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今儿这火,将将儿点着,就恁大火舌!”老旺和老伴儿围在院子中央用青条石架起的黑铁锅旁,老旺家的弯腰加柴,老旺蹲在一边直腰垫脚,不时翻动着锅里的沙土和黄豆,锅下面噼里啪啦的爆柴声和着老旺有节奏的铲子声。沿着锅边呼呼窜起的火苗,把老两口本就赤红的脸膛映得像庙里的神像,屋后环绕在起伏群山间的烟雾渐渐散去,东方泛起一丝鱼肚儿,山里的猿啼鸟鸣由远及近。
“日头还没出,恁两人干啥么捏?”前院的胡二嫂子上山捡柴火,干柴火般的双手扒在老旺家低低的院门上,“夜来,远山来电话说单位上休假,咂摸着明里或是过明,也就这一两天回来。”老旺说话时候被锅下冒出的烟呛到了,揉着眼睛咳嗽不止。“真个哩?远山这小子上铁路工作,总也不回来,俺都忘他长啥样了。嗯,蝎子豆真香,俺一会儿下山过来抓两把。”“这小子工作忙,俺们也不用他惦记。”远山娘声音低低地回答,望着宽厚的背影,像是欠下了胡二嫂子钱。
老旺炒蝎子豆火候儿掌握得好,炒出的豆子油黄酥脆,山前山后乡亲们都说好吃。逢年过节,本村的自不必说,外村的走上百里山路,也要背着豆子找老旺炒。
躺在屋里方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震得桌上的一大堆没开封的药瓶子晃晃悠悠,手机满屏显示“小子”两个大字。
老旺把铲子插在泛着油黄的沙土和豆子里,小跑进屋,抓起手机没有接,一口气跑到村口山脚平缓的滩地边上,才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儿子胡远山的声音:“大,您又着急跑路了吧,这么快就接起了。俺们单位今天接到明年开通复兴号的任务,俺明天开始接受培训,到时候,俺和同事驾驶着复兴号会穿过咱村的大山。这回休假俺又不能回去看大和娘了,俺给娘捎回去治心脏的药药按时喝,恁们要注意身体。”“没事,大和恁娘身体好着哩,最近恁娘的心口疼也不作怪了,恁就安心工作。”
老旺蹲在滩地沿上愣了半天,“哎,老旺叔又想远山了?”老旺回过神来,“是老三呀,又上山里摸鱼去?”一个中年男子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光脚套着一双塑料凉鞋艰难地继续向前瞪着,地面上的碎河石被碾得歪歪扭扭。“嗯,碰碰运气,这两天没下酒菜了。快回吧,旺叔,旺婶在家门口喊您半天啦。”老旺才注意到远处老伴在自家大门口站着。
老旺回到院子里蹲在铁锅旁继续翻豆子,头也不抬地对老伴说:“蝎子豆炒好了就招呼大妮和二妮她们过来拿给孩子们吃吧。”自从儿子参加工作,老旺家的已经熟悉了老旺这句话,她没有应答,伸手把遮住眼的白发捋在耳后。
老旺轻声对老伴说:“妮们来的时候,恁顺道儿问问复兴是个奏么东西。还有,恁还是按时喝点药吧,省的恁心口疼张来自己受罪。”老旺家的瞅了瞅老头子的神像脸,琢磨着老头子说的复兴,满腹疑惑。一轮红日从山后露出来,映在两位老人油津津的赤红脸上。
2
胡老旺两口子,从降生到人世,和他们的祖辈一样,就生活在这个大山和小山重叠的小村子里,直到屋里有了满地乱跑的孙子辈,也没有走出过大山一步,山里的一草一木就是他们的生命。
每年夏天,无论是山腰山脚,只要有一片平的地方,都齐刷刷插满了半人高的大葱和没过头顶的高粱,还有各色叶子的杂粮作物。山里人勤快,哪怕是几株苗的一畦地,照样打理得齐齐整整,没一根杂草。山里的田,除了小麦不结穗,其他作物都长得旺。老一辈都说:践种长得旺。一年忙活下来,白面最多只够过年吃几顿。杂粮最适合烙煎饼,老旺和村里人每天离不开煎饼卷大葱,用石磨把高粱和杂豆子磨成面,家家户户把面调成糊,摊成锅大的煎饼,抹一层春天晒好的酱,把整根大葱卷进去。老旺和村里人进山采药,一走好几天,每人随身带一大摞煎饼,背一壶自家酿的高粱酒。
每年高粱丰收的时候,山里家家都要蒸酒,方法是祖上传下来的,蒸出的酵酒装坛,用泥封好,来年开坛酒香浓烈。
翻过老旺家后面的大山,就是依山而建的乡政府,那里有乡里唯一一所小学。山区里村子的娃儿们都到那里去上学,学生们需要每周带足干粮,吃住在学校周围的村民家里,村里孩子大都嫌麻烦不愿意上学,祖祖辈辈侍弄开在半山腰的田地和大山深处采不尽的药材。
老旺两个女儿胡大妮和胡二妮十几岁的时候,到前山的小学上了几天学,受不了约束,回家和父母种田,忙完农活儿就满山疯跑。到了冬闲时候,一家人把采到的药材晾干,等着药材贩子上门来收,换一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儿。
没过几年,经历了小相、偷相、大相各种村里的习俗,姐妹两双双嫁到了前山的村里。成家后,正赶上山里办度假村,当上了服务员,她们干脆把家搬到了上百里外的度假村边上,依旧是被山围着,倒也丰衣足食,不忙的时候回村看父母。
老旺儿子胡远山到了上学年龄,两口子把儿子送到前山的学校,远山好学,十几个学生的班级里,每天一个杂粮煎饼卷大葱的远山,学习成绩总排第一。后来,远山和后山另一个村的一位同学,考上了镇初中,两人一块儿步走七十多里的山路,在山口的公路边上,拦了长途车,坐了4个多小时汽车,找到了镇中学。初中三年一直是两个姐姐把学费和生活费送过来,还有吃不完的蝎子豆和杂粮煎饼。
远山不负众望,考上了镇高中。镇里的路灯不像山里的日头落山早,镇高中门前的路灯下,多了一个读书的身影。
高考那年夏天,光着脊梁和父亲在半山腰锄草的远山,接到了邮递员送来的铁路专科院校录取通知书,收到通知书第二天就动身了,赶到学校差点误了开学。
老旺把这辈子种地和卖药材积攒的一点积蓄,统统交给了远山。路费和学费还差一大块,赶来送弟弟的两个姐姐给凑上了。
远山走后,老旺找到近几年山里开起的石材加工厂的老板,当初开石材厂子的老板听说老旺祖辈生长在大山里,对山里的石材熟悉,多次上门请老旺当向导,老旺怕惊动了山神,一直都没有答应,石材厂只好开到了后山。
老旺成了厂子里的向导后,石材厂一下子红火起来,全国闻名的白麻和五莲红大理石原材料,都是老旺领着工人们在大山深处找到的。
三年后,胡远山大专顺利毕业,被铁路机务系统录用,成为一名火车司机,留在了城市里工作。老旺家的相框里,多了一张他家小子穿着藏蓝色铁路制服,笔直站在内燃机车前面的照片。
老旺家的儿子成了走出大山的第一人。
3
远山参加工作后,好几次要回家看望父母,老旺总是不让孩子回来,就是结婚那次回来,也是急急忙忙催促着儿子和媳妇回去,他怕山路不好走,耽误时间,影响孩子的工作。
远山结婚前几天,老旺家院子里早早地支起了棚,架起了灶,屋里院里摆满了喜宴,本没有几户人家的村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山前山后村里老少走上百里的山路,赶来吃喜酒。村民们都爱吃炒黄豆,祖辈遗留下来名曰“蝎子豆”,老旺特别擅长炒这种豆子,那天,亲戚们帮忙在院子里专门架了一口锅,点起柴火,让老旺给老乡们炒蝎子豆。
儿媳妇是远山大学的同学,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两人的老家离得远,就商量着省去了繁琐的礼节。但老旺村里的拜山神是无论如何要坚持的。喜宴那天,天还没亮,在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带领下,在同姓族人的簇拥下,远山和媳妇进山拜神。
拜山神回来已是中午,远山小两口挨个给乡亲们敬酒,海量的乡亲们把新媳妇吓得不敢上桌。老旺那天不知喝了多少晚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
照常理喜宴是要吃三天的,老旺老两口怕儿子儿媳耽误了工作,第二天就催促他们早早赶路,临走时,老两口把儿子儿媳送到村口,老旺家的把一个布包塞到儿媳手里,沉甸甸的一对金镯子和一对金耳环,还有一捆子钱。老旺家的说:“这是祖传的嫁妆,和孩子上学都没舍得拿出来的钱,城里生活用得着。”远山和媳妇说他俩都有工资,应该给老人钱,哪能要老人的钱。远山娘死活不答应,流着泪对儿媳妇说:“俺和远山他大害怕城里人精爽,挂心看不起俺们山里人,看到恁们这样孝顺,俺们就放心了。”目送着小两口绕过山湾子,老两口回来,留下老乡们继续吃喜宴,老旺给大伙儿唱起了他小时候爷爷教的梆子戏,声音高亢激昂,跺脚、捋胳膊有板有眼,引得大家拍手叫好。
儿子儿媳走后,老旺除了对山里的石材药材敏感外,从没有坐过火车的老人,开始对火车有了兴趣。
此后不久的一个晚上,老旺家的一个人收拾完了院子里的柴火,准备上炕歇着,却不见了老旺人影。昨天前半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天一亮,老旺就上村头喊了胡大牙,两人去村口的林子里挖蘑菇,说是天黑就回来,可是一宿都没回来。一大早,胡大牙的老婆就敲开了老旺家门,大牙也没回家。可把两个女人急坏了,老旺老伴有心口疼的毛病,一着急就上不来气,两个女儿和远山要接老人去城里医院检查,老人就是不去。大牙是老旺堂哥家的小儿子,在前山一个度假村承包个超市,这段时间,山里进入雨季,游客进不来,他们一家就回村里住几天。
大牙媳妇把老旺婶子安顿在家里,她吆喝了村里几个男人,把附近的山塆、树林整整搜罗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几个人再也走不动了,坐在村口的河滩沿上喘气,胡大牙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一面一个,枕着母亲的大粗腿累得睡着了。胡大牙老婆跑了一天,光顾到处扯着嗓子喊她家大牙了,这会儿坐在地上,才想起骂人了,把大牙从里到外骂了个遍,骂到气头上,圆鼓鼓的胸部像不远处山包似的,起起伏伏。
这时候,老旺老伴出来招呼大家伙到家里吃饭,几个村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其中一个胡大牙家邻居打趣地说:“大牙嫂子,先回家喂喂脑袋吧,大牙哥赶明里回不来,恁就带着孩子搬到俺家过。”大牙媳妇胸脯一鼓,正要发怒,站着的几个人指着山里走出的两个人,“看,那不是老旺叔和大牙哥!”众人望向山塆里。大牙两个胖小子也醒了,揉着眼睛撒腿跑过去,大家伙跟在后面迎上去,只留下大牙媳妇坐在那里抹着眼泪大骂不止,老旺老伴在一旁劝着。
大家围上去询问情况,原来,老旺和大牙进林子里采蘑菇,路上聊到了火车,两人都没坐过,大牙有一辆从镇上买的三轮摩托,从度假村带着老婆孩子钻山回家的时候,有几处陡峭的山路也不敢骑,只能推着绕过山,所以大牙觉得火车和他的三轮大同小异。老旺模仿远山的形容,给大牙说火车的样子,大牙坚决不信火车会在钢轨上面跑,两个人僵持不下,蘑菇也没采到,老旺犯起了倔脾气,说啥也要硬拉着大牙翻过山,去找乡政府的同志评判。大牙拗不过,跟着老旺在乡政府牛支书办公室请教,旁边小学的李老师兼校长听说了,带着从火车上拿回来的列车时刻表也跑过来,从火车的发展史讲到坐车感受,从铁路说到国家的发展,老旺和大牙听得入了神。胡大牙不时地伸长舌头舔一舔露在唇外的两颗大门牙,悄悄拉一拉老旺衣袖,伸出大拇指,“您家远山这个。”校长老婆送来了刚出锅的白面煎饼,牛支书拿出了自家酿的高粱酒,几个人就着大葱蘸酱,喝得东倒西歪。
当天晚了,他们就住在了乡政府,第二天二位才往回走,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老旺老两口邀请了大伙儿到他家吃煎饼喝高梁酒,大家都想听老旺讲火车的事。只有大牙毕恭毕敬的跟在老婆后头回家,大牙家的气呼呼地一手拉一个孩子,还不时地返回身,腾出手来在大牙肩膀和胸口狠狠拧一下子。
4
山里的风毒,一刮起来,一宿树叶就掉光了,第二天一早,已经是白霜满地。
老旺家二妮进到霜季度假村不忙,就带着大姐和她家的两个孩子到父母家住了几天,顺便来拿蝎子豆,给老人送来腊肉和蔬菜,帮着娘收拾过冬的柴火和衣服。老旺带着两个外孙上山溪里摸鱼,到了晚上,老旺缠着外孙给姥爷讲电视里的铁路和火车。
女儿走那天,老旺和老伴儿早早起来,老旺生火老伴烙煎饼,送走女儿和外孙们,老旺家的照例拿着口袋上山捡柴火收树叶,中午时分回到家。老旺看见老伴脸色不对,走路也力不从心,老伴说可能是累了,进山又有点着凉,心口疼得毛病又犯了,嗓子眼恶心。老旺就把老伴扶上炕躺下。老旺端来白瓷缸子,让老伴喝口水,只见老伴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越老越苍白的老伴,捂着心口,嘴角溢出白沫来。老旺望着老伴的样子两眼充血,束手无策。
老旺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站到大门口朝着前院后院像狮子般地大吼,急切的吼声惊动了村里的人,大家赶过来一看,老人已经嘴唇发青,奄奄一息了,手脚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相框。老旺把相框子取下来,平放在老伴胸前,那里面有女儿、儿子、孙子、外孙的照片,老伴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一辈子不愿意走出大山的老旺老伴,因心脏病离开了人世。
乡亲们立即通知了老旺女儿和儿子,大妮和二妮很快就回来了,在母亲跟前哭得天昏地暗,前后山村里的乡亲们都赶来了,忙活着进山里打坟,赶制棺材。
远山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入殓,拍打着棺材,远山痛不欲生。和远山一块儿回来的除了媳妇和儿子,还有代表他们单位的同事。同事说,胡远山接到噩耗时候,正在值乘复兴号在新建的线路上做第一次试运行,泪水一次次模糊了他的视线,远山坚持不用别人替班,边擦眼泪边确认信号,硬是标准地完成了运行。坐上回家的汽车,远山已经哽咽得嗓子哑了。
老旺老伴出殡那天,远山和亲戚族人们抬着母亲灵柩,两位姐姐扶着父亲。下葬时候,老旺拽着棺材帮子,直到自己的手扣不住了,才肯撒开,远山把父亲的手紧紧握住,发现指甲缝里渗出丝丝血迹。
老旺让大家先回去,自己靠在老伴坟头石碑上老泪纵横:“老伴啊,恁也忒狠心了,丢下老旺一个人,恁不陪着俺看复兴号了,咱家远山驾驶的,会路过咱村。如今山外的世界可好了,俺还想领着恁出去看看……”平时不爱说话的老旺,心里有说不完的话,“闺女和小子都是好样的,俺知道恁不肯到城里看病,是怕孩子们费心。老伴恁就别操心,俺会经常来看恁……”今天一股脑儿都说给老伴听。直到中午,孩子们进山才把父亲搀扶回家。
孩子们和帮忙的相亲们陆续回去了,老旺默默地把老伴的遗像擦了又擦,把远山带回来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火车头奖杯整齐地摆在老伴遗像前。
5
老旺拒绝儿女们把他接过去住,坚持一个人在村里生活。村子里来了几个创业的大学生,研制量产牛蒡,老旺和相亲们管这种参叫西洋参。学生们死磨硬缠把老旺的地租了去,还租了老旺两间堂屋,准备研究一个冬天,来年大量种植。
大学生们带来个卫星锅,能接收到断断续续的网络信号,除了听到年轻人们电脑传来新闻的声音,老旺就凑过去看看,其他时候,老旺一切照旧。每天循着老伴的痕迹,做饭捡柴收拾院子。有时白天老旺去山里转转,到老伴坟边上坐一会儿,任山风吹得睁不开眼。天一黑,躺在炕上,面朝着墙上的相片,老旺向老伴诉说村子里一天发生的事情。
山里的冬天格外冷,村子里仅有的几几户村民常常聚到老旺家闲聊,议论着山里山外的新鲜事。话题的中心就是距离村子不到百里最近的镇子修通了铁道线,建上了火车站,来年要在上面跑复兴号。
老旺开始坐不住了,每天晚上早早打开“半导体”,收听新闻频道,播音员的声音也是时有时无,哪怕一丁点关于铁路建设的消息,老旺都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了天机。听到国家发展铁路的新闻,老旺总要重复好多遍,他担心老伴没听清楚。
老旺隔几天就往大闺女和二闺女家跑一趟,蹲在外孙和外孙女跟前,听他们讲在学校学到的关于火车和复兴号的事儿。
从来不关心大山以外世界的老旺,像是变了个人,每逢村子里有人出去或是回来,老旺总要关切地询问人家坐火车没,从哪到哪,多长时间,人多不多。
年关越来越近了,大人带着小孩子把山外来的卖炮的“电驴子”围得水泄不通,几个小孩子把手指向山里,“快看那是啥?”大伙儿转目远望的档口,只见大山的缝隙间,通身银色带一抹红腰线的“怪物”一掠而过。老旺揉揉眼仔细看时,只剩下高挂的日头下面,冷冷的大山重重叠叠。
回到家,老旺把手机揣进老羊皮袄,老旺神秘地朝墙上晃着头:“恁肯定要问俺奏啥七,一会儿回来再告诉恁。”站在硬梆梆的河滩里,任山风吹的皮袄两襟向后飘,老旺拨通了儿子的手机:“今儿,穿过咱村大山的怪物是恁说的复兴号吗?那上面有恁?恁不是说明年?”“大,您看到了,有俺,有俺,俺在驾驶室。大,复兴号线路和试验提前完成了,夜个儿是第一趟。大,恁老也该搬到城里了,过年俺就接您进城一起住。大山外面一天一个变化,恁坐坐儿子开的复兴号,比飞机还要快呢。”老旺听得眉开眼笑:“好好,俺得带上恁娘易一起儿坐。嗯,恁看俺咋说这些了,不和恁拉聊了,要安心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老旺抱着老伴的相片早早地站在了村口,帽檐、领口、头发和眉毛上结着一层白白的霜,目不转睛地朝着村前大山间远远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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