慢站起来，大概便是人生里最低谷吧。十年路程，十年时光，二十岁到三十岁，曾经期盼的自由，独立，甚至依稀的梦想，都在逐渐靠近，没有迟疑，没有退缩，所有的事情，大概都会不期而遇。
于是，年少时候的诗意与憧憬，在未来会徐徐展开，在另一个诗意的城市，开花结果。回首而触及的温暖和感动，都如此清晰留在记忆里，留在心里，留在时光深处。没有人能逾越，也没有谁能忘记，以前很前，以后很后，当下也正好，徐徐年华，年经而率性，理智而不羁，这样就好……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