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要走了,也许你不会在乎;就如我在夏天的中午出现在你眼前,你对我视而不见一样的那种冷漠。不在乎一个人,看见与看不见,没有区别。但是,抱歉,我把你装进心里一起带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时候我应该表现出霸气。
1
还是和昨天一样,柯小艾早早出门;还是我真的要走了,也许你不会在乎;就如我在夏天的中午出现在你眼前,你对我视而不见一样的那种冷漠。不在乎一个人,看见与看不见,没有区别。但是,抱歉,我把你装进心里一起带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时候我应该表现出霸气。和昨天一样,莫景然开门就能看到她。
“我送你去吧。”莫景然这回早早就穿好了外套,手里捏着摩托车的钥匙。
“不用。”柯小艾淡淡地说,然后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还是和昨天一样,柯小艾坐上出租车,呼啸而去。
“你就省省吧,她是不会被你感动的。”柯小小像是不给莫景然打击,心里会不好受似的,她端着一个杯子,拿着牙刷出来,蹲在一个水槽边开始刷牙。
“我说,大冷天的,你还到外面刷牙,小心冻掉腮帮子。”莫景然板着脸,走向摩托车。
柯小艾嘴里全是牙膏沫子,站起来指着莫景然,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大冷天的还说风凉话,也不怕把自己冻得面瘫了?”
莫景然懒得理她,跨上摩托车从她身边一掠而过。
“还痴心妄想,人家都走远了,骑个烂摩托还要去追。”柯小小翻着白眼指着莫景然的背影直跳脚。后面传来一声干咳,她立即住了嘴。回头看见莫二爷手里拿着手机,轻轻把门关上。
“事情有进展吗?还没找到线索?你们要抓紧,我不想让莫兴海出什么意外!都二十多个小时了,那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这个谁也说不准。”
莫二爷声音平稳,手却不住地颤抖。
柯小小愣了愣,二爷的话她都听到了。心律莫名其妙地乱了跳动的节奏。她把杯子里的水全部灌进嘴里,腮帮鼓动几下,吐掉,扯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嘴,站在那里发愣。屋子里莫二爷好像又在和谁讲着电话。
“你还好吧?有没有人去找过你?这几天一定要注意,莫兴海不见了,是在赌桌上被人叫走的,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已经去过公安局,他们已经介入调查,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2
坡顶上的屋子空无一人,莫景然打算再找到和莫兴海打麻将的那些人,试图再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点消息。
他站在门口,不由得冷笑,昨天,那些赌钱的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他想他是急疯了,竟然忘记了这些。
曾经,他恨莫兴海,恨不得他赶紧去死。现在,莫兴海失踪了,他又焦急得快疯掉,到处找他,已经找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他自欺欺人地又找到这个罪恶的屋子。这一切,都是在自己骗自己,是内心最无助的挣扎。
颓然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伸进头发里使劲揪扯,莫景然陷入自责中。
已是掌灯的时间,山坡下,浓密的树木也掩盖不住花溪夜景的美丽,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半个天空装扮成光彩夺目的世界。夜幕笼罩的花溪竟然如此美丽动人。放眼望去,花溪之外的地方,万家灯火犹如夜幕下的繁星,闪烁着着亮晶晶的光芒,再远些,霓虹灯的颜色变换出神秘而绚丽的光芒,勾勒出一副壮观辉煌的世界。
可惜,莫景然竟然欣赏不来如此美丽的夜景,他的眼睛像是出了问题,绚丽多彩的夜景,在他眼里犹如一张黑白照片,呈现出黯淡无光的苍白。
发现不了此时的美,也许是眼睛里有太多的眼泪的缘故吧,也许换种心情就不一样了。
杂牌手机的铃声震耳欲聋,毫无征兆响起来的时候,着实把莫景然吓得不轻,尤其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坡顶端。
“景然,你在哪了?天都黑了,该回家了吧?”莫二爷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他的声音很平和,像极了夜色下的平和世界。
“知道了。我一会就回去……”
3
一个人默默呆在无人的角落哭泣的时候,最讨厌的是有人过来问一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出于好意的关心,在这个时候或许是最无聊的事。
莫景然原以为他蹲在那片低矮的冬青树丛里就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还是被柯小艾看到了。
她正好端了一盆水过来,正要倒在下水沟里,发现树丛里的动静,仔细辨认才发现是个人。
眼泪,对于堂堂男子汉来说,是个埋藏在心里的小秘密。莫景然埋着头,假装整理鞋带。
柯小艾走开了,莫景然这才抬起头,鼻翼翕动着,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面前那根树桩成了他发泄的对象,之前他就狠狠锤了几下,他看着还在冒血的手背,又一拳打过去,血冒出来,像条蚯蚓顺着手背游离,很快掉到地上。
伤口上刀割般的疼痛传递到心脏,与心脏里撕心裂肺的痛融为一体,调制出一种叫痛不欲生的味道。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柯小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莫景然身后,声音平淡如水。
莫景然不知是不是疯了,又锤了树桩一拳,像是被人打扰到,发泄着心里的不满,他想他是疯了。
那天晚上,他不也是这样问柯小艾的吗?一个人悲伤的时候,旁人过来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岂不是会更加难过?他不也是像她一样,悲伤的时候不是为了博得任何人的同情而流泪么?
”要是我拼死拼活把莫兴海拉回家,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我应该和他抵抗到底的……哪怕他要打死我,我也要把他带回家。”莫景然一脸木然,脸庞上却划过几道泪水,明明内心悲痛欲绝,说出的话偏偏要冷冰冰的。
柯小艾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站在那里。
莫景然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一定是关于莫兴海的。她也不好问,站了一会,默默转身离开。
4
“柯小小,给你,拿去给莫景然。”柯小艾递过来一卷绷带,还有一瓶双氧水和一瓶药粉。
“做什么?你自己拿去给他不就行了?明明喜欢他,还要假装高冷。”柯小小盯着一本时装杂志,头也不抬一下。
“我才没有喜欢他!我只是在还他的人情,要不是怕他多想,我才不过来求你,呶,看见没?他就在那里。”柯小艾硬把手里的东西塞到柯小小手里,指着窗外。然后顺手拿过柯小小的时装杂志,说,“你拿去给他,然后我再把书还你。但是……不要和他说这是我叫你给他的。”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又不知道他在那里,肯定会想到是你指使的我。有什么了不起?拿去就拿去。”柯小小撇撇嘴说。
“他家是不是出事了?”柯小艾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也这么认为,早上的时候,莫二爷打电话给警察,好像是莫兴海出什么事了,好啦,我什么时候跟着你学会了八卦?真是的。”柯小小嘟哝着,开门出去,直接走到莫景然背后,说:“这是柯小艾叫我拿给你的,你受伤了?”
莫景然扭头,看到柯小小递上来的东西,愣了,竟然忘记了接住。柯小小拉过他的手,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扭捏作态?拿着,不然柯小艾会骂我的。”
手心里湿漉漉的,柯小小以为是莫景然掉到手上的眼泪,等不经意间看了下手,才发现是血,惊慌之下拉过莫景然的手,惊叫起来:“你的手流血了!”
“知道。”莫景然淡淡地说,他跨过那些低矮的冬青树,朝屋子走去,柯小小紧跑几步,正要说什么,只见莫景然推门进屋,门发出一声低响,把柯小小要说的话关在门外。
柯小小不甘心,跑过去推开门,把坐在火炉边抽烟的莫二爷吓了一跳。
“二爷,是不是和那几个老外有关?”柯小小一脚踏进门去。见二爷怔怔地看着她,忙补充,“早上您打电话时候我听到了。”
“哦。”二爷闷哼一声,说,“回你家去,这个事你不要参合。”
“好吧。”柯小小悻悻地走出去,把门关上。还没走开就听见莫二爷吼莫景然。
”安逸喽这回,你把手打成那样,图了个什么?最多就是图了个疼,你着急有什么用?“
莫景然往温水里撒了点盐,把双手放进水里,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你明天不要出去找莫兴海了,你要赶紧去水城!“
莫景然把头扭向墙壁,说:”没找到莫兴海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妈妈在水城。”
莫景然扭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她那几年回来过,可惜你和莫兴海都去了美国,她只是告诉我,一旦你回来,就告诉你,她在水城。”二爷拿出一本书,从书里翻出一张纸条,放在莫景然旁边的桌子上,“这是地址。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但是她有段时间出了趟远门,前几天才回来,正好莫兴海也在,我才打算让你们去水城找她。”
莫景然盯着那张纸条发呆,莫二爷接着说:“明天一早你必须坐车去水城找你妈妈,我担心那些人会找她麻烦,你去了,可以保护她。”
“好,我明天就去。”莫景然拿了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把纸条装进衣兜。
“把药粉撒上,再缠上绷带,大冬天的,变成冻疮就不好收拾了。”二爷把绷带和装有药粉的瓶子扔过去,正好落在椅子的海绵上。
莫景然瞟了眼手背,伤口向上翻出,边缘苍白,还有淡淡的血液冒出来。他拿过瓶子,拧开盖子,抖了药粉在伤口上,拿了绷带一圈圈绕在手上。
”姨夫,等我一会!我穿件外套就好了,行了,可以走了。”
隔壁传来柯小小的声音,火急火燎的,她就是这样,说话粗着嗓子,走路风风火火,做事雷厉风行,像个爷们。今天不知又是哪里着火了似的,她赶着去救火。
莫景然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处于发愣之中。
“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就去坐车。”莫二爷说着先去了房间,门轻轻关上。
莫景然关了灯,在黑漆漆的夜里坐了好久,大概是习惯了夜的黑,莫景然居然在黑暗里分辨出几分朦胧,朦胧中,他看到墙上的钟移动的指针慢慢指向十一点。他这才起身去拉好窗帘,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这时,隔壁的用力打开门,又用力关上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撩起窗帘看去,只见柯小艾打着手电失魂落魄往外跑。
莫景然把窗帘拉开,开门冲出去。
“柯小艾!你要去哪里?”莫景然喊了一声,追过去。
“姨夫叫我去医院一趟。”柯小艾慌了,“他什么也没说,就是要我赶紧去医院一趟。”
夜幕中,柯小艾一脸惊慌,手足无措,她一把拉住莫景然的衣袖,用沙哑的声音问:“你说,是不是我大姨……”话没说完,眼泪就把没能说出口的话拦在嘴里。
“不会有事的!我送你去,等我一下。”莫景然冲回屋子,紧接着提着头盔和保暖护膝跑出来,把头盔往柯小艾头上罩着,嘴里说着:“快把护膝绑上,我去开摩托过来。”
“好。”柯小艾把一只护膝绑在腿上,等莫景然过来,她把另一只护膝递过去:“这个给你绑上,我那条腿就不用了。”
莫景然默默低头看看柯小艾的腿,默默地蹲下,把绑带绑在她膝盖上,他说:“膝盖这里就是伤口的地方吧?伤口也需要保暖。不然,怕伤口受不了这寒冷。”绑好以后抬头去看柯小艾,只见她眼里闪动着泪花。
“坐稳了,你要是着急,我就开快点,要是不着急,我就开慢一点。”莫景然侧过头来对柯小艾说。
“我相信你……那就快一点吧。”柯小艾捂脸的动作莫景然全看在眼里,他脸一红,说:“你要是害怕,就揪住我的衣服。”
“哦。”
柯小艾小心地抓住莫景然后背的衣服,当车子开出去的瞬间,她惊叫一声,原本只是揪住莫景然衣服的手松开,用胳膊环住莫景然的腰。
“是不是我……开太快了?那……我就开……开慢点。”莫景然变得结巴起来,脸也烧了起来,迎面刮来的寒风也没能让滚烫的温度降下来。
这美好来得太突然,莫景然有些眩晕。尽管这有点自欺欺人。
5
“莫景然,你知道吗?”柯小艾声音沙哑,“我爸爸妈妈早早就去世了,是大姨把我和柯小小抚养长大。后来她就没要一个属于她的孩子,在她心里,我和柯小小就是她的孩子,我们从小学到大学,都离不开她的辛苦付出。我曾经说过,等我找到工作以后,挣到钱就带她出去旅游,北京,是她和姨夫旅行结婚的地方,她总是说,等我和柯小小不用她操心的时候,她就和姨夫去北京,重温年轻时的美好时光。可是,现在,一切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不会有事的。”莫景然除了这样说,真的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柯小艾。
“那天,我看到大姨吃的药了,那并不是治疗感冒的药,姨夫把我支开,然后他把药藏起来不让我看到,这让我很是怀疑大姨的病情。”柯小艾声音颤抖,莫景然听得出来,她在努力憋着眼泪。
“他越那样做,我就越怀疑大姨的病情。大姨怎么就病成那样?那天我看到她的样子,心都碎了。我希望大姨不要有事,我还要带她和姨夫去北京呢……”柯小艾再怎么努力克制眼泪,这回她失败了,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低声哽咽起来。
“不会有事的。”莫景然木偶似的重复着刚才的话,大概也猜到那天晚上柯小艾从医院出来就哭个不停的缘故。
6
一路上,柯小艾和莫景然说的话一共有十几句,莫景然默默听着,也默默数着,之前的半年时间里,她和他说的话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十句。
明天他就要去水城了,能听到她对他说这么多话,这辈子真的就足够了。如果她能跟他说一辈子的话,那岂不是美哉!
可惜,她不高兴,他只好闭嘴。生怕哪里不对,又会惹她伤心。那样自己岂不是更讨厌。
7
“你爸爸有消息吗?”柯小艾语气恢复平静,“我也知道一点你家的事。”
莫景然心里泛起一丝波澜,思忖着:难道,她也像我一样,时刻在意对方的事?
“没找到他,我希望他能没事,只有这样了,其他,真的无能为力。”莫景然心里突然冒出一股酸楚。
寒冷的夜晚,疾驰的摩托车,两个断断续续说着话,偶尔会有几句是惺惺相惜,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莫景然知道,柯小艾还是没有对他动心。
无所谓,他知道他一无所有,配不上她,反正他也不奢望能有什么完美的结局。
8
孟梅花家房门紧锁,柯小艾没有回来。莫景然停下脚步,忍不住站在窗前朝屋子里多看了几眼。
柯小艾的画架孤零零地立在墙角,就像她那无处安放的画家梦,无法实现,只能蠢蠢欲动。
柯小艾,我就要走了,好想跟你告别,但是,说什么呢?我竟然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幸好,我离开的时候你不在。
我真的要走了,也许你不会在乎;就如我在夏天的中午出现在你眼前,你对我视而不见一样的那种冷漠。不在乎一个人,看见与看不见,没有区别。但是,抱歉,我把你装进心里一起带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时候我应该表现出霸气。
背起简单的行囊,莫二爷开着摩托车把他送到汽车站,等客车的时候,莫二爷对他说:“景然,去了以后,好好照顾你妈妈,这边你不要担心,莫兴海的事我会操心,我天天往警局跑,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
“知道了,二爷。您也要好好休息,这半年以来,让您受累了。”
客套话总是在离别时,平时,二爷不是这样的,莫景然也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离别的惆怅在作祟。
“二爷,我其实一直很好奇。”莫景然说,“为什么很多人都对您很惧怕?我发现他们除了惧怕您,还很仰慕您嘞。”
“车来了,赶紧拿好东西。”莫二爷扫了眼后视镜,停下摩托车,跳下来提了一个袋子,抢先跑到站台上。挥手拦下缓缓开来的大巴。莫景然一路小跑,跑动公交车旁,接过二爷手里的袋子,说了句“二爷,我走啦”,然后迅速上车。从车窗往外望去,二爷正大步流星朝他的二手摩托车走去。
莫景然心酸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二爷这个干巴巴的老头平时只会指挥别人,主动帮忙拿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尤其是半道上能拦下大巴,真是意想不到。
莫景然心酸之余又觉得好笑。
9
花溪到水城,需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一路上,客车里的乘客大多数的都在拉家常。诙谐幽默的开头,这是家乡人摆龙门阵的打开方式。
莫景然把包抱在怀里,靠在后座上,听着周边的人聒噪,也是一件惬意的事。不过,后来几个小伙子的话题成了一车人围绕的话题,争论不休中,竟然成为语言攻击。
“我要去外地,外地的工资高。”说话的是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小伙,莫景然看向他,心里居然对他的头发有些厌恶,他索性闭着眼。
“本地也不错啊,为什么偏偏要去外地?”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显然是对那个黄发小伙说的。
“本地的不够,我女朋友要读大学,我挣钱供她读书。”
“傻x!”有人高喊一声,”现在哪还有你这种傻x?你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人家背后和别人好了,最后,你算个屁呀?“
”说得对!“又有人起哄,”到时候自己被绿了还喜滋滋的说自己是绿巨人。吼吼吼!”
莫景然睁开眼,看着前方。前面讨论不休的几个小伙站在过道里,似乎不喜欢坐着,各种站姿都有。只有黄发小伙坐在座位上。
“我女朋友不是那样的人!她很纯洁,是很害羞的那种类型。”黄发小伙窘迫着脸争辩着,有人把他从座位上拎起来,上下打量着他,用鄙夷的口气说:“哟,你这小身板真够短的哈。”其他人开始起哄,对他推搡着。有人甚至站到座位上,叉着腰说风凉话:”他说他女朋友很纯洁,谁信谁是傻x!“
全车的人都在哄笑,这一路上有一个傻x在供他们逗了,也不是多么烦闷。
”她真的很纯洁,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莫景然倒是希望黄发小伙赶紧闭嘴,这样被羞辱,不适合再多的争辩。可是,黄发小伙还要自取其辱,刚开口,莫景然就揪了纸巾塞在耳朵里,紧闭着双眼靠在座位的后背上。
全车人的哄堂大笑不断地钻进莫景然的耳朵,他突然觉得,黄发小伙不就是他莫景然的影子么?全车人嘲笑的傻x,不正是他么?
”看看看!就是个傻x!手都没牵到,还要自作多情甘当绿叶衬红花,这绿叶得染多少颜色才会更绿呀?“
”你不适合黄头发,你们这里的理发技术不行,我带你去我们那边,那里的理发店最擅长染绿头发。“
车里又爆发出一阵爆笑。一个个不怀好意,笑得东倒西歪。黄发小伙也被推得东倒西歪。
莫景然慢慢站起来,走过去把黄发少年拉到身边,让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走向那几个嚣张得快要升天的几个人。
聒噪的气氛突然凝固,无形的硝烟倒是比刚才浓了几分。那几个嚣张得不行的几个人双手抱在胸前,高昂着头看着莫景然。车里的人眼光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瞄准,好戏不开演,他们目光绝对不撤回。
”我说,兄弟。”莫景然把胳膊放在座位的顶端,看着一个小伙,“你说你们那边的理发店最擅长染绿头发,你是不是经常去染那种绿头发?咦?你还真有一缕绿头发嘞。兄弟,看你年纪轻轻,不过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回车里的人一个都没笑,莫景然回头扫了眼后面的人,他们齐刷刷收回目光,等莫景然回头,他们又齐刷刷看过来。是的,好戏不开演,他们目光绝对不撤回。
几个小伙瞄了瞄比他们高一个头的人,默默回到座位上,有意无意扯几句冷笑话。
“你就坐这里,反正就我一个人坐。”莫景然对黄发小伙说。
黄发小伙显然还有些委屈,望向窗外,像从肚子里冒出一个“嗯”字,便紧咬嘴唇不再多说。
10
莫景然好想对黄发小伙说:
我和你一样,甘愿做影子陪伴孤独的她,最后陪伴她身边的另有其人,我们这种傻傻的爱,傻傻的付出,最后只落得一身狼狈。
但是,那又怎样?谁让我们管不住自己,我们用强大武装自己,把脆弱隐藏在心里。一切只为守护至爱,让那份卑微的爱情能够有个搁置的地方。
我们不能爱得随心所欲,只有内心的不安和焦作,你说,我们是不是傻?
你是否和我一样?固执着,坚持着,不求结局?呵呵,你说,我们是不是傻?
但是我决定了,一旦认定就不能放手,爱情这东西,一旦放手,想争取,机会已经回不来了。
是,我们很傻,明知道没有可能,还要固执下去。犯傻的路上终于不止我一个人。
11
客车抵达水城,莫景然还没站起来,那个黄发小伙就跨出一脚准备从他面前挤出去,他用手护在脸上,身体尽量往后靠,拍着他的胳膊说:“哥们,等我站起来你再走,这样卡住,你和我都没法挤出去。”黄发小伙一言不发。还在用力往外挤。终于还是从莫景然身边挤过去。大大的旅行包的拉链在莫景然手背上划了一下,手背上立刻鼓起一道淡红色的血痕。
“喂!”莫景然刚喊了一声,黄发小伙早就拎着大大的包挤进熙攘的人群里。那几个嘲笑他的小伙哄笑着朝他消失的地方跑去。
天空昏暗,又要下雨了。果不其然,天空像厚重的海绵,不停地挤着水分,瞬间,地面已铺了薄薄一层水。整个冬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尤其是处于高寒地域的水城,冬天雨水是常见的。
莫景然拿着写有妈妈地址的纸条,顺着一条柏油铺就的街道一直走。街道的尽头就在不远处,再回头望望身后长长的街道,莫景然有点灰心,再看看纸条上“黄记水城羊肉粉”的字样,还是下定决心继续找。
“黄记水城羊肉粉”是一家店面,莫景然站在店门口,此时的心情激动万分,推开门就进去。
“请问,黄依依在吗?”
黄依依,十多年过去了,莫景然依然记得这个名字,那是他妈妈的名字。妈妈的名字和她的模样,已经烙印在他心里。
“黄依依?没听说过。”一个服务生说。
“这里的老板贵姓?”莫景然不甘心。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其他意思,我是来找我妈妈的,她叫黄依依。就是这个地址,不会错吧?”莫景然给服务生看写有地址的纸条。
服务生挠挠头,说:“我们老板姓郑,这里没有叫黄依依的。”
“我能见见他吗?”
“老板正忙呢。”服务生有些不耐烦。
“麻烦你去转告郑老板,就说花溪的莫二爷叫我来这里的。”莫景然死缠烂打。服务生没辙,只好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矮胖,梳着大背头的人慢慢从楼梯上踱下来,一直走到莫景然面前。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花溪的莫二爷电话里和我说过,没想到你今天才来。听说你厨艺不错,特意来我这里当大厨,要不,现在就给我们亮两手如何?”
老板一席话说得莫景然摸不着头脑,他愣了,半晌才说:“不是,我是来找我妈妈的,我二爷说她在这里。……”
“找妈妈?小蝌蚪啊?这么大了还找妈妈呢,你妈妈叫什么名字。”老板随手拿了根牙签叼在嘴里,眼睛盯着莫景然。
“黄依依。”
“什么?黄什么依?”老板突然变得耳背,把耳朵凑过来。
“黄依依!老板,我不是来开玩笑的,这里是不是又这个人?”莫景然提高声音问道。
老板双手一摊,说:“笑话,我这里的服务员和厨师都是男的,没有叫黄依依的女士。”
莫景然掏出纸条,跑到外面仰着头看了半天外面的牌子,是和纸条上的地址和店名一样。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二爷的电话。
“二爷,我到了,地址和店名是一样的,可是,没有找到我妈,您给了我两个地址,是不是另外一个才是我妈的地址?”
那边,莫二爷思索片刻,然后才说:“你妈妈就在水城,她和我说的,还给我写了地址,她是不是又到别处找工作了?你走的时候,我打她电话了,是空号,可能她换号了。要是她再打来,我把她好吗给你。你耐心呆在水城,总会遇到她的嘛。”
莫景然沮丧至极,就要走,老板跑过来,拉住他:“哎哎哎,莫景然是吧?二爷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的厨艺十分了得,露一手呗。”
莫景然没有挣扎的机会,就被老板和几个服务生连拖带抱弄到厨房,也就是一会儿功夫,条案上堆满了各种洗好的食材,老板歪歪头,说:“开始吧。”
莫景然没看那些食材一眼,往门的方向就跑,只可惜,门已经抢先被堵住了。门边的胖子满身横肉,身板比门还要宽,他用满身的膘证实:只要他在,真的就没有门的什么事了。
莫景然不屑地瞟了胖子一眼,转身,说:“只要我做一道菜,你就放我走?”
“做得好,就留下,做不好,就滚蛋!”
“好!”
莫景然顺手拿了几根葱,再挑几样蔬菜扔到水池里,如蛟龙戏水般把菜翻转,漂洗,再捞起扔到篮子里控水。趁蔬菜控水之际,莫景然抓了一把大蒜,手法娴熟地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状。老姜拍散,剁成姜蓉,放入小蝶里备用,接着拿了块肉放在菜板上,手起刀落,刀背在肉上快速敲打,力度恰到好处,肉没有破碎断裂,反而渐渐松软。把肉码在盆子里,加入料酒和胡椒粉,生抽,少许盐,姜蓉,葱段,蒜片。然后轻轻抓捏,使之入味。
“看见没?这就是大厨风范。”老板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莫景然翘翘嘴角,准备开火。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清水一锅,耗油一瓶,酱油半瓶,盐一袋,葱没有切就直接丢进水里,茴香苗一把,直接丢进锅里,稠乎乎的一锅黑水快速翻滚,再把蔬菜,肉一起放进去,盖上锅盖,坐在凳子上,二郎腿翘得快到天花板那么高。摸出一张纸条,皱着眉研究上面的地址。
之前的耍帅让人期待一顿美食的诞生,之后的无厘头简直让人反胃。简直就像个傻子在过家家。
12
“你们来品尝品尝,完了给个好评。”老板看着盆子里黑乎乎的东西,努力克制胃里的翻江倒海,说了一句就捂着脸走开,扶着桌子坐在一边。
几个员工提筷子的手抖动不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可怜巴巴看向老板。
“老板,我们能不能不吃?”
“不是叫你们全吃掉,只是尝一口,然后给个好评,就像美食家对美食的赞美一样,很简单的,不怕,就一口。”老板站着说话不腰疼,给员工加油打气。
“老板,您是著名美食家,这个重担还是您来挑吧。”
几个员工放下筷子,落荒而逃。
”老板,他们说得对,只有你才能决定我的去留,请吧!“莫景然把那盆黑乎乎的东西端到老板面前的桌子上,递上一双筷子。
老板颤抖着手,拿了几下都没有拿起筷子,最后像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抓起筷子夹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飞快塞到嘴里,屏着呼吸,五官扭曲,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其实挺好吃的……”
莫景然感到无语。
”作为一名厨师!你这样做简直是亵渎了厨师的职业!你不合格!”老板突然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站起来仰视莫景然。
“那就是说,我可以走了?”莫既然提了背包就要走,老板拦在他面前,摸了下鼻子,斥道:“想得美!”
“你不是说只要做得难吃就可以走的。”
老板一拍桌子,指着那盆黑乎乎的东西,沉声说:“想走?没门!浪费了这么多食材,不赔偿就想走?谁教你这么做人的?”
“老板,你刚才没说要赔偿……”
“现在必须赔偿,我现在加上这条,不晚吧?”
”不晚,多少钱?我赔。“
莫景然摸到兜里的钞票,掏出来,才发现只是几张一元的钞票。
”就这些?一块两块三块……老兄,耍我是不是?废话少说,先打工还债。还了再走人。”老板点燃一根烟抽着,转身就走。“多少钱!”莫景然提高嗓门。老板哼哼两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止这三两块。”
“那总得有个数……”莫景然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一下,摸出来看了眼,整个人都吓懵了。是柯小小发来的信息。
“莫景然,我大姨走了,是肺癌,姨夫也突发心肌梗赛,没抢救过来。”
短短的几个字,莫景然费了好半天才看完,人也呆呆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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