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手里的对讲机一下一下砸着莫景然的头部,坚硬的对讲机外壳开裂,破碎,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小块碎片弹到门的玻璃上,柯小小总感觉那碎片穿过玻璃,直刺入心脏。
她奋力哭喊莫景然的名字,保安一松手,莫景然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嘴唇翕动着,柯小小却听不到他回应她的声音。
柯小小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捡起两块石头,奋力砸向门上的玻璃。
1
这几天莫景然哪也不敢去,就怕那几个要债的找过来,如果他们真的要是找到他,他希望他们直接冲他来,不要把其他人也牵扯进来,所以这就是他老实呆在这里的原因。
呆在家,看书看得眼睛都要瞎了,莫景然今天坚决不看书,空闲下来的心情又无端端地无聊,隔壁的动静倒成了他打发时间的焦点。
向往着把暗恋变成真正的恋爱,莫景然想着办法和柯小艾搭讪,不搭讪,不了解,在柯小艾心目中他永远是个坏人。
心里想着,脚步犹犹豫豫朝柯小艾家门口挪过去。
”那个,柯小艾,能不能借我一头蒜,吃面,蒜没了。……“
现在还不是饭点,没蒜了可以去买,而且斜对面的菜店就有卖。这个搭讪的理由也太离谱了吧?莫景然自己都感到太唐突。
”我才准备做饭,你家中午饭挺早的嘛。”柯小艾说着指了指菜篮,“那里,自己拿。”
“那个,柯小小挺幸福的哈,她没时间照顾你就算了,你行动不方便,还要给她做饭,我要是有这么伟大的姐姐就好了。”
没事跑来讨好,这又要出什么花样?
柯小艾心里想着,没说话。莫景然讪讪地在菜篮里拿了一头蒜,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外面走。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柯小艾挪到放米的塑料筐前,一只手扶着拐,慢慢曲腿,去舀米。米筐已经见了底,她费力地单手提起米筐往盆子里倒米,她显得很吃力,米洒了一地。看着一地的米,她只能摇摇头,撑着拐站起来,再挪到水龙头的地方,拧开水龙头。
柯小艾家没有安装热水器,快入冬的季节,她还在用冷水淘米,手刚接触到冷水,触电似的缩回手,接着硬着头皮把双手伸进水了,搓着米。
大冷天的用冷水淘米,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来吧。”柯小艾面前的盆子被人端起,移到一边,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冷冰冰的水里搓着米。
“莫景然,不用你管,出去。”柯小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和莫景然拉开距离。
“我又不在你家吃饭,你慌什么?”万万没想到,莫景然就像狗皮膏药,脚粘在那里动也不动。他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过去坐着。”
柯小艾靠在墙上,努力想表现出镇静,但她做不到:“要是我好手好脚,哪轮到你没事在这里献殷勤?早就一把抓起你扔出去了。”
“你居然这么残暴?”莫景然故作惊讶,然后给电饭锅擦上线,嘿嘿一笑说,”你要是好手好脚,我哪有机会在这里献殷勤?”
“我从来不骂人的,除非不到万不得已,你这叫趁虚而入,私闯民宅。”柯小艾努力找出一些最具杀伤里的字眼,但对莫景然这种厚脸皮来说,这些都显得太苍白无力。
“这个罪名我喜欢。”莫景然恬不知耻,“不过我是来借蒜的。”
“那你也借到了,可以走了吧?”柯小艾翻着白眼,让开路,指着门的方向说。
莫景然恬不知耻,眼眯成一条缝:“如果我不走呢?你是不是打算报警或者尖叫?”
“我无力和你争辩。”
“那就好,乖乖坐下,放轻松。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也不想看到你愤怒或者恐惧。”
“每个坏人都是这样说的。”柯小艾说得斩钉截铁。
“你对这个世界成见太深,所以认为每个人都不是好人,所以呢,成天冷冰冰的板着脸。"
”你又不是心理学家,不要乱评价任何人。”
“你又不是长了天眼,能看出我就是个坏人?不要随便给我安个罪名好么?”
“好好好,米你也淘好了,可以走了吧?蒜就不要还了。”
莫景然像突然聋了似的,对柯小艾的话充耳不闻,蹲在菜篮旁边。
“哟,你家蔬菜挺多的哈,青椒,柿子椒,西兰花。……这些我帮你放到冰箱好了,省得吃不完坏掉。哟,还有肉,今天给你们做大餐。”
柯小艾坐在椅子上,不屑的“切”了声。
“柯小艾,买鸡蛋不能买这种的。”莫景然拿着一盒鸡蛋来到柯小艾面前,隔着茶几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这种外壳上有好多斑点的鸡蛋不新鲜,呶,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反正,这些都是旧的。旧鸡蛋里面的蛋清呈水样,蛋黄很散,不信我打一个给你看。等着,我去拿个碗。”
莫景然屁颠屁颠跑到厨房拿了一只碗过来,坐下继续说:“看好了,蛋黄一定是散的。”说完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拿起一枚鸡蛋在碗边敲了一下,单手掰开蛋壳,掉到碗里的蛋黄果然是散的,蛋清也呈水样。
“是不是真的?还不相信我,再给你打一个看看。”说话间又敲开一枚鸡蛋,这回可没有第一下顺畅,莫景然的手滑了一下,原本敲开一条缝的鸡蛋从手中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到他的裤裆的位置。蛋黄和蛋清瞬间开了花,蛋清往下滑去,拉出一条令人恶心的线条来。
柯小艾捂着眼睛,把脸转向一边,大叫:“出去!”
短短几秒钟,却是莫景然一生当中最尴尬,最痛苦,最想死的一幕。
柯小小正好放学回来,看到这一幕,狂笑不已。莫景然都有了想要撞墙的冲动,她还在笑。
“笑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而已,再说我会赔你家鸡蛋的。”莫景然窘迫着脸,横了柯小小一眼。
”你再滑一个给我看看,我刚刚没看清楚。”柯小小说了一句,继续扶着门框笑得前仰后合。
“不就是打了你家一个鸡蛋么?我又不是不赔。”莫景然丢下一句,站起来落荒而逃。
“你看样子是来做饭的,跑什么?继续做呀。”柯小小伸长脖子嚷着,不料腿上挨了一下,回头看见柯小艾手里拿着单拐,一脸愠怒。
2
莫景然好几天都不敢到院子里去,自从在柯小艾家出了“乌龙”事件,他晚上睡觉都会在窘迫里惊醒。然后在懊恼中等着天亮。谁让他当时不好好帮人家做饭,偏要显示自己了得,手贱才闹出这样的”乌龙“。
像只缩头乌龟,莫景然这几天呆在屋子里,把书丢在一边,不知道瞎琢磨些什么,硬是把一个好好的塑料收集箱接近底部的地方挖出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在缺口的地方安了一个漏斗似的圆锥体,仿照水龙头的开关原理,在圆锥体末梢安了开关。
看着完成的杰作,莫景然坐在一旁“嘿嘿”乐着,一看就是好半天。这不得不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丑,受到刺激,疯了?
看了好一会,莫景然把塑料筐放在桌上,提来一袋大米往箱里倒米。再把带子接在圆锥体下面,打开开关,米“刷刷”地像水一样流进袋子里,关上开关,米立即停止了流动。再打开开关,米全部流进袋子里。
这份“杰作”总算成功完成,莫景然乐出了声来。提了箱子就去了柯小艾家。
3
柯小艾正看着一本书,抬头看了眼门口,发现是莫景然,他高大的身体挡在门口,挡去一部分亮光,怪不得屋子里会突然暗了许多。
莫景然二话不说,提着塑料箱子就往里走,直接去了厨房,墙角是一袋刚买的米,封口线还没拆开。莫景然一言不发,拿起一把 剪刀把线拆掉,掀掉塑料箱子的盖,把箱子放在水龙头旁边的空位上,提起米袋就往箱子里倒米。
柯小艾挪到厨房门边,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厨房里的人。
莫景然把箱子灌满,抬头看了眼柯小艾,动手拧开圆锥体的开关,米漏斗里流了出来,掉在盆子了。在关上开关,米停止流动。
莫景然看了柯小艾一眼,那眼神呢貌似在说”懂了吗,这样你就不用弯腰去舀米了“。柯小艾隐约从他眼神里读懂什么,嘴角露出微笑。
刚开始,柯小艾以为莫景然是来打劫的。看吧,一言不发提着箱子就往屋里闯,二话不说提起人家米袋子就倒,给人的感觉真的有点像打劫,不,简直是打劫。
莫景然一言不发,从柯小艾身边小心地走过,大步走出门去。
柯小艾挪到箱子旁,拿了个盆,拧开开关,米”唰“地一下流出来,像水一样畅快,关上开关,米停止流动。柯小艾笑了。
”哟,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你很少像这样开心。“柯小小走进来,把书包放下,跑到厨房。
柯小艾指了指莫景然拿过来的箱子。
”哇塞塞!这是什么高科技?你做的么?”柯小小反复拧着箱子上的开关。
柯小艾笑而不语,指了指隔壁。
“莫景然!他做的?他还敢来?”柯小小想起那天莫景然的窘相,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小小,你告诉他,其实那天护理湖泊的工钱不是三百块,叫他以后不要上当。”柯小艾面颊绯红。
“好呀,我马上就去告诉他。”柯小小话还没说完,人早就飞奔到门口,一个拐弯就不见了身影。柯小艾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隔壁就传来柯小小的声音。
“莫景然,我姐姐叫我告诉你,那天你在湖泊里捞垃圾的工钱其实是五百块,那个人私吞了二百块,柯小艾说,下次一定要讲清楚捡价钱再干活,不要这么笨。”
柯小艾哭笑不得,这是她说的么?
“她是怎么知道我要去湖里捞垃圾?”莫景然摸摸后脑勺,”我又没告诉过她我现在要去湖里捞垃圾?”
“可能是你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嗯?你现在就要去?”柯小小说。
“莫景然说:“是呀,我刚接到电话,马上就要去处理那些枯败的荷叶。”
柯小小上下打量着莫景然,他不像是开玩笑,他已经全副武装好了,他说:”还有事吗?我要赶紧去了。”
“没了,就是,柯小艾说了,不要傻乎乎的只知道干活,不要付出七分,才拿到三分的钱。”
“告诉柯小艾,就说我知道了。”莫景然傻笑着,眼睛都差点陷到肉皮里。
“至于这么高兴么?”柯小小撇撇嘴,抬脚就出去了。
柯小小回到屋子,就要往厨房走,不料柯小艾叫住她:”柯小小!你站住!”
“又怎么了姐?”柯小小心虚地转过身。
“我可没让你跟莫景然说那些话,你瞎添油加醋什么?”柯小艾脸颊发红,用生气的口吻说。
“就是你让我跟他说的嘛。饭好了没有?饿死了。”柯小小趁机溜进厨房。
柯小艾嘟着嘴,显然很生气。扭头看见莫景然从门口走过,赶紧恢复冷冰冰的样子,不过,脸上的绯红出卖了她的内心活动。
她嘟嘴生气的样子莫景然全都看见了。还别说,真是可爱。
莫景然摸着头,低头轻笑。这时柯小小大声说:”姐,莫景然是真的喜欢你哦,你不要总是对人家冷冰冰的。”
莫景然的脸红透半边天,不敢逗留,疾步走开。
“叫你乱说!”柯小艾满脸绯红,抓了把鞋刷丢了出去。
柯小小刚端了饭出来,迎面飞来一把鞋刷,忙侧身躲开,朝柯小艾做了个鬼脸,把饭放在柯小艾面前的桌子上,柯小艾发出一声娇嗔,拿起膝盖上的 书轻拍额头。
“姐,要不我去给你拿棉花,那个打着更疼。”话刚说完自己已笑得喷饭。
“今天都怪你,你还在这里笑。”柯小艾瞪了柯小小一眼。柯小小朝她呵呵一乐。
4
一年四季中冬天最慷慨,把刺骨的寒冷毫不吝惜地全部奉献出来,它的热情全部在冰冷的寒意里,不藏着掖着,大大咧咧,想要拒绝都没法拒绝。你竭力逃避,它会在下一个路口等着你。一大波寒意热情地扑面而来。
刚入冬,湖面的水貌似要结冰的节奏。寒风一阵比一阵都刺骨,莫景然望向宽阔的湖面,全身不禁发冷。
“兄弟,动手吧。”带着“湖泊护理员”袖章的人站在莫景然身后,手揣在口袋里,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
“嗯,是挺冻手的,戴着手套都感觉到手冷。”莫景然搓着冻僵的手,不停地放在嘴边哈着气。手套根本就是个摆设。
“不是问你冻不冻,我是叫你赶紧干活。难道要我提个火炉过来给你暖和好了再动手么?上面下大了命令,必须一天还湖泊一个干净的样子,你再磨磨蹭蹭,多久才能完成?“
”大哥,先来说说工钱的事。”莫景然正正色,说。
“五百。”
“应该不止这些,上次你扣了我二百。”
惊愕在对方脸上定个,然后羞恼成怒大声说:”你是我找来的,给你多少钱我说了算!”
“这次清理的任务比上次重,五百不干。”莫景然拍拍衣服,掉头要走。
“好好好,回来,再商量,行了吧?”
“你看看这么大的湖面。”莫景然指向湖泊,”三个人一天才能干完的活,你要我一个人一天干完,而且这么低的工钱,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评理,都会觉得不公平,大哥你是太天真还是觉得我太傻?”
“八百!”戴袖章的人痛苦地伸出指头比划着,“兄弟你也太狠了,这次不用下水,坐船,把枯枝枯叶割掉就行。”
“就这样?割断就让它飘在水面?这就行了?那样水岂不是看上去更脏?”
“其实,还要把枯枝枯叶捞上岸,明天会有车来拉到指定的地方埋起来发酵,来年再撒到湖里做肥料……”
“让它自己在水里沉下去发酵不是更好吗?何必大费周章?”
“卫生城市呀老兄,这又不是烂河滩。总得弄得让群众赏心悦目不是,干不干一句话,不干我另外找人。”
“一千块,包捞荷叶上岸,包括掩埋荷叶。少了不干。”
戴袖章的人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大哥,太阳都快到中天了,再拖延,我可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做呢。”莫景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砰砰”直跳,他也怕失去这次挣钱的机会。但是,不是什么活都只要给点钱就干的。
正当他要说”好吧,八百就八百“时,戴袖章的人脸上抽搐了下,说:”一天之内完成任务,完了找我拿钱。一千块,不会少你一分。”
“保证完成任务。”莫景然拿了工具跳上一只小船。
岸上戴袖章的人唉声叹气着:”哎,一千块,太狠了,只给我留了口汤喝。要不是上面催得紧,明天再找个人,说不定我会多挣点,这下倒好,叫这小子把肉一口全吃下。”
5
冬天总是那么不淡定,也许是进入四季的尾声,转眼就要消逝,心有不甘吧?
刺骨的冷风就是冬天的代表,带着愤怒,带着不安,像只无形的大手,咆哮声中对着世界大力狂扇着耳光。这是对世界有着多少不满和怨恨?像个叛逆的问题少年,竟然如此飞扬跋扈。
莫景然顾不得抱怨这种寒冷的鬼天气,紧了紧衣服的领口,把镰刀固定在一米多长的木棍上,伸向湖底,探索到荷叶的枯杆,用力一提,把枯杆割断,扔向岸边。
“真的不好找,地址没有,照片没有,我们要到哪里去找?”
蹩脚的美式汉语隐约传来,莫景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不敢回头看说话的人。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如果回头去看,万一暴露了呢?
岸上的几个老外“叽里呱啦”争论不休。甚至停下来望向湖面。
“错过了花开的季节。”有人大发感慨,干脆不走了,望着满湖的枯叶黯然伤神。
莫景然背对着岸上的老外,故作淡定把小船滑出好远的距离,闷头割着枯叶,动作越来越快,以掩饰内心的恐慌。后面人声嘈杂,几个老外用英语骂着脏话,几个人不知为什么,扭打在一起。
“转来转去,都找了好长时间,你要让我们去哪里找莫景然?”
“要不是你把地址和照片弄丢,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兜兜转转。”
“我哪知道那个人会把东西拿走?”
莫景然稍微扭头,用眼角的余光瞄向岸边,原来,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又打又踢,被打的人倔犟地嚎叫着,争辩着 。他们全程说着英语,莫景然好歹会英语,他们说的内容他全都听见了。
“我找到莫景然,我要杀了他!还有抢走地址的那个婊子!”被围攻的人怒吼一声。
莫景然的手剧烈抖动,全身也簌簌发抖,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天气太寒冷的缘故,也不是因为怕他们,而是,他们提到柯小小,是柯小小撕碎了写有地址的纸条,还拿走了他们唯一能找到莫景然的线索。
他们还要找柯小小的麻烦。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不寒而栗的原因。
四周恢复了平静,莫景然都没觉察到,还在机械地重复着割枯叶的动作。
6
莫景然把所有的枯叶打捞上岸,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在湖边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柯小小抱着一件棉衣站在不远处,抬手用厚厚的手套擦了下眼睛。
“莫景然!你不要命了么?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回家!”
柯小小跑到跟前,把抱在怀里的帽子,围巾,手套一股脑甩在莫景然身上。莫景然忙不迭地接住,看到柯小小眼里滑落的泪水,诧异地问:“小小,你怎么了?你来做什么?“然后双手摇着她的肩膀,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吼道,”大晚上的往外跑,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今天我在这里看到那些人了,他们一直在找我,还有你,你能不能不要乱跑!”
“狗咬吕洞宾!”柯小小甩开莫景然的手,把一只口罩套在他嘴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还不快把衣服穿上?等感冒了再跑到柯小艾面前装可怜是吗?还有帽子,赶紧戴上!”
莫景然指指头,扯嘴一笑,说:“我不冷,你看,脸上,头上都是汗。……”
“少在我面前来这套!堂堂大老爷们,学别人唱哪门子的苦情戏?”柯小小说完,重重地把帽子扣在莫景然头上。
“姑娘,你能不能温柔点?”莫景然板着脸。
“那是不是我帮你也把衣服穿上,才叫温柔?你这张欠扁的脸,我敢说每个姑娘看到都记不得什么叫温柔。”柯小小走向一辆自行车,扭过头来,”你是自己走回去还是我带你回去?“
”你都气成那样了,我哪敢劳驾你老人家。”莫景然懒懒地说。柯小艾大步走来,踢了他一脚,说:”没把你带回去,我怕柯小艾会吃了我。”
“是她叫你来接我?”莫景然两眼放光。
柯小小白了他一眼,”切“了声,鄙夷地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做到宠辱不惊?这样真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突然被皇上召见一样,完全失去气场。”
“你宫斗戏看多了吧?我懒得和你讲!”莫景然气哼哼地走向一条小路。柯小小赶紧追过去:”你真的打算自己走回去?你就行行好吧,大少爷,大老爷,莫公子,跟我一起回去,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就是不听柯小艾的话。”
莫景然正走着,背上挨了柯小小一拳,紧接着腿上挨了一脚,他猛然转身,指向柯小小的鼻子,无奈地说:“哎呀,动不动就威胁,打人,还真把你当个爷们看待不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一点大家闺秀的影子都和你不沾边。小爷,不要再闹了,我去问人家拿了工钱就和你回去,好不好?”
柯小小气得跺脚,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看了眼又扔掉,最后捡起一块玉米粒大的小石子,奋力朝莫景然后背扔过去,小石子无力地碰触到莫景然的衣服,掉在地上。
“大哥,活干完了。”莫景然敲着保安值班室的门,里面有好几个人在打麻将,其中一个就是找莫景然来干活的人,他摇晃着走出来,粗着嗓子说:“知道了,工钱给你就是了。”说着摸出一叠钞票,递了过来。莫景然接过来,一张张细细数着,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块。
“数什么数?难不成我会少给你?还是我会给你几张假钱不成?你最好在这里好好看清楚再说。”
“大哥说的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放在心上。”莫景然刚说完,脸对上那扇使劲摔上的门。讨好的笑在脸上僵住。揉揉笑得酸痛僵硬的脸,莫景然这才转身朝柯小小走去。
7
“那个大哥好可笑,这让我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个笑话。”柯小小坐在自行车的后面,话没说完人已笑得发抖。
莫景然赶紧警告她:“别乱动,掉下去可不要怪我。”
“那个笑话真的很好笑,我给你讲讲。”柯小小说,“从前有个人带着他的傻瓜儿子去卖猪肉,他告诉儿子,不许告诉任何人咱们卖的是母猪肉,不然人们不会买的。结果他儿子逢人就吆喝,快来买快来买,我家卖的不是母猪肉。结果,路人听出他话里的端倪,纷纷走开,看都不看猪肉一眼,最后,猪肉一点都没卖出去。吼吼吼!是不是很好笑?那个找你干活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好笑?”
莫景然突然刹车,从车上跳下来,摸出刚才结算的工钱,一张张拿到路灯下仔细看着。
“你怀疑他给你假钱?”柯小小跑过来,掏出一只微型手电筒,手电筒的另一端是紫外线灯,“用这个识别。”
莫景然愤怒地蹬着车子,柯小小坐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他妈的!还真给小爷四张假钱!”莫景然眼睛里的火“蹭蹭”往外冒,腾出手来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莫景然,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当时怎么就没感觉到那家伙的话不对劲!”
刚冲到保安值班室,莫景然就跳下车,直接过去推开门。
“哥,你给我的钱不对劲,你怎么可以拿假钱糊弄兄弟?”莫景然把几张假钞放在麻将桌上,脸色阴冷。
“小伙子,你这是在唱哪一出?刚才在这里,你不是已经看好了吗?不是没什么意见了吗?我倒是纳闷了,你从哪里弄几张假钱来糊弄人?见过讹人的,没见过像你这样讹人的!”
想要讨回公道,没曾想被人倒打一耙,莫景然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梗着脖子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人。
“还不快走!”那人说着开始动手。
胸口上挨了一拳,莫景然强压怒火,冷静地说:“哥,我只想讨回你欠我的四百块工钱,这假钱,不能拿出去坑人。”
”还不死心是不是!讹人讹到我头上来了!你也不在这附近打听打听,我胡老二在这附近,可是人人尊敬的好人。”说话间,莫景然的胸口又挨了一拳,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到疼痛在胸骨上蔓延。
原来,这个无赖叫胡老二,不如叫胡老赖算了。
胸口上被人打了一拳,所有的愤怒像炽热翻滚的岩浆,火山就在一刹那间爆发。
莫景然照着胡老二干巴巴的 脸挥出一拳。
和胡老二打麻将的那几个人,就等着莫景然主动触动地雷的开关,这下好了,刚刚一言不发看好戏的几个人,终于等到出手的机会,纷纷朝莫景然扑过来。有人踢了门一脚,门大力关上。
一个保安以莫景然在他执管的范围内撒野为由,对他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他手里的对讲机照着莫景然的头部猛敲。
柯小小本来听莫景然的话,扶着车子等在外面不要动,透过门的玻璃看到屋子里一片混乱,丢下车子跑过去,趴在门上。
保安手里的对讲机一下一下砸着莫景然的头部,坚硬的对讲机外壳开裂,破碎,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小块碎片弹到门的玻璃上,柯小小总感觉那碎片穿过玻璃,直刺入心脏。
她奋力哭喊莫景然的名字,保安一松手,莫景然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嘴唇翕动着,柯小小却听不到他回应她的声音。
柯小小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捡起两块石头,奋力砸向门上的玻璃。
“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惊呆了屋里所有的人,也包括莫景然在内,他睁开眼看见破碎的玻璃缺口处,柯小小脸上的愤怒比那些尖尖的玻璃茬还要尖锐。
“快走!”莫景然冲她吼了一句,她脸上挂着泪,摇着头继续砸门上的 玻璃。
8
柯小小一直没回来,柯小艾不安地拄着双拐来回挪动,打她电话也没人接。窗户外面,二爷边往身上套着一件棉衣,边往他的二手摩托上跨,柯小艾正感到郁闷,没等她反应过来,二爷已经骑着摩托车飞奔出去。
处于虚脱状态的莫景然正一把抓着胡老二的衣襟不放手,胡老二一脸蔑视,嘴里说着挑衅的语言。另外几个人抽着烟,嬉笑着往莫景然脸上吐烟圈。莫景然瞪着血红的眼睛,梗着脖子对抗。
柯小小坐在冰冷的地上,看到二爷过来,赶紧从地上跳起来。
二爷二话不说,照着门就是一脚,再踹一脚,门大力撞向后面的墙,弹回来,再靠回去,摇晃几下便乖乖靠在墙上,几乎要散架。
“怎么回事!”二爷扶过莫景然,瞪着其余几个人。
“你又是谁?”胡老二看着面前干巴巴的老头,口气里带着不屑。
“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二爷鼓着腮帮,环视其他人。
柯小小跑进来,带着哭腔喊着:“他们四个,他们四个都动手了!”
胡老二点燃一支烟,眯起眼说:“怎么?老爷子,您这是要干什么?这小子跑来讹人,还撒野,我们几个全都劝不住,所以就这样了。您快点把他带走。”
“不是的!是莫景然给他干完活,他拿假钱充当工钱,莫景然要他给真钱,他们就对他动手!”柯小小哭着说。
“有这事?”二爷看了眼莫景然,莫景然吃力地点点头。
二爷看到墙边的一张床,把莫景然扶过去躺下,从腰间扯过烟斗,慢条斯理装着烟丝,斜眼看向胡老二,沉声说:“你那假钱哪来的?不会是来路不明吧?要不咱报警试试?”
“老爷子,您都这打把年纪了,还是省省吧,您到外面打听打听,我胡老二的名字您恐怕没听过,我怕您老听到我的名字会站不稳。”
”哦?”二爷点着烟,看向柯小小,“小小,赶紧打120,莫景然要是出什么事,这个责任恐怕有些人背负不起。”
二爷转向胡老二,悠悠吸了口烟,说:”胡老二?我还真是没听说过,你也去打听打听,有谁敢说不认识花溪莫二爷!”
“莫二爷!”有人惊慌起来,”您就是那个莫二爷?!”
“哪个莫二爷?”
”还能有哪个莫二爷?”莫二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满脸不屑看着说话的人,”保安是吧?地上那个烂掉的对讲机就是你的吧?只可惜,它的质量太次,连莫景然的脑袋都没打烂,挺让人失望的,对吧?”
没有人再敢吱声,莫二爷默默地吸着烟,分别把在场的人瞪了个遍,瘪瘪嘴继续说:”欠多少工钱趁早补上,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外面湖里的冰水能不能冻死人,但是要是冻上一晚上,保证明天抬出来是僵直的,死翘翘,懂不懂?”
胡老二哆嗦着掏出四张钞票,手在空中停顿了下,又慌忙掏出两张,总共六张,递到莫二爷手里。
“保安,虽然只是维护着一小片区域的安宁,但是!只要穿上这身被赋予了文明的制服,必须把弘扬正气的精神充分发挥在为服务经济发展,保证人民安居乐业上!对讲机是你们工作中维护和平的枢纽,不是你的斗殴武器!”
“是是是,二爷您说得对。”先前还刁得不行的保安站在二爷面前,变得唯唯诺诺。
9
救护车来了,警车也呼啸而来。
“原来以为只是一场要闹出人命的斗殴,没想到还牵扯出几张假钞,你们就辛苦一下。”二爷对走进来的警察说。那个警察握住二爷的手,说:”莫叔叔,辛苦了。”
连警察都对莫二爷这么客气,胡老二几个除了惊讶就是惊讶。
“我来的路上就通知张警官了,再这样下去,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玩假钞,以后,你们会和张警官很惯的哦。”莫二爷指着胡老二几个说着,扯扯嘴角,去看莫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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