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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送年华如羽(流落街头的男人们)

时间:2018/5/6 作者: 井底之冰 热度: 93697

  “别听他搁这儿扯淡。”


  圆滚滚的肉同学从熏黑的校服里翻出一包香烟,美美的吸上一根。“吹小半天空调了吧,狗贼?”他面色不善的仰头看了”暴徒“一眼,从鼻子喷出一串烟气。”暴徒“哼哼唧唧的找了把凳子,蹲在了上头,他转移话题,问道:”今儿个卖出去多少?赚了多少银子?“肉同学喷了个烟圈,这是他的得意所在,因为没人比他喷的烟圈更圆。


  ”卖了负一个红薯,赚了负五块钱。“肉一本正经的讲道。


  闻言,”暴徒“大惊失色,”咋还入不敷出了呢?“


  肉同学没有开口,而是眼神幽怨的盯着我,我下意识的吞了吞唾沫,里头还残存着烤地瓜独有的香味。


  油条同学沉默寡言,但方丈却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低吼道:”散伙吧!没钱途的玩意儿。“


  肉同学冷笑:”好啊,你回你的流沙河,我回我的高老庄。“


  一旁的油条同学冷不丁的接了一句:”谁是猴子?“


  ”暴徒“:”别看我,老衲是唐僧。”


  我环顾左右,下意识的问道:“要不我来cospaly孙猴子?”


  “算了,你还是当牛做马吧,我是悟空。”


  内向的油条同学一锤定音道。


  插科打诨是枯燥生活里的润滑油。嬉笑怒骂中我们彼此间的隔阂被捅破了。


  “唔~好舒服啊。”


  油条同学忽然发出了一声令人脸红的娇喘。


  “怎么了?”


  我大惑不解的忙问道。


  只见油条同学眉头紧蹙,板着脸道:“因为被捅破了隔阂膜的缘故,有点儿痛。”


  话音落下,自然是哄堂大笑。


  黄段子是低俗的,就像大葱大蒜,男人们兴致来了也会读书看报喝喝下午茶什么的,但并不代表后者就比前者更讨人喜欢。另外插一句,黄段子是男人们生活里的印度神油,地位略高于烟酒,低于财帛。


  不过,由此我也看出了油条的沉默寡言不是内向而是闷骚。


  我亲近性格闷骚的人,因为他们向来胆怯自卑,同我是一丘之貉。等到有朝一日油条明目张胆的”卖弄风骚“时,他就变成了另一个“暴徒”,一个梦想家。


  我抬眸瞥了眼肉身上裹着的那套脏兮兮的校服,问道:“不是辍学了吗?为什么还穿着?你看,油条都没怎么穿校服。”


  说这话时油条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转过身去。


  见状,肉同学轻蔑的喊道:“别洗了,简直是浪费眼泪。无论怎么清洗,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原来油条身上也一直裹着那身难看的校服,只是烤了大半年地瓜,身上积累了太多粉尘和煤炭燃烧后的渣滓。油条回过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肉同学喝了口可乐,侃侃而谈那些年经历过的往事:


  他俩是好兄弟,发小。自幼一块儿长大,吃一口饭,喝一口奶,泡一个妞,然后被那个妞脚踩两只船,再然后,东窗事发,他俩友谊的巨轮就撞上了冰山。


  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


  直到高二那年,油条有了新欢,而他的新欢有个哥哥。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两个舐犊情深、不管他人死活的哥哥。


  很不幸,油条撞上了这么一个。


  油条跑去找哥哥:“你妹妹长的可真带劲儿。”


  “啪!”


  哥哥怒发冲冠,反手就是一巴掌。


  “我要和她处对象!”


  哥哥气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开始当着油条的面脱裤子了,哦,是抽出了皮腰带。


  油条不甘心,希望可以挽回哥哥对自己糟糕的印象。


  他说:“我愿意为你妹妹生个猴子,一生一世。”


  “啪啪啪!”


  哥哥的腰带抽打在油条身上,油条却甘之如饴,他非但没有痛哭流涕,反而发出了令人脸红的呻吟。


  油条心里面有点儿亢奋,似乎是某个尘封内心深处的原始欲望正在苏醒过来,对着狂风骤雨般抽打在身上的皮腰带,油条心里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振臂疾呼,面色绯红,“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半道上,肉冲了出来,和哥哥扭打作一团。


  “我这个智障兄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肉低头怒吼。


  油条没想到肉这么仗义,便顾不上许多,跟肉联手胖揍了哥哥一顿。


  “妈蛋。”


  肉忽然编排不下去了,他愤懑的叫骂道:“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基佬是校长的儿子。”


  油条羞愧的低下了头。


  其实,故事还有着另外一个版本,那是我离开这座城市时,方丈讲给我听的。


  一个蛮横无理的小姑娘成了油条的同桌,两人时常发生口角争执。肉劝油条忍耐,因为这个小姑娘非同小可,她爸爸是校长。但油条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不愿意同一个女生计较,可实在是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挑衅和任性。终于在一次盛怒下,油条抽了女生一记耳光。


  “然后,那女孩的哥哥出现了,这家伙是个基佬,他伙同另外几个基佬,合伙鸡奸了油条,肉发现真相以后,就站出来揍了那个女孩和她的哥哥。鸡奸这种事情,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头咽。油条没勇气站出来为肉澄清,所以肉便被劝退了。”方丈讲这话时的口气很阴森,让人不得不深信不疑。


  离开这座城市时,我才恍惚发觉油条根本不是闷骚,而是阴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阴沉。


  肉抽出了第二支香烟。


  “真是操蛋。明明上头有文件不许开除学生,于是他们便发明了劝退!劝退,劝退,劝其退学。哼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劝’,就像酒桌上劝酒的那帮人的嘴脸,面目可憎。”肉愤愤不平的骂道。


  我之前从未将教育工作者同面目可憎这类字眼相提并论过,但今日听肉这么一比喻,心里头竟无多大反感,这一现象令我啧啧称奇。


  “暴徒”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看来烤地瓜的生意的确不适合我们这些有”痔“青年,走!哥哥带你们到别处发财去。”


  当地有座名山,堪称十里八乡最富盛名的旅游胜地。听官方宣称,六小龄童那版《西游记》便在此山取过景。


  “暴徒”认识山上某个艺术团的团长,他就是在团长那儿为我们找了份儿差事。我现在身无长物,有人收留已是万幸,也就没怎么拒绝。


  我们被分配到的工作听上去很简单:扮演西游记中最经典的师徒四人——由于《西游记》剧组在山上取过景的缘故,游客们很乐意向演员们合影留念。


  “暴徒”向她承诺的那样穿上了袈裟,还刮了个光头,饰演唐三藏;肉由于身材优势,抢走了最炙手可热的猪八戒一角;方丈中规中矩,戴上了紧箍儿,挂上了大胡子,俨然一个流沙河河长沙悟净;油条当仁不让,饰演最受小朋友喜爱的孙悟空。我因此成了可有可无的一个,因为这世界该有的主角都已经各归其位,即便是满腹经纶,也没有立足之地。


  团长看出了我的窘迫,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还在念书?趁暑假跑过来打工的是不是?”团长是个好人,所以我仅仅用最拙劣的演技就欺骗了他。


  “我向来照顾你们这些勤工俭学的孩子,所以万全不用担心没工作。”


  团长贴心的为我找了份儿新角色——红孩儿。


  红孩儿和哪吒一样可爱,但两个角色的命运却截然相反。大概是由于没一个孩子都爱憎分明的天性使然吧。


  红孩儿的戏装格外夸张,不过由于穿的少,在这个1炎炎夏日,也并不觉得难受。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油条和肉,他们一个浑身贴满厚重的猴毛,一个裹着肥大的猪头,热得只能不停的喝农夫山泉。不过,这哥俩也算甘之如饴,毕竟,孙大圣和猪八戒都是最炙手可热的角色,深受游客们喜爱。所以合影时收取到的小费也就最为丰厚。


  唐僧师徒属于正派人物,我和其他七名艺术团成员饰演反派人物,用以阴阳平衡。她们分别饰演:宝珠娘娘、织锦、小青、小红、小花、小高和丝丝。其实就是盘丝洞中的七只蜘蛛。


  女孩们只有穿着清凉才能博人眼球,这七位姐姐深谙其道,加之身材婀娜,自然魅力四射。男性游客见了,便佯装歇脚,并不时偷瞄两眼——这是身边有女伴的,所以略显矜持。那些单身狗游客就豪放多了,合影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小费给的拮据,也许这正是他们单身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红孩儿的戏装也不见得多么正经:总角之辫,小马褂,肥裤衩以及一干三尖两刃枪。女人穿的少多是为了悦己者,男人们若是如此,理由便简单的多。就是为了清凉。不过,红孩儿萌萌的装扮同我浓密的腿毛混搭一起,多多少少有些辣眼睛。


  总之吧,虽然诸多不顺,但能和七个美娇娘形影相伴,也不失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对于我享受到这种从天而降的艳福,“暴徒”他们简直是嫉恨的抓耳挠腮,咬牙切齿。于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也不干了,这四个家伙全像撒欢儿的泰迪似的围了过来,“暴徒”拉着宝珠娘娘的手,道:“小娘子,老衲有句爱老虎油不知当讲不当讲?”


  肉用长城一样伟岸的身躯堵住了小青和小花的去路,他扯着公鸭嗓子说:“哼嗯哼,我是身材壮硕的野猪,不是混吃等死的肉猪,嗯哼~我是健步如飞的野猪啊,不是膘肥体胖的肉猪,我是野猪,所以请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哼!嗯哼~”


  见状,油条顾不上一身猴毛,毛毛躁躁的跳上跳下,捂住了织锦的眼睛,“我有一根如意伸缩的棒子,所以,要交往不?”


  织锦羞红了脸,然后上下打量着油条还算健壮的体格,点了点头。


  只有方丈令人刮目相看,他叼着根烟卷,兢兢业业的同游客们合影,也许是没见过抽着烟,一脸忧郁神色的沙悟净吧,所以,他的业绩反而出类拔萃。


  最终,宝珠娘娘还是拒绝了“暴徒”,因为他更喜欢团长——团长可以带着她开跑车过马路而暴徒只能承诺她坐在山顶,日出日落。(这个词汇没有第二层隐形含义)


  “暴徒”很伤心,觉得从此真的要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了。


  那天傍晚的时候,吹着山风,唐僧对红孩儿吐露心声:


  “我以前是有过女朋友的。”


  “就你这副德行还有女的肯跟着你?”


  “所以。。。她现在离我而去了。”


  闻言,我自觉刚刚的玩笑有些过分,便向他致歉。


  “没什么,都会过去的。对了,小子,你有过失恋的经历吗?”


  我摇了摇头。问:”失恋是什么感受?“


  ”暴徒“答道:”觉得天地一片灰暗,就像那年追逐夕阳的孩子,恐惧着光明从此一去不复返。“


  这让我想起了珂珂,我曾经那样挚爱着她,但以后我们注定天各一方。这种感触令人难过,我鬼使神差的又问了句:”那个。。。你前女友还好吧?“


  ”暴徒“脸上阴晴不定,”她后来去了东莞。“


  ”哦?“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暴徒“再喷了个烟圈过后,瓮声瓮气的开口道:”小时候以为公主是住在城堡里的,妈蛋,呵呵呵,长大以后才明白,公主都待在包厢里。。。“


  我觉得有些知识还是敬而远之的要好,便没有追究和细问。


  ”你干嘛赚钱?“


  忽然,”暴徒“主动开口,就像我们初次相遇时的那副神情。


  ”继续我的旅途。“然后,我像他期待的那样,反问了句:”你呢?那么你坚持创业是为了什么?“


  “暴徒”掐灭了烟。


  说:“赚足了钱,然后跑到东莞去。。。”


  “把她赎回来?”


  我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就像影视剧中无数次鼓吹的那样。


  “别天真了,小子!”


  “暴徒”怒吼:“等我成了老板,就跑进包厢里去嫖她!”


  这席话,我想“暴徒”应该会讲到泪流满面,可惜现实是他连哽咽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我眯起了眼睛,觉得这样的“暴徒”真是叫人瞧不起,如果一段情感的结局不是美满的婚姻,那么彼此不应该令其成为一段温暖的回忆吗?假如恋情真的告一段落或者无疾而终,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和彼此心中的怨恨,那么曾经的爱该是多么的讽刺啊。如果这段爱还曾拥有过山盟海誓,那就更加令人羞耻了。


  今晚“暴徒”的表现让我觉得他兴许只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因为一直以来的教育都告诉我,男人还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和牺牲精神,要照顾软妹子,忍让女汉子,笑对她们偶尔的小任性。


  我直白的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暴徒”对此嗤之以鼻。


  “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暴徒”问。


  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妈蛋,对于单身狗和高三狗而言,就算是头母猪冲他们呲牙咧嘴,多愁善感而又自视甚高的他们也会认为母猪是朝他们搔首弄姿,暗送秋波!”


  我对他的粗鲁和自以为是深恶痛绝,“才不是!”我面红耳赤的争辩道。


  “听着,别把女孩子都想象的太善良,否则,你终究会因为这种幼稚而大吃苦头。”


  讲这话时,”暴徒“一脸的冷酷。


  这副神情激怒了我,便抱怨道:”你这是危言耸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这种心态和懦夫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暴徒”没有开口,站在山顶,他独自哽咽起来。


  原来,长大以后我们依旧还会痛哭流涕,只是再没有一滴是为了青春无悔。


  长大以后,孤单时会流眼泪;回忆时会流眼泪;委屈时会流眼泪,却唯独吝啬将泪水倾洒向爱情。


  “爱情?”


  “暴徒”被巅峰的晚风吹的醉醺醺,他眯起了眼睛,抱怨道:“那玩意儿糊弄幼稚鬼的吧!一半是由于青春的懵懂,灵异啊不能则是被电影和小说给忽悠了。”“暴徒”咬牙切齿的诅咒道:“看吧,长大以后的他们只会懂得什么叫性饥渴以及樯橹灰飞烟灭。”


  我指责“暴徒”太悲观;他嘲讽我不成熟;我呵斥“暴徒”麻木不仁,他则调侃我乳臭未干!


  他的想法我不敢苟同,我的反对同样使他无动于衷。


  我们不一样,我和“暴徒”之间,隔着一份真真切切的经历。


  这一刻,我又一次想起了珂珂的俏脸,我忽然抑制不住的想要见她一面,可是见面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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