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波刚下车，愤怒的群众正好在警员的劝说下纷纷解散，李易刚绕过车头来到徐波旁边，只见他冷不丁直挺挺跪在地上，对着远去的群众深深弯下腰，用悲怆的声音说：“对不起！”
1
公交车缓缓停下，赵武下车后，直接去了商场，快刀斩乱麻挑好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时，西装笔挺，身姿挺拔，皮鞋铮亮。虽已是中年，但立体的五官却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清雅细致，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保养得很好，上嘴唇那一抹胡须更是凸显了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比起之前的邋遢样，简直是天壤之别。只是，两个嘴角紧闭，抿成一条线，两道浓眉下寒气逼人的双眼让人敬畏三分。
这是一张酷似徐新华的脸，只是，他的名字叫赵武，不禁让人联想到徐新华可能越狱，改名换姓了呢？但是他现在正关在监狱，度日如年，这一切联想不切实际。
售货员满脸堆笑，递上一张购物单据，说：“先生您好，收银台在那边。”
赵武颇有领导风范，指了指一件高档羊毛大衣，说：“这个，我也买了。”说完潇洒转身，售货员小跑着在前面带路：“收银台在这边，先生这边请。”
赵武结了账，从售货员手里拿过大衣，一抖一甩穿在身上，霸气出门。
“你好！我要订一张飞机票……”
出门的时候赵武打着电话，身后的两个售货员不淡定了。
“商务型男果然就是有范。”
“少做梦了，这样的成功人士，说不定早就金屋藏娇，哪还轮到你犯花痴？”
“什么金屋藏娇？不要侮辱我的男神好吗？他怎么会是那种人？”
“算了算了，说得好像他要娶你似的。”
2
徐波正在处理一些文件，突然接到张警官的电话，让他去警局走一趟，于是放下手中的事务，驱车前往警局，心里的疑惑到了警察局才解开。
张警官把徐波迎进屋，说：“我们怀疑这个人有问题，经过多次审讯，发现破绽百出，所以今天才请你过来。其原因是我们怀疑他不是徐新华！”徐波顺着张警官手指指向的方向，只见隔着审讯室单项透视玻璃，徐新华被两名警察看押着，优哉游哉抽着烟。抽完，又向警察伸出手要烟，警察不理，他就破口大骂。
徐波不禁眉头微皱。
尤其是听了张警官的一席话，徐波懵了，张警官说：“根据数据库的资料，我们了解到，徐新华是A型血，然而进行采集血液验证血型的结果是——我们抓到的这个人却是O型血。为了避免抓错人，使得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下一步我们准备采集DNA验证，你和他的DNA样本采集，毕竟，你们有着血缘关系，通过DNA匹配的方法，才可能知道这个徐新华是不是真的。”张警官隔着审讯室的单项透视玻璃，指了指审讯室里的徐新华，补充说，”他确实很像徐新华，DNA匹配这件事经法院的许可，现在就可以进行了，这是法院的批文。”
徐波头脑发蒙，盯着玻璃那边的徐新华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他就是徐新华，神态，举止都很像，没有一丁点破绽。
“张警官，我要求和他对话。”徐波还真不信这个邪，主动提出要求。张警官拍拍他的肩膀，说：“好！”然后示意一旁的警员把徐波带到审讯室。
“给我拿一盒普通的烟。”
“好，给你。”张警官尽量满足徐波的要求，递给他一盒烟，徐波把烟盒装进衣兜，就跟着警员去了审讯室。
“叔叔。”徐波在徐新华对面坐下，“叔叔，想抽烟吗？”
“想！”徐新华迫不及待，”我都好久没抽烟了，他们又不给抽，今天你来得正好，快给我抽根烟。”
“那，您平时都抽什么烟？恕侄儿糊涂，忘记了您的喜好，今天带来的烟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不如，我出去给您买烟，很快就回来。”
徐波说完佯装要走，徐新华叫住他：“我从来只抽最贵的，不抽廉价烟，你带了烟，先给我抽一根解解馋。”
“哦，我今天带了我平时抽的烟，您就委屈一下，将就一下可好？”徐波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上去，正要打火，徐新华手腕拖着手铐伸过来，陪着笑，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徐波只能由他。看他点了烟大口吞云吐雾，很快抽完一根烟，又伸出手，问：“还有吗？”
徐波双手一摊，表示无奈：“没有了。”说完盯着徐新华毒瘾发作一样难受的脸，冷冷一笑，说：“叔叔，我记得您没有这么大的烟瘾，而且，您只抽雪茄，我记得又一次，您抽了一个包工头给的烟，头疼恶心，非常难受，合同都没和人家签，我记得您当时起身就走。”
徐新华说：“是呀，他给我抽的是几块钱的廉价烟，害我当时就恶心难受，这种没有诚意的人，我怎么可能和他签合同？”
“好像是去年的事吧？”徐波笑了，开始和徐新华拉家常似的聊了起来，“去年夏天，在海边举行的宴会上发生的事。”
“是呀！你记性真好，确实是在海边，我们还在大游艇上狂欢。”徐新华很是赞赏徐波的记性。
“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件事。”徐波收敛笑容，冷冷地说，“是我随便编造的，而且，我给你抽的就是几块钱的廉价烟，我很了解我的叔叔，对于一个只抽雪茄的人来说，是不会接受这种廉价烟的，叔叔，您有没有恶心难受？”
徐新华脸色突变，半晌才正正色，笑了：“你真会开玩笑，没有的事，你说它干嘛？我也记得没有这样的事，荒唐，大庭广众之下我会拒绝跟我合作的人？那样岂不是显得我度量不够，格局太小吗？真是笑话！再说了，让你试试几天不给烟抽的滋味，你肯定也会来者不拒。”
“我叔叔就没有烟瘾，烟也只是在应酬的时候才会抽，或者闲暇时候抽一两支，一个星期下来，一盒雪茄都抽不完。”徐波说着，把兜里的烟盒拍在桌子上，指着烟盒说，“没骗您，这真是几块钱一盒的烟。您抽了一根了。”
徐新华看到那盒烟，两眼闪过一丝惊喜，很快又恢复正常，说：“我平时也抽这种烟，只是，偶尔。”
徐波笑了，说：“在没有变成徐新华之前，您抽的就是这种烟吧？”
惊愕在对方脸上放大，定格。徐波再补上当头一棒：“其实，刚才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徐新华确实抽了一个包工头的廉价烟，恶心头疼了好几天，一怒之下和他解除合同，把他的工程让给另一个包工头。”
“你说这件事它到底有还是没有！”对方彻底怒了，盯着桌子上的烟，眼里逐渐放大的期待突然消失，下一秒他哈哈大笑，说，“徐波，你太会讲笑话了，我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给我说笑话了，徐波，你知道我在这里很烦闷，特意来逗我开心吗？真是难为你了，好了，公司一切都好吧？你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回去吧，我不占用你的时间。”
这时，张警官进来，吩咐警员把徐波带出去。
“老实交代吧，你不是徐新华，你是谁？不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通过数据库找到答案吧，不过，如果你是在替徐新华当挡箭牌，你的家人有可能会掌握在他手里，你一定得到他不菲的好处费吧？他给你好处费，你替他坐牢，是不是这样的？”
“警官！求求你们快点抓到徐新华那个混蛋！我要是顶不住，我的家人就会遭殃，还有！他逼我去整容，整成他的样子，还让我气场十足，装得像老板，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去。他答应我，等我替他熬过这几年，他就带我飞黄腾达……我其实就是个靠打鱼为生的，要不是穷怕了，我才不会答应背这个黑锅。”
“目前我们准备通过先进的侦察手段调查你的身份信息，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老实交代你的真实姓名。”
“我叫赵武……徐新华拿走了我的户口簿和身份证，他重新办理了身份证，用的是我的名字，照片是他本人的。”
“你也不要感到无辜！你也罪大恶极！看来，还要多关你几天，这是你咎由自取！”张警官怒斥，拍案而起。把夹在腋下的记录本摔在桌子上，亲自做笔录，结果，没有在赵武口中打探到关于徐新华的行踪，只知道他和徐新华会面的山顶。
“唐超有可能知道徐新华的下落，要不，提审唐超？”有警员提议说，张警官搓搓脸，正正色，说：“只能这样了，带唐超。”
结果令人失望，唐超根本不知道徐新华的行踪，只是提及到赵武所说的山顶。
张警官立即下令：“通知所有人员，集合！”
严肃紧张的场面吓坏了赵武，当场吓瘫了。
张警官火速赶去集合点，下令：”我推断，徐新华不会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狡兔三窟，为了避免疏漏，现在立即出动！全面搜捕徐新华，还有！一队负责调查各个交通要道的出行人员记录，马上出动！二队负责去赵武家，在周围布控，确保赵武家人的安全！徐新华一旦出现，立即逮捕！三队，带上唐超和赵武，随我出发！”
3
“把赵武和唐超押到我的车上，审讯还没结束。”张警官对一个警员说。
唐朝和赵武被押上警车，警车在呼啸声中火速前进。
在一脸威严的警员眼皮底下，唐朝和赵武竟然在聊天。一个警员欲发出警告，被坐在前排的张警官抬手阻止。
没人管，赵武尽情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朝唐超努努嘴，说：“唐超，是吧？徐新华让我在你面前装得像一点，毕竟，你小子最了解他了。知道吗？最后一次和你在山顶会面的人是我，怎么样？连你也给骗了吧？整容技术就是厉害，他逼我模仿他的神态动作和语气，他妈的！在山顶那段时间，老子度日如年！老子本来是上山挖点药材，非被人逼着学表演，想想都窝囊。”
“想想他给你的报酬，你就不觉得窝囊了。”唐超冷笑。
赵武捶胸顿足：“窝囊的是连家人都受到牵连，现在一定被控制在徐新华手里，不知道现在他们怎样了，都是我鬼迷心窍害苦了他们。”转眼像变脸似的换了副嘴脸，说，“不过，你小子也没少拿到好处吧？”
“你这个老东西演得不错，躲过我的眼睛，连警察都给骗了！不愧是老狐狸调教出来的黄鼠狼。”唐超眼里全是鄙夷，赵武怒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蛇鼠一窝！不然，你怎么会被关进来？”
这时，张警官发话了：”欧小刚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欧小刚？没见过，不过他也是为徐新华办事的，你问唐超，他知道。”赵武把所有的问题推到唐超身上，张警官说：“现在，我只和唐超说话，你最好闭嘴！”继而转向唐超，唐超老实交代：“他是徐新华的司机，我是个新人，所以和他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们两个走得很近，不像上下级关系，有时候还会看到欧小刚在徐新华面前嚣张。”
张警官脸色一沉，厉声说：“好，就这样吧，你们两个要严肃地认识到现在的处境，警车上不是你们开黑社会会议的地方，明白吗？”
唐超和赵武哆嗦两下，不敢吱声。
4
徐波再次被叫到警局，这回张警官神色严肃，徐波隐约感觉事态严重了。
“狐狸避开猎人的猎枪，设下迷障让猎人掉进陷进。徐新华的这个局居然让所有人蒙在鼓里，再次搜捕，结果扑了个空。
现在，上面发来指示，徐氏集团违反国家规定，降低工程质量标准，造成重大安全事故，经多次会议决定，直接追捕在逃责任人的同时，查封徐氏集团。”
这个时候没法淡定，徐波也不好说什么，默默低头。
张警官说：“我知道这次事故给徐氏集团造成的影响是致命的，但是，徐氏集团给老百姓造成的影响甚是严重，更是违反了国家规定的相关规定，法律是公正的，法不容情，不过，你虽然现在执管公司，但是没有参与规划此次事故，不属于相关责任人，我们的目标是徐新华，这点你可以放心，明天就要查封公司，你做好准备吧。”
徐波头脑一片空白，父亲的产业还是毁于一旦。
“相信自己，重新开始。”张警官拍拍徐波的肩膀，说，“先回去吧，上级领导一会就要到了，会场还有事要安排，我就不送你了。”
徐波神情恍惚，脚下的路像棉花，踩下去有些飘忽。回到公司，给员工发了工资后就把他们遣散了。
李易站在办公桌旁，没有走。徐波把他的工资装进牛皮纸袋里，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说：“拿了工资另谋高就吧。”
李易说：“再陪徐总一会。”
徐波开了两瓶啤酒，递给李易，说：“工地的情况也是不乐观吧？”
李易说：“汇报徐总，公司眼下正在施工的工地被勒令停工，我想过不了多久会有其他公司接手继续进行。”
徐波环视四周，如今人去楼空，尤其是夜幕降临后，宽敞的工作场所如此空洞，无声地讲述一个庞大的公司走向衰落的历程，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之后是满腔的悲凉。
“叫我徐波就行，现在只有徐波，没什么徐总了。”徐波望着手里的啤酒苦笑，“走吧，明天公司就要被查封了。”
李易说：“我陪您处理好一些事情以后再走。”
徐波眼角有泪，长长吐了口气才掩饰心里的悲凉，他说：“谢谢，还有，不要带着尊称称呼我，我们已经不是上下级关系，这样称呼我，我会不习惯的。”
李易说：“好的，现在，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说，其实，不用刻意强迫自己，这只是人生的一个过渡期，迈过这个坎，今后的困难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可以轻易跨过去。”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我有些措手不及，家父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安心，他一手经营的产业就这样断送了，想想都心寒。”徐波神态里全是萎靡，李易说：“花无百日红，打起精神，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顿了顿又说，“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尽管说就是了，我听着。”徐波完全不在状态，只顾喝酒，李易按住他的酒瓶，说：“既然话到嘴边，我就讲了，对于用人的标准，俗话说得好，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俗话又说‘要任人惟贤，以能力为标准，而不是家庭背景，人际关系’。”
徐波竖起拇指在半空中晃了几下，继续喝酒，等一瓶啤酒下肚，才说：“这是科举制唐太宗和魏征用人的标准，一直被世人沿用至今，用人之道，没有前车之鉴，古人就不会得出这样的精辟总结。父亲的处理事情的方式夹杂了太多的手足关系，放任自流，才会导致今天的后果。即使父亲在世，再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但有居心叵测之人作祟，结局也不是很乐观。我知道他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愿意听到我们的这番话，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理解就好。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还在考虑中，我正考虑要不要再重返校园，我想应该要重新通过考试，才可以进入大学的校园，可是，我又放心不下母亲。”
李易趁热打铁说：“去读书，才能让阿姨对你放心。”
徐波说：“回去吧，明天他们就要来查封公司，我要把最后一次坚守完成。”
“我陪你坚守阵地。”李易也喝光一瓶啤酒，在徐波对面坐下。
徐波说：“这么晚了不回家，也没有人惦记你？”
“其实，我的养父远在千里之外，八岁的时候，我父母在一次地震中双双遇难，我之前去了远方的亲戚家，侥幸避免了灾难。后来，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有人轻抚我的头，收留了我，他就是我的养父，他没有嫌弃我，送我读书，精心培养，我才有今天的成就。虽然，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建筑工程师，一事无成，他仍然把我当成他的骄傲。”
徐波略显尴尬：“对不起，我不该提及你的伤心往事。”
李易倒也大度：“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前提是你不知道。”
5
徐波坐在车里，在距离公司大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一张张封条贴在公司大门上，一群扛着摄影机的记者在现场争相报道，群众对着公司大门又大又砸，几个警员赶到，才阻止了他们激愤的行为。
徐波不禁心里五味陈杂。
“看那些记者，在用他们的镜头见证徐氏集团的衰落，我以为群众已经愤怒到懒得提及这次事故的程度。”徐波摇头苦笑。
李易说：“似乎有人专门通知他们一样。”
“你这话令人匪夷所思啊。”
“我听一个新闻界的朋友说，新闻线索都是有人专门提供的。”
“这也不奇怪，事故发生后，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后来我专门关注新闻，这件事直到徐新华被捕才消停，现在查封公司，报道又继续跟进，看来，做错事，就不要怕民众戳脊梁骨。除非，踏踏实实做事，坦坦荡荡做人，这才是硬道理。”
李易说：“你要是今后不成才，这就怪了。”正说着，徐波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忙一把拉住他，沉声问道：“你要去干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主要责任人不应该给民众一个交代吗？”
李易死死拽着徐波的胳膊，说：“你疯啦？你不是主要责任人，你要是出去露脸，今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徐波固执地说：“毕竟，是徐氏集团欠他们一个交代。”
“事故没有造成他们的经济损失，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该退还的首付资金已经退还给客户，所以，他们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公司损失惨重，只能自认倒霉，听我一句劝……”李易话还没说完，徐波已经推开车门下车，骂了一句“真的是疯了”之后也急忙下车。
徐波刚下车，愤怒的群众正好在警员的劝说下纷纷解散，李易刚绕过车头来到徐波旁边，只见他冷不丁直挺挺跪在地上，对着远去的群众深深弯下腰，用悲怆的声音说：“对不起！”
李易愣了，束手无策。忙把徐波拉起来，嘴里喋喋不休：“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快起来！”
徐波望着远去的人群，坚定地说：“我跪的是良心，这件事与我无关，但是良心上总是过不去。”
李易打开车门：“好了，上车吧，总得找个住处吧？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不要跟着我浪费时间了，找工作去吧，我打算回老家原平。”坐进车里，徐波双手放在膝盖上轻揉两下，启动车子。
“好巧，我们同路，我也要去原平看望我的养父。”
“好，真可谓是风雨同舟。”
“你的膝盖没事吧？看你跪下去的瞬间，我都替你感到疼，擦破皮了吧？后备箱有医药箱，要不，擦点药。”
“没事，我加点油，准备开车回去，反正，车子留在这里也没用了，开回去吧。”徐波装着没事的样子，扯着闲话，膝盖上火辣辣的疼还在继续。
“有幸搭顺风车回去，幸运。”
“有幸交到知己，三生有幸，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回去以后一定要和你一醉方休。”
“我记得你不常喝酒。”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是不一样的我。”
一路上两个人闲聊，却各怀心事。
李易貌似在玩手机，手机里的内容却丰富得很。
“苏总，我和徐波正在回原平的路上。预计明天上午到达。”
“好，知道了，我看了新闻，看来，大势已去，谁也无能为力。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回来后我安排你出去度假，好好放松，回来还有大任务。”
“不知是什么大任务？”
“回来就知道了，不过，先给你放个假，当做对你的奖赏。”
徐波头也没回，打着哈欠说：“好困，不如今晚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上路。”没人回答，徐波靠边停车，扭头去看李易，李易淡定地打出“谢谢苏总”的几个字，再点击发送键，抬头看着徐波，一脸懵懂：“什么？”
“我说，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走，我睏了，恐怕不能在开车。”徐波打着哈欠。
李易说：“我来开，你到后面睡觉。”
6
张警官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已是半夜，他没有丝毫倦意，一心在研究案子。突然他眉头微皱，紧接着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拉开抽屉，里面的药瓶是空的。药在家里，回去再吃，还想再研究一会，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审理案卷。
张警官支撑着身体驱车回家。一路上一直有一辆车尾随，到了家门口，他下车，走向那辆车，敲敲玻璃，说：“不要再纠缠我，小心我告你。”
车里的人是苏锦程，他没说话，也没有要开车离去的意思。
张警官懒得理会他，直接去了屋里。
苏锦程下了车，走到张警官家窗户旁边，只见张警官躺在床上，屋里还有个人，正急着给张警官倒水，拿药。
“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真不知道这个伟大的人民公仆是怎么想的。”苏锦程摇头叹气。
7
徐波和李易不停地赶路，天黑的时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然找到一家小旅馆，二人都疲劳不堪，决定留宿一晚。
这一晚不尽人意，房间的隔壁总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闹声和孩子的哭叫，尽管他们压低声音，但那薄如纸板的墙还是暴露了一切内容。
李易极其不耐烦，辗转反侧，用枕头捂在头上又拿开，索性翻身爬起，再看看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徐波，他则双手枕在后脑，眼睛盯着天花板，如僧人般冷静。
再次把枕头堵住耳朵，被子蒙住头，隔壁的争吵还是清晰地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事到如今，你还要我怎样？不这样，我一旦不在身边，你们娘俩怎么办？我管我一个人逍遥自在，那个人会放过你们吗？冷静点，我也是在顾全大局。”
女人低声“嘤嘤”哭了半天，说：”要不是你贪图蝇头小利，我们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这样跟逃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逃亡！你要清楚这一点！不逃亡，我们全家只有死路一条！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所以，不要再闹了，听我的，一切都会好。这不是蝇头小利，他还有把柄握在我手里，这个致命的把柄才是我们一辈子生活无忧的保障，得罪他，不就是断了财路吗？”
“你可以出去挣钱，不管挣多少都可以，钱是干净的，花得才踏实。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你怎么就是不听？这条路走到天黑，不知又要掉进哪个坑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女人的话，紧接着孩子的哭声就此爆发。
“嫌跟着我受罪，你可以滚啊！带上儿子滚得远远的！不过，你要是敢透露我的行踪，我弄死你全家！”
女人嚎啕大哭：“你还是不是人！”
李易终于忍不住了，翻身爬起来就穿鞋，没想到徐波比他还要暴脾气，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开门闪身出门。
隔壁房间的门在里面被锁死，徐波推了几下无果，情急之下敲了几下门。
“谁呀？”屋里一个人粗着嗓子怒吼。
“服务员，送开水的。”徐波说。
李易站在后面，双手别在腰上，无奈摇头，嘀咕着：“大半夜的吵得别人睡不着，跟他客气什么？直接进去狂扁一顿才解气。”
“不要开水！老子在睡觉呢！”隔着门，一声怒吼咆哮而来。
徐波耐着性子，说：“我们听到小孩一直哭闹，是不是病了？隔壁就是药店，要不，我去帮忙买点药……”
徐波话音未落，门被猛然拉开，一个人唾沫横飞指着徐波就骂：“小兔崽子！大半夜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小心我投诉……”男子话没说完，脸色陡变，吐出两个字，“是你？”猛然把门关上。
“欧小刚！果然是你！开门！”徐波示意李易去前台拿钥匙，继续拍门，实在等不来钥匙，对着门猛踹几下，老旧的木板门被踹出几个窟窿，瞬间瓦解。
屋里，只见一个女人搂着一个孩子，簌簌发抖，窗户大开，框架还在晃荡，欧小刚早就不见了踪影。
徐波冲到窗前，楼下一个人影仓皇而逃，虽然背上背着硕大的背包，同样逃窜得飞快。
顾不上多想，徐波当即冲出屋子，拐进房间抓了车钥匙就弹了出去，赶来的李易冷不丁被他撞到墙上。
“徐波，你疯啦？其实不用这样暴躁，大不了换一家宾馆住就行了……”
“少废话，给张警官 打电话，说欧小刚找到了……”
徐波头也不回丢下一句，飞身下楼。
8
眼看就要追上欧小刚，没想到车子一阵颠簸之后，再也没法前行。刚停车的时间一分钟不到，欧小刚早就跌跌撞撞跑出好远，原来以为汽车的四个轱辘比人的两条腿快，没想到再先进的东西面对崎岖狭窄的小路，也只能是个摆设。
逃跑的路线像是提前设定好的一样，欧小刚似乎对路线很熟悉，故意选择了车子不能行使的地方逃跑。
徐波当即弃车，摸索着在小路上前行，欧小刚白色的衬衫越发显眼，徐波锁定目标，踩着石头一路摸爬滚打。最终把欧小刚逼到山顶，无路可走。
欧小刚身后就是悬崖，已是走投无路，他抱着一颗树，脚下的石头不断滑落。
“徐波，不要过来！我和你做个交易，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都没有把你送进监狱重要！”徐波上前一步，欧小刚伸出手阻止：”没有什么秘密可以这么值钱，是关于你爸爸死因的秘密。”
徐波身躯一震，停止脚步：“秘密？我爸爸确实是被人所害，凶手已经归案，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为了逃脱，你什么鬼把戏没有？”
欧小刚嘲讽道：“天真，幼稚，你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其实，郝东平是替罪羊，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要是放过我，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个人是谁。”
徐波错愕，不敢轻举妄动，欧小刚突然表现得很淡定，把包放下来，翻了半天才从里面掏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看了眼脚下的悬崖，蹲下慢条斯理摆弄鞋子。
徐波突然想扑过去把他控制住，但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欧小刚会失足掉下去，那秘密就真的成了秘密，又怕他耍花招逃跑，当下便说：“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最好现在告诉我！凶手是谁，说了我让你走。”
“嘿嘿，告诉你？那我岂不是没有退路？大不了我带着这个秘密纵身一跳，你就和警察慢慢解释吧！我死了，就是你把我逼下去的，你勉不了要坐牢。”欧小刚摆弄了半天鞋子，站起来梗着脖子，又向后退了两步，徐波慌了，伸出手，好言劝道：“不要冲动，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欧小刚梗着脖子，吼道：“不要跟我提他们！不要拿亲情牌感化我，没用的，你在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退后！再退后！”
徐波妥协，向后退了几步：”好，我答应你，放你走。”
欧小刚还在吼：”再退后！”
徐波退到离他有二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问：“这样可以了吧？告诉我真相！”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想把我带去警局，我不开口，警察自然会想办法叫我开口，想得美！大不了我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欧小刚不按常理出牌，纵身一跳，徐波大惊，等跑到悬崖边，只看见一个白影迅速坠落，悬崖下传来物体着地的闷响。顿时头皮发麻，全身瘫软。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喂，徐波，情况怎样？你在哪里？”电话里是李易焦急的声音，徐波显得有气无力：“李易，出事了，我走不成了，你自己回老家吧。”
“出什么事了？”李易更着急了，徐波没有说话，挂了电话，人也跌坐在地上。
9
李易找到徐波的时候，他坐在朦胧的夜色里发呆。远远看去，就像一尊雕像，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铃声还在响着。
“为什么不接电话？几十个电话都不接，要不是找到你停在路边的车子，我估计要等天亮才会找到你。徐波，出什么事了？”李易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过去。
“欧小刚从这里跳下去了。”徐波只说了一句话，李易把他架到安全的地方，问他：“慢慢说，什么情况？”
徐波虚弱无力，靠在一棵树上，有气无力说：“他说他知道一些秘密，要用秘密和我做交易，他告诉我秘密，我让他走。我都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还是跳下去了。”
李易没说什么，默默靠在身边的一棵树上，徐波说：“我爸爸是被人害死的，凶手都归案了，也死了，可是欧小刚说，凶手另有其人，他说这是个秘密，就是不告诉我！”
李易沉默不语，只是轻拍徐波的肩膀。
天空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徐波死灰色的脸上，要不是眼泪还在往下掉，李易都以为他没气了，实在是吓人，他的脸色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徐波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悬崖边，指着脚下，喃喃地说：“这里，欧小刚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我眼睁睁看他跳下去，却无能为力。”
李易看徐波情况不妙，慌忙跑过去，徐波却反手将他阻止，他愣在原地，看徐波站在悬崖边，仰天大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又不敢贸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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