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丽辉，比我小十多岁，是我小妹的同学。因此，我不是一开始就爱上她的，开始，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但是后来却经历了很多，也着实爱上了她。爱得那么糊涂……

　　她着实是一个可爱的姑娘——美丽、大方、真实、平静。

　　她也说，她一开始，不太愿意接受我，甚至有点反感。说我孤傲、冷漠、不近人情、不可一世，反正任何糟糕和伤人的词，就是用来形容我的。但是，后来却答应做我小妹，我也不知为什么会答应让她做我小妹。没有别的理由，因为她太可爱了。而爱在来临时都是悄无声息的，一旦侵袭，无法脱逃。

　　初恋象梦一样，却又被一个叫“梦”的女孩带走，除了伤痕，还有一种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也是从那时起，我有种恨尽天下女人的想法。以为从此后，生命中不会再有女人这个词了。什么爱情，誓言，都见鬼去吧。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怎么还会有这种奢侈的东西？

　　小妹丽萍每每在我落漠和心烦时，来打击我，有时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有时却也和我争得面红耳赤。她说：你讨厌女人，你痛恨女人，你骂女人现实，不负责任，你怎么不检讨自己？女人追求物质有什么不对，那你怎么不去创造这些呀，整天在这怨天尤人，说到底是自己没本事。你说你痛恨女人，你老妹我不也是女人……

　　也许小妹说得对，随着时代发展，追求物质享受，没有什么不对。但我就要讨厌和痛恨她们，这也没什么不对——

　　梦婷，就因为爱慕虚荣，追求物欲才抛弃我这个穷酸书生的。而我那时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爱她。爱得傻气、爱得冤枉。

　　那时，我的爱是真实的，纯洁的，没有掺半点杂质。而后来，我从被梦婷抛弃的现实中明白：世界是冰冷的，爱情在打上现实烙印后，显得尤其残酷。一如梦婷所说：“每个人都在寻找幸福和欢乐，但苦苦追寻后，得到的却是更深邃的悲哀和寂寞。因为世人都是骗子，也都被骗，原因很简单：因为真实的东西越来越少，人们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既然不能把握爱情，还不如选择权力和金钱……

　　分手后，我有种被玩的感觉，我也是从梦婷玩我那里学到了玩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开始让自己感到陌生——我麻麻木木的跟着别人去歌厅、的吧，上网，汹酒，学撒谎，搞掩饰，把自己头发染得孤红寡绿的。去勾引不学好的小妹妹，把感情当游戏……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混混。而目的只是发泄和一种对社会的报复。那时我感到一切都不存在，不知自己是虚伪的，还是更真实，不知这个世界是虚伪的，还是更现实。

　　二、

　　和梦婷分手时，我并不知是什么感觉，问题是她提出来的，我只保持沉默。使劲压抑和克制才使自己有这种涵养——我故作清高的样子，有一种“一任秋来落叶飞”的感觉。

　　这一切是我开始的，也好象应该由我宣布结束一样，她只等着要我的回答。

　　我没有说话，这时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双眼只痴痴地追视着一纸血红的落枫被秋风无情的逐飞着，圈舞着跌入溪沟……然后，任流水飘忽、游荡，仿佛迷路的人儿找不到归宿。却不知是哪位诗人，把这一纸落枫读作相思红叶。

　　我心血来潮，便凄凄地赋了一诗：落日悠悠已黄昏，情已远去头不回。残鸿声里魂先断，一任秋来落叶飞。可见我当时的心情，而她却淡淡地笑笑，拢拢飘散的头发，轻轻松松，象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对我说：“明天我就和语纯去新加坡定居。可能会在那里结婚，考虑到你会难堪，就不用来送我了，阿飞，难道你还相信世界上真会有爱情？其实，爱情只住在心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爱情，而坟里的蝴蝶，那只是爱情的传说。生活是现实的，也没有爱情鸟会在贫薄的白发间筑巢。”

　　她说这些话时，眼里闪过一份难得的纯真，然后，甩过头去，毅然决然地离去，身影慢慢地被夕辉抹去。满天的红叶已替代了整个世界的酸楚，脑里呈现出一片空白……

　　在过了很久后，我的世界开始天崩地裂……生死相恋，不是小说就是传说，现实是：那些纯情的少女是不会挥着翅膀为贫穷而来，吸血蝠和美洲豹，有时没有分别。原本浪漫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也会变得如此丑陋和可怕。我木木地站在枫林里看枫叶相逐，云儿相逐，世界上充满了竞争，我已是那片被撞入溪流的落叶，或者是被风冲碎的流云。

　　那夜，我第一次喝酒了，醉醒后，我迫使自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三、

　　我想起了语纯，曾经我情场上的对手，我的同班同学。要相貌没相貌，而且成绩也极差，他叔叔在新加坡做生意，这便是他战胜我的唯一法宝。

　　我与梦婷相识似乎是一次偶然——那天我去书店还伞，伞是昨天借的，今天依然大雨，我勾着头往前直冲，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从校服我看出这个撞我怀里的是同校的。令我惊讶的是，她就象没事一样在雨中漫步，根本无视雨的存在。与我撞到后才面色红红地忙不停的道歉，而其实也不知到底错的是谁。我好奇地问她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跑快点？”她仰起头道：“试问前面是不是没有雨？既然前面有雨，我为什么要跑？”我继续道：“那你好呆也得躲一下！”她又反问道：“试问，躲一下雨是不是不再下，如果它一直下过不停，那么我是不是最终还是要淋着回家？”

　　我们聊了起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园诗人。曾经一首《致故乡》我还见过，当时还向人打听过作者的一些情况。致故乡——

　　故乡呀
　　昨夜梦里我又变成了
　　你怀里的
　　一个小孩
　　在我眼里蓄满了狗尾草的眷恋
　　在我手心紧握着蛇尾鸟的徘徊
　　任马尾松随风摇摆
　　任凤尾竹越过窗台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静静地感受着你的爱
　　躺一个世纪吧
　　我不想起来
　　醒后
　　蠹管藏起家乡的山黛
　　让红色小笺
　　把岁月的沧桑铺开——
　　我流泪了
　　泪水打湿了一个季节
　　思念漫成了一个大海
　　既然
　　春风化不去
　　桃腮上相思的无奈
　　何不
　　就让我忧郁的目光
　　去成全异乡的阴霾

　　而我和梦婷的那凄惨传说就从这里开始了。我也开始学写诗，但很少得到她的肯定，但还有些被她认同的句子，记得当时着实为这兴奋过一阵：街头/你的梦披着风/撞痛了我的心/午夜的呓语/惊醒了我窗前的铃/……走出你的红房子/携蝉歌到田野/……

　　梦婷是个农村里出来的姑娘，家里很穷，在学校也仅仅是个旁听生。原因是她母亲在我们学校做杂务，所以她才取得了旁听的资格，但她着实很努力……渐渐地从同情，到帮助，渐渐就发展到了恋情，这似乎也是小说中的情节，是一种顺理成章的事情——毫无悬念的。

　　就象人们喜欢鲜花一样，美好的事物总让人倾慕和追逐，语纯开始发现她是在实习完后我们准备走向社会了的一次同学聚会上——语纯象三年没喝到人血的蚂蟥遇到了血一样，先用那双瘟鸡似的小眼睛注视着这边，然后，大方地走过来邀梦婷跳舞……梦婷看了看我表示拒绝。可他就赖着不走了，还直和我聊天，我看在同学份上覆衍着和他东扯西聊着。他朦胧、新月不懂，成吉思汗、武则天不谈，却单单告诉我，他有个叔叔在新加坡。说毕了业便过去发展，还劝我也出国，说他能帮我的。

　　我对此毫无兴趣，但是有个人却有了兴趣——她就是梦婷。梦婷开始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然后就很感兴趣的慢慢向他靠拢，只聊了一小会，便留了QQ什么，成了朋友。

　　事情也凑巧，分配时我们又都分在同一个十分边远的山村学校任教。梦婷开始穿插于我们两人之间，我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怎么会呢？飞，你想哪里去了，不就是看在同学的份上，再说了在这么远的地方，谁叫我们三个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呢？别小气了，放心好啦，过不久他就会去新加坡的，到时你可以放心了。”梦婷解释说他们只是朋友。并且还说——她只喜欢浪漫，并不膜拜金钱，只要能天长地久、恩恩爱爱一辈子，用很多钱做什么？

　　我算是放心了，但也因此放纵了她。把我们的梁祝盟誓放纵成了悲惨传说。

　　四、

　　梦婷走了，我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从后，就是放纵自己，除了汹酒泡吧，有时也写起诗来。我写诗的水平因此也有了突飞猛进——思念

　　牧笛拨动了鹰那孤独的伤口
　　夕辉铺开了天那敏感的寂寞
　　鸦声在夜的朦胧中挣扎静止
　　一只单归的白鸟
　　影越我的悲哀和失落 　　

　　月儿微亮的钩垂在我的窗台
　　夜色疯长了我的思念
　　掩饰着我的诗的贫薄
　　只好让风铃的歌来牵引我的视线
　　因为爱在天边
　　心无可奈何

　　我把这首诗寄给了她，她回信了：我在这过得很好，恭喜你，你写诗的水平大有长进，可别说是拜我所赐哦……我曾经说过，我的爱情只要浪漫，那算是个谎言吧！没有钱的爱情根本就不可能天长地久，只能在物质条件得到满足后，才能恩恩爱爱。我太需要钱了，我穷怕了……总算有了今天这个样子，语纯对我很好，我没有后悔我的选择。他现在每月能给我家里寄五千元，这已足够我小弟和妹妹的生活费和学费了，我很满足……

　　对，“没有钱的爱情根本就不可能天长地久……”好一个用智慧妆点丑恶而成的美丽借口。

　　也许梦婷是对的，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我给不了的。就象她说的：这个世界上恐怕早已没有了爱情，只是我们却还执迷不悟而已。

　　在好长一段日子里我孤独、难过、痛苦、苦闷、烦恼、感伤、无奈……我早已辞去了教师的职务回到了这个城市。我整天呆呆傻傻，借酒浇愁，后来在酒吧认识了彪哥，便开始了黑道生涯。我开始带领一班兄弟，贩毒、抢劫和收保护费。后来彪哥因为参加了7。11特大入室抢劫案，抢的是交通管理站的保险库，开枪打死三人，打伤五人，被判处死刑。

　　临行，彪哥对我说：“你应该是个文人的。文人该做的事是坐办公室，写写划划。不应该打打杀杀。在我们这道上混的，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我走之后，你不要再在这道上混了，把弟兄解散吧。选个正当的职业，做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彪哥走后，我接手了他的兄弟，但我没有解散，只是不准再贩毒和抢劫，把他们安排在各个酒店、KTV等娱乐场合，做保安、安全等工作。我亲自带着一个叫李丽波的兄弟在“大都会”做保安工作。

　　就这样做了半年，有天因为帮派之间旧日宿怨。一个帮派想置我于死地，竟叫兄弟把我所在的客房部放火烧了起来。我一面疏散人群，一面打119，自己也一面冲进火场救火。正当我被困在一个房间里时，负责大厅保安的李丽波披着一床用水浇过的毛毯冲了进来。他把毯子给我让我往外冲，我因为还有998房一小女孩没救出来，便不肯离开，并且说：“顾客是上帝，我们可以出事，但无论怎么，他们是不能有事的。”李丽波跪下求我，然后用力把我推了出来，自己冲进了998房。

　　小女孩得救了，但是李丽波因为身上没有防护的东西，被活活的烧死。他被消防队员，救出来时还有一丝气在，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只艰难地动了一下嘴巴，便晕死过去。后来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咽了气。

　　李丽波的家在农村。我来到了这个贫穷的山村，找到了他的家——在一个靠山坡的低矮破土砖房里住着他瞎了眼的母亲，和十五岁的妹妹……我忽然就明白了，他临终时抓住我的手要说的话……

　　他妹妹就是我现在的妹妹丽萍。我去时，正好他考上高中，而且是我们县的重点中学。于是，我把她接到了城里。丽萍非常可爱，我们兄妹相处得非常融洽，也完全胜过了亲兄妹。她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更多的时候，不是我在照顾她，反而是她在照顾我。后来她考上了大学，为了她的学业，我能好好看护她，又把家搬到了这个海边的城市。

　　由于以前贩毒时的关系，我与当地大哥取得了联系，并且在他手下继续看场子。为此，我与小妹丽萍多次争吵，她说她不想看我再在这条道上走下去，只要我帮她交付学费，其他什么事她行的。可是我不做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我哪来钱给她付学费？最终我还是留在了这个城市。这也是我与丽辉之间必然要发生一段故事——

　　五、

　　在见到丽辉之前，我先见到了她的日记本，她在日记本里写了一句话：爱情，只是别人林中的鸟。既然昨日已不再重现，就让所有的眷恋随风缠绵……

　　我随口问了句这日记本是谁的。丽萍慢条斯理地道：“我同学杨丽辉的呀，怎么？看上人家了？”

　　“去，小孩子，我又没见到人，有这样看上人的啦？”

　　“要不，哪天带她来见见？”丽萍偏着头征求意见，却也想看我的表情。然而，我装得漠无表情，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但是，几天后，小妹还是把丽辉带到家里来了。她来的时候我正在作画，我也难得有这闲情，已好久没碰过画笔了。可能也是这该死的小妹，她不断向她的同学吹嘘我是多么的好。当然在她心里，我的确是完美的，也是英雄，而其实她哪里知道，真正的英雄却是他的亲哥哥李丽波。

　　记得上中学那会，她本来是不用功的，也是刚到城里，一切都很新鲜。而我不断的对她管束，造成了她的逆反心理。所以和一些男同学们一起上网、泡吧……有一次一帮小烂仔把她骗到迪厅，我跟了过去，我没阻止他们，直到他们当着她的面在一酒杯里加了料，然后再玩俄罗斯轮盘。把丽萍放倒，然后便准备开房，我冲过去，以一对七，挨了一刀，但救下了她。从那天起，她就变得非常听话，我也成了她心目中的英雄。

　　走进我的房间，丽辉有点不自然。而我只瞟了她一眼，便继续作画了。

　　她一边欣赏我作画，一边随手给我整理案头零乱的书籍，然后象是自我介绍，又象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不要把它弄坏了。”我用画笔指着书大声道：“我喜欢零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零乱的，而且越乱越好。”

　　她吓了一大跳，忙放下书有点莫名其妙，怯怯地退到一边恭敬维立。见我没说话，便又显得不安，看了看周围苦苦寻找话题，终于一无所获，便又回到画上：“你的画画得真好，难怪丽萍总是夸你，不过……”

　　“是吗？”我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

　　“嗯，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你？你算什么？大名人？鉴赏家？评论家？权威人士？不过是丽萍的狗奴才，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

　　这时，丽萍恰好端着饮料进来，却听到后面一截道：“哥，你说什么？她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杨丽辉，经常跟你提起的。她家可有钱啦！”

　　小妹不提钱，我还不火，一提有钱，我就想到了语纯那可恶的家伙。于是气不打一处来：“有钱怎么啦？有钱就有什么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她有钱，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钱，不就都是凭着运气好，投胎投得好。富二代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富二代多着呢。”

　　“哥，你今儿个怎么啦？谁招你惹你啦？”丽萍有点生气，然后转向丽辉：“我哥哥就是这样子，在街上混的，随性惯了的。而且以前失过恋，恋人被一个有钱家伙给拐跑了，就迁怒于所有有钱人。咱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瞪着眼看了看丽萍：“喂，你有完没完，够了没有。如果没事就带着你的狗奴才滚出去，顺便把门带上，OK！”

　　“可我不想走呢？怎么啦？你以为你是总统？主席？首相？名人？明星？你以为你是谁呀，臭流氓、小混混，我见得多了。你们干的那些坏事，不就是为了钱吗？为了钱你们还有什么事不做？却反过来装清高，指派起有钱的不是，要是没有钱，你穿什么，吃什么，你还画什么画？你会造纸？你会制墨？这是现实社会，不是周口店，也不是山顶洞。”

　　我怎么也没料到说这话的竟然是丽辉。果然是近墨者黑，与丽萍的脾气竟有这么相似。我有点惊愕，但并没有生气，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道：“你们九零后，懂什么？你会做诗吗？你会画画吗？你们只知道金钱、美食、实惠、报酬、聚会、交游、上网、打游戏，就连照张相片都不会好好照，鼓着个腮帮子不知是装纯装荫还是装逼。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艺术？这就是艺术懂吗……”

　　“够了！”丽辉一声大吼，疯也似的操起我的石砚便翻倒在我花了不少心血已然画的《苍劲图》上，我那棵悬崖上的劲松瞬间被墨浪冲走……

　　我正要发作，却只见她又抓起我的一瓶墨汁迅速浇到我仅剩的另一张纸上，然后又用手指蘸些水上去，墨汁流动散开，她双手并用几下伸指点戳，然后手指一挥便在上面涂了三个字“墨葡萄”，包括我那被毁的画也在同时被她涂成一个墨葫芦，在那葫芦上还画出了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来。

　　泼墨成画，双手同时各作一幅，而且是那么神速，我呆了，不知那葡萄藤上面栖着的那只知了，是什么涵义，此时，我只觉得惭愧，那知了，无疑是对我狂妄的一种讽刺。

　　丽萍，见我服气的样子道：“哥，这下撞着高人了吧，知道厉害了吧！我让你以后还不把我们九零后放在眼里。”

　　丽辉把墨水瓶扔到地上然后道：“不就是画幅画吗？谁不会呀，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的苍劲图有力量，但没有生机，它永远都只是一幅死板的画而已。这世界是充满生机的，艺术来自生活，让我们尊重生活好不好？你的松树上没什么画就可以不画，或者试着画几只麻雀上去也行，却非得在上面画一只那么大的鹰，难道只有鹰才有和松树并立的姿格吗？现实生活中麻雀和乌鸦飞上松枝丫的时候少吗？所以你的苍松能把艺术引向死亡，只有我的《墨葡萄》才会使人更热爱生活。 ”

　　我沉默了，无言以对，看着丽辉说完冲出了我的房间。

　　“哥哥，你太过份了，人家好心带个朋友来给你认识，你……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小妹气出了眼泪。　　

　　六、

　　虽然，我后来道过歉了，丽辉似乎并不肯原谅我。她对我小妹说：“他不配做哥哥，简直一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家伙，谁要是摊上这么一个哥哥，那是够倒霉的。”

　　但是，她知道丽萍并非我亲生妹妹时，态度反而突然转变了。不过对我依然是冷冷的，偶尔碰上也只是简单的招呼一下。

　　后来小妹又出招说：“反正我也不是你亲妹妹，我和丽辉那么要好，不如你把她也认做妹妹吧？”

　　我说：“我都道过歉了的，你看人家还不理我呢？”

　　丽萍说：“道歉也得讲诚意的。哦，得罪人家了，一句话就行了？”

　　“那一个小屁孩，你还让我怎么做？给她当马骑着满世界跑一圈！”

　　“最好能这样？”丽萍坏坏的大笑！

　　那天，丽辉忽然就开着宝马车跑到我家里来了，我以为找丽萍，便说：“她不在，还没回来呢？”

　　她不容分说拽住我就往车上拉，也没说什么就把车发动了。我见她冒冒失失的，便急着问什么事？

　　她大笑：“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绑架你不成？到了不就知道了。”

　　她把我直拉到海滩，老远我便见丽萍和一个男孩子在那里相互浇水，玩得非常开心。我说：“干嘛？丽萍她大了，这个我做哥哥的是不管的。”

　　“谁叫你管了，你管得着吗？”

　　“那你把我拉来干嘛？”

　　“陪我呀，他们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我……现在要不要去打扰她们你说！”

　　于是我背靠在一礁石和她一起看海，看她一个人独自在那垒沙。我感觉着实的无聊，这时，丽萍发现了我，便奔了过来，并向我介绍了他的男朋友。

　　当时，我不知为何竟然傻傻地问了一句：“他也很有钱吗？”

　　丽萍瞪了我一眼，我才晃过神来道：“我小妹不是一直都很现实吗？什么时候……”

　　丽萍打断我的话说：“好了，老妹原来在你心里一直是这样的人，丽辉，我把老哥交给你了，我们去那边去玩了。到时一起吃饭，哥，你不是说还欠丽辉一顿饭吗？记住道歉要有诚心的……”

　　丽辉笑着说：“好了，你不怕我吃了你老哥的话，我就帮你照看！”

　　丽萍走后，丽辉说：“听说失恋对你打击很大，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呀？”

　　“谁说的打击很大呀？你才几岁，说了你也不懂。”

　　“去，别不承认了，看你心虚的样子，还记得那天吗？好象全世界的女人都对不起你一样，这还不是打击大呀，差一点都失去爱的能力了。你的孤傲和冷漠只能掩饰内心的自卑和怯懦，欺骗的只是自己，却无法骗得了别人。连我这么个小女孩都看得出来，你还装什么装。你要是还不肯乖乖就范的话，那天我的脾气你也见识了……”

　　“别把自己扮得象老虎，要吃人似的。我在道上混的，什么人没见过？不过你那双手齐画的绝活，还真让我服了，小小年纪实在是不简单。”我再次向她道歉：“那天的确是我不对，还在意吗？要不和丽萍一起做我小妹吧？”

　　“不，你想得到美，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要不……”丽辉转了一下眼珠：“做我男朋友，我可以考虑……”

　　我曾经埋怨生活的不公平，其实，生活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上帝不小心赶走了你的爱情鸟，马上便会给你一个幸运瓶。当然，这瓶你还得小心开启，里面可能会升起一个天使，但也有可能再次冒出一个魔鬼。爱上丽辉，我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接下来的故事，我不知是喜是悲。因为生活不是小说，无法预知，也不可能重来。

　　七、

　　我和丽辉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逛街、看海，一起作画、看书，聊天。我也把我和梦婷的故事告诉了她，她听完大笑。我问她笑什么？她不回答，只说：“你不明白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不过我得感谢她把这么好一个男人让出来……”

　　我说，我是喜欢你，但你不准放肆，不准胡思乱想。我是流氓，你是学生，我不属于你。

　　她更有兴趣了，当时是在海滩我躺在一个千疮百痂的礁石上，她站在礁石旁，此时，却忽然跳上来趴到我身上古怪的看着我说：“这样才更好玩，要是一个流氓能被一个学生妹改造，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第二天，我照样去上班，但是那老板说，已有人替我辞工了。我当时看的场子是一个叫“魔力四射”的地方，里面有地下赌场。一般是进去了就很难得退出来的。再说了没有我老大开口，谁敢炒我？

　　我有点迷惑，经理一再解释说：“不是我炒你，真的，是你女朋友和妹妹来过，带你大哥过来替你辞了。”

　　我说就算是她们，她们也没有这权力和能力呀？于是，我找到大哥。大哥笑得古怪道：“你老丈人打电话给我，我敢不从命。他要我砍你，我也照做不误，谁会跟钱过不去？”

　　“我老丈人？谁呀……”

　　大哥纠正道：“未来的吧，就是那个杨丽辉的父亲！红都集团总裁！”

　　我当时就要跳起来了，道：“他凭什么呀！我马上去砍了他。”

　　大哥笑笑拍拍我的肩道：“那是你的事，兄弟，别不知足，你小子运气好呗。别人怎么想攀都攀不上呀？”

　　正当我象一道游魂一样在街头漫无目标的游荡时，一辆丰田停在我面前，出来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物，手一挥，后面再钻出来几个人。只跟我说了一句：“我们总裁要见你。走吧，小子。”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汽车在一座几十层高高的楼前停下。我跟着他们上了电梯，也不知几层，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一个架眼镜的圆肚子老板模样的在办公桌后抬起眼看了我一眼。示意其他的人出去，便放下手里的一些纸张道：“你就是阿飞？人还蛮帅的嘛！比我想象的要帅，要文雅。听说丽辉喜欢你。我是丽辉的父亲！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他说完示意我坐。还一面亲自为我倒茶，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架子。等他倒茶转过身来时，我就直接坐在他办公桌上道：“你比我想象的要丑，不过要随和些。我是流氓，你应该知道，不懂什么规矩的。”

　　他皱了一下眉，但也没叫我下来。把水放我旁边，然后坐回到原来的位置道：“我们谈谈好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擅自让我失去工作的行为让我很生气。”

　　他嘴角抽出一丝得意道：“关健人物就是我女儿，因为他喜欢你。阿飞，你擅自勾引我女儿的行为我也很生气。你这样子，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嫁给你的。不过，我不反对你们交往。你是个聪明人，你需要什么尽可以说，我会满足你，你明天就到我公司里来上班吧。到工厂也行。你想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帮你安排，工作待遇我也尽量满足你。希望你好好待她，当妹妹，你看行吗？”

　　“你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说？不过我是混混出身的，帮厂里收烂帐还行，别的什么事情可不会做。要不做清洁工吧。不过工资你还不能太低，我要养活我妹妹，还要供她上大学。我也明确告诉你，我从来就没勾引过丽辉，也没想过把她怎么样。我承认我喜欢她，因为她可爱，她给了我很多快乐。所以你做这些，我才不至于拿刀砍你。”

　　“那好，你明天到工业区厂部后勤部报到做个清洁工吧。工资五千元一月，总行了吧，比我们部门主管还要高了。我这就打电话过去。”

　　第二天，我便到了厂里上班，丽辉特意过来看我，我却不怎么答理她。我们主管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家都管他叫老大。他看到丽辉可能认识，显得特别恭敬。所以，以后他也就不派给我什么事做，工业园区红都旗下有一个电了厂，一个电池厂，一个铜线厂，一个服装厂。老大手下一帮清洁工，有几百人，除了五个男的，便全是女的。这些同事中也没一个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打了卡便从厂里走了。他们都穿工服，而我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穿便服。而行政部规定，除经理外一律得着厂服。

　　有次，我在电池厂睡觉，有个清洁大姐偷偷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能在这里睡觉，不怕老大抓到？”

　　我无言以对！我不知要感谢丽辉还是恨她。不过后来，她给我解释说：“她不想让我在那条道上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八、

　　但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的。有一次，不知丽辉的爸爸要到银行取现金做什么？而且有七十多万的样子。他把我叫过去，交待好，便和财务部的一个叫郭慧卿的少妇一起过去。等取到钱，她在银行里便不敢出来了，说要么请求武装押运，要么到厂里多叫些保安过来。我见她不放心的样子，便一下夺过她装钱的袋子让她跟着便往厂里走。她还是十分担心，我说放心，出不了事，出了事，算我的。但走不多远，还是出事了，早被一些混混盯住了，我也感觉到有人跟踪着。我让她自己小心，我可能要跑了。

　　她又担心后面跟着的人，同时也担心着我。便问：“你是我们老板什么人啦？”我为了让他放心，于是便道：“未来女婿……”

　　说完，我便飞奔出去，刚起步跑，有个烂仔，便用一张报纸包着的砖头向我头上砸过来。另外几个人用衣服把郭慧卿的头蒙住便打。见我跑了，放开她全部来追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追的人越来越多，有二三十人之多了。我也有点怕了，恰好就在这时候，我看场子的兄弟刘勇军带着七个人过来横穿马路，我一见便喊他们帮忙拦一下。刘勇军拦住我十分奇怪道：“九哥，你搞么子名堂，还有道上的人敢动我们的人？操家伙……”

　　那二十多个人也就赶了过来。见我有人帮忙，便也全部掏出砍刀……我兄弟们全是青一色仿五四。结果，撂倒了四五个，竟然当场打死了一个。

　　钱算是保住了，但我得救我兄弟。最后丽辉的爸爸花了八九十万才把这事摆平。更气人的是，那些人是同我有往日宿怨，根本就不是冲那些钱来的。

　　我是丽辉的男朋友的事就这样传开了，而且传得极不好听——说红都集团公司老板的女儿找了个混混。丽辉的爸爸在摆平事情之后，只得将我开除，而且，为了面子，不准丽辉再同我来往。

　　三天后，我正在租房院子空着的地上种蔬菜，丽辉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我的院子门口。她说和她家决裂了，她不再是有钱人，她把车都还给家里了，以后，她是贫民，和我一个阶层的，她就住这里了，未待我开口，她又补了一句——让我不准笑她、不准看不起她、更不准赶她走。

　　几天后，郭慧卿找到我，给了我十万，说是老板的意思，让我照顾好丽辉。不要白不要，我接受了，当天拿去赌地下六合彩，一下就输掉七万，不过三万也够花了。又过不了几天，她再找到我，把海滩边上的一幢别墅钥匙给我，说是老板新买的。让我是骗也好，哄也好，都让丽辉搬进去。

　　有钱就是好，我直接跟丽辉说了，丽辉哭了，开始说不去，后来她说她想家了，但她又不想回去……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决定不能再爱她，因为她还是不习惯平民生活的，我的“池塘”太小了，这么一条美人鱼，我无论怎么奋斗都是养不起的。

　　丽辉还是按照我的意思，也或者说是她爸的意思搬进去了，并且让我和丽萍也搬过去。结果，她住了不到一个星期，便回家去了。那房子竟也就理所当然成了我们兄妹的住所，丽辉的爸爸让我到他家去，当面感谢了我，说我其实不坏。他还为让我丢了工作惴惴不安——我在一个路边快餐店找到了工作，负责送外卖开始说好是二千每月，还没一个星期，老板说我这人很踏实，给我涨到了五千。还说我那摩托车太旧，配了一台崭新的给我。我就纳了闷了，后来才知又是被人安排了。
　　
　　九、

　　丽辉只有星期六和星期日来看我了，可能她答应了她父亲什么条件，才为我争取到现在这福利的。但她把她的诗集送给了我，说：“如果你想我了，你就看看它……你不会告诉我你不会想我吧？”

　　当时我接受了诗集但嘴上说：“肯定不想，我有小妹陪我挺好的……”

　　下班后，我在灯下翻开了诗集，原来她的字也写得不错，扉页写了四个大字：“爱你如浪”，下面是一行小字：“退下一次，稍一歇息，便又做好一次又一次冲击……你是我的岸，我爱你，真的！”

　　第一首诗叫《思念》：

　　美丽的句子缠绵在指尖
　　哀淡的双眼迷惘于空间
　　屏幕前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像
　　让岁月把往事缚成一枚老茧
　　一点萤光照亮了童年
　　几根蜡烛点燃着思念
　　用诗歌泡一壶老酒
　　把春风人面都醉倒在你的面前

　　而中间有一首《写崔护》的诗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注：和我男朋友《致崔护》——

　　你的诗
　　骗过春天
　　骗落多少桃花
　　你的多情
　　骗过了少女
　　骗了多少点击
　　不要只顾喝茶
　　去年今日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今年的春天
　　桃面依然一张张更新
　　可你注意过人面的变化了吗
　　借茶可以
　　装醉不行
　　不是什么诗都可以写的
　　不是什么话都可随便说的
　　你想不承认都不行
　　有千万朵桃花做证
　　爱上我就爱上我吧
　　何必假借对桃花倾心
　　要是你真爱桃花
　　那看桃花就看桃花吧
　　为何又来敲我家篱门
　　你敲了就敲了吧
　　可能是实在口渴
　　但为何不好好喝茶
　　而胡言乱语
　　不要以为自己是个诗人
　　就可以为所欲为
　　就可以随意去打扰人家少女的清梦
　　千年后今天的网络中
　　你还能借桃花成名吗
　　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面对如此美丽多情的桃花
　　劝你乖乖就范吧
　　反正我讹上你了——
　　那少女的情怀
　　不就是这一杯茶么

　　末了,还附了一首写得不赖的原诗：

　　尘封的往事
　　深刻了额上的皱纹
　　桃花又开了
　　你在哪里
　　我苦苦守候的篱门
　　却再也没有人来轻叩
　　当初蜜蜂扇动温柔的薄翅
　　轻易就窃取春天的花心
　　还没来得及问你的QQ
　　那多情的桃花已错落成红尘中的写实
　　让相思成灾
　　那柔弱的桃花
　　能承载得起山盟海誓的厚重吗
　　请你别走——
　　前世今生的糊涂老帐
　　还没跟你算呢
　　花儿就这么凋谢
　　春天就这样过去
　　企盼的双眸哪经得起这风雨
　　任残花漫舞
　　让爱情枯萎
　　哪怕去年今日的约定
　　已酝酿成化蝶的童话
　　那又怎样
　　必须认命
　　失神的眼里
　　黯淡了黄昏的灯火
　　唯一能做的
　　就是让时间把那缠绵的往事
　　风化成习惯的等待
　　等待一个千年的灵魂
　　抑郁成一个灰色的问号
　　而那成灾的泪水
　　化作柳絮在风里散去
　　飘落成孤枕无眠
　　那含糊的结局

　　她又有了男朋友？这使我有点点酸醋，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又没承诺过什么，没有开始哪有结束，她本来就不属于自己，有了男朋友不是更好吗？但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我不想再看下去便合上了诗集，但在底页发现她写了：“就怕情事如浪。”几个字，没有解释。它象一首诗，一个谜，甚至是佛经里的一句梵语。后来我一见到丽辉便问起这个问题，她笑笑说：“情事如浪，来得急也去得急，虽一时如海浪澎湃爱得汹涌，但一时又复归平静。浪只属于海的，总不属于岸……

　　我仿佛明白，我惊诧地看着丽辉：“你几时懂得这么多？”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你看什么看，不要以为只有你懂，人家就不懂，人家连男朋友都有了，哼，小看人……”

　　她调皮的一撅嘴，那调皮的样子使人不得不看小她。在我心里她和小妹一样都只是个娃娃,但在某些时候还真把她当成了大人。

　　十、

　　浪只属于海，总不属于岸……

　　星期天，丽辉照样来看我，我忽然就来了兴致，一把拉起她便跑。她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我拉到了海边。

　　一路上她都在嘟嚷：“什么事嘛，你干嘛？我喊‘非礼’了呀……”在街上她还真叫了，不过没有人理她，都只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到了海边我们各坐在一块礁石上，都不说话……

　　海，一片湛蓝，一望无际；天，也一片湛蓝，无边无垠。海浪随风席卷象战马一样奔涌而来，白色的海鸟随浪尖白亮亮地飞跃而近，却又忽而飞远；白云也象鸥鸟在蓝空中飞翔，随风轻卷而慢慢走近，却又被风吹淡、舒散、飘远……远处天水相接，那意境是那么美妙、和谐，令人心旷神怡，但有时也或多或少给善感的人们心头晕开些许伤感……

　　我看了一眼丽辉，此时不声不响，不打不闹，样子十分认真和专注，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我轻轻走过去情不自禁抱住了她的肩膀，她毫无防备，仍在看着天、看着海发呆，这时我觉得她太可爱了。我直想吻她，但我不敢——没有责任的生命很轻，轻得一如那高空被风卷舒的流云。也许我该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指便可掸破她美丽的憧憬，但我又怎么忍心象蝴蝶轻易便窃走她的天香？

　　“丽辉。”我叫了她一声。

　　“嗯，怎么 ？”她侧过头冲我笑笑显得很甜蜜的样子：“我很喜欢这感觉？”

　　我忽然就放开她了道：“嗯，我还是做你哥哥吧，你，你都有男朋友了，让他看到真不好。”

　　“胆小鬼，也不知你那几年流氓是怎么当的。当成这个样子，也真够失败的。”

　　“做我妹妹吧，还是做我妹妹好点，我会把你当丽萍一样保护你，爱护你……”

　　丽辉从礁石上跳起来生气道：“不行，看来你还认真了？你拉我来就是说这个？谁要你保护了，连抱抱我都不敢，你还能为我做什么？”

　　我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我呆在那，不知所措……

　　只见她跳下礁石，冲我笑笑：“你紧张做什么？难道我现在不是你妹妹？那你把我当什么？”

　　“哦，你耍我？那你也该象丽萍叫我一声哥呀？”

　　“不叫。”她跑了起来道：“抓到我就叫……”

　　当我捉到她时，她还是老老实实叫了，但刚一叫完她又道：“做哥和做男朋友其实又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就不肯做我男朋友？我有那么差劲吗？商量商量，我看干脆还是做男朋友算了。”

　　“你呀，你又来了，谁叫你家那么有钱？”

　　“有钱是我的错吗？再说了有钱有什么不好？我们以后就不用辛苦打拼了，有了钱我们才更有功夫象这样看海呀！”

　　“总之，不行，我胆小，我还想活长一点，我怕哪天没如你爸爸的意会用钱买死我。”我这样说肯定是一句谎言。而真正的原因，不是不爱她，而是太爱她。因为她是公主，我只是个流氓，我认为给不了她的幸福，这才是最真实的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我感到轻松了许多，仿佛了了一桩心愿一样。当然我也为平白的捡了一个可爱的小妹而高兴，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纯真甜美的女孩做妹妹也别有一番味道。

　　但是，日子久了，某种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慢慢又滋生出来，而且越来越强烈，有时甚至让我觉得恐慌。爱情这东西怎么在我心里就真成了洪水猛兽了呢？爱情就象是操作系统，在生命中一旦安装了就难以卸载！我一时不见她便会焦躁不安，生出很多古怪的想法和担心。因此，也会找出很多借口去见她，也仅仅只为见她。我表面装出经常不想她来看我一样，但心里却想让她一下留在我身边。我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虚伪……

　　十一、

　　就在这时，我们的关系出现了变化。

　　她说她有男朋友，那是真的。他是另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听说是个家族集团公司总裁的公子。也是他爸为了让丽辉尽快从我身边脱开而安排的。也或者是另外一种商业目的。总之，丽辉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还是一直和我粘着……

　　那天，我到她家去，就在那条小巷里，我看见一个高个男孩，骑着一辆太子摩托车从那里冲出来，后来坐着丽辉。

　　又是一个有钱的对手，其实也算不了对手，既然丽辉只是自己小妹，这样想似乎有点不安份，但当时实在是这么想了，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

　　丽辉也看见了我，还亲昵地招呼了一下：“大哥，等等我，我去一下电影院就回来……”说完摩托车一溜烟便跑远了。丽辉的头一直回着，手一直挥着，笑容留在了风里……

　　回家的路上，我慢慢移着脚步，脚时不时狠狠踢着砖块、铁皮——“她去电影院干嘛？嗨，这还用问？你没有理由呆在那等她的，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吗那么关心她？既然你不能把她当女朋友，那么她迟早有一天是别人的人……”我企图说服自己，可是刚平静马上又乱了。这时恰好听到一家店铺里传来一首老歌：“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稀里糊涂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也不知怎么走进自己家门的。真的不是很伤心，只是那种酸酸的、淡淡的却不知是什么味道。我扑进卧室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又想了很多，终于想到了喝酒，喝酒可能心里就不会这么乱了，结果醉了，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我没有再去找丽辉，这不，她也忘记我了吗？梦婷说得对呀：“生命都只是一场游戏，世界上哪有真实永恒的东西。爱情是传说路上的燕子，坟头升起蝴蝶那只是梁祝传奇……”

　　十二、

　　第三天清晨，小妹将我叫醒，说有个女孩找我。我一下跳起来，恨不得马上去见她。是丽辉，肯定是丽辉，但是我刚走了几步，便马上清醒过来——要是是丽辉还用得着小妹来通知我？更不会说有个女孩来找我。要是她，早就熟悉地跑到我房里来捏我鼻子了，也不会只坐在客厅里等我。

　　我走进客厅，见一个非常潮的女孩坐在那里品茶，见我进来，便站起身：“嗨喽，你是阿飞吗，我叫语情，是语纯的妹妹。刚从美国回来。”

　　语情伸出手十分有礼貌地同我握了握，一听语纯，我着实没有好感。

　　“嗯，有什么事吗？”我漫不经心地道

　　“我是来这里度假的，我哥让我捎封信给你。”说着她掏出了信。并且告诉我语纯已和梦婷离了婚。语纯找了一位美国妻子，已经迁到了美国。

　　这位语情小姐的来意是让我做她的向导，说向导也不准确。她本身就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用不着向导。说是“伴游”更为确切，她为了暑假能玩个痛快，便让我做她的伴游。在这期间吃、穿、住她全包了，还可以给我以金钱做报酬，她哥哥现在挺有钱的，有钱真好！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答应了，答应得那么爽快，答应得那么可恶。对，这个世界上真实的东西越来越少。

　　她买了一辆奔驰，我为她一下花费一笔这么大的费用觉得可惜，她却只是轻松地笑笑，毫不经意地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消费吗？我回去时打个折再把它卖掉其实损失不大。如果租车的话，一个月的花费也是挺大的，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车。”

　　海，还是一样平静，海的平静无疑是一种寂寞，它在冲击、拼搏、澎湃、咆哮过以后有所失落、有所惆怅、有所怨悔……人生如海，包含了太多东西。

　　可是与语情观海心情与丽辉就大不一样了——

　　夕阳如丝，平铺在海面，把海染成血色的思念……我们并排走在海滩上，面对如此浪漫迷人的大海，不知她是如何想的，我心里只是说：“此时身边怎么会是她呀，要是丽辉该有多好。”

　　“我们像不像一对情侣？”语情紧挨着我问。

　　“不像！”我回过头见沙滩上被夕阳投下的身影。

　　“为什么？”她嘴角挂着微笑，眉宇间带着挑逗。

　　“情侣，只有是不是，没有像不像，它指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颗心！”此时，我们已经坐了下来。

　　“是吗？太深奥了，我不懂，我也懒得去懂……”她开心地笑着：“没想到在这样的世界里还会有像你这么纯情的人？”

　　“怎么？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人连心都没有了？是的，或者真的只剩下躯壳了。”

　　“那让我们两颗心……再靠近一点。”她像一头发情的母兽，一下就扑到我的怀里。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从答应做他伴游起，我事先就已经预料到这要发生一切，所以我并不惊讶。只是一动不动，像根木头。

　　我发现一双手已搭在我肩上，吊着我的脖子。她火热的嘴唇堵在我的嘴上狠吸着。而我此时心里却幻见的是——一条美女蛇缠着一尊骷髅，正在做着动物界最笨拙、直接的游戏……

　　起风了，海已不再那么温柔，一切被海涛淹没，发怒的魔鬼咆哮着扑来。它撕碎了一个灵魂，整个世界开始颤动。耳边美女蛇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号，我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被它的柔情蛊惑、被它的疯狂掠夺，跟着它走入魔鬼的圣殿……

　　欢爱过后，语情余情未了，火热的双唇再次燃烧着炙过我冰冷的胸膛：“到汽车时去。”她几乎是带着命令。

　　我望着退下的潮水，蓦地推开她，奔向沙滩的黑夜之中，我的灵魂已不知去向哪边，便只好像一缕黑暗中的幽灵任海风吹拂，游走不定……

　　十三、

　　丽辉再次来找我，我冷冷地道：“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来干什么？”

　　她发现我很冷漠便道：“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那天怎么不等我呢，我只是到电影院去修改一幅我创作的油画广告……”

　　“哦，是这样呀，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丽辉，忘记我吧，我只是个流氓，不值得你惦记……”

　　“你们男人呀，挑起火焰，然后又逃避火焰，你想隔岸观火，告诉你，门都没有。”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到了语情，我对丽辉产生深深的愧疚，从而感到自己陷入一种无望的自卑当中。这反而使我的情绪激动起来——一个巴掌甩过去道：“滚……听不明白吗？我不想再见到你……”

　　丽辉眼里含着泪水竭斯底里地道：“混蛋，我永远都不要再理你。”

　　明明是自己的错，却一下迁怒于她，我看不透世界也明白不了爱情，更不了解自己——

　　后来她又多次来找我，我就是不见她，连小妹都觉得奇怪。我也向小妹解释过，表示不想耽误她，又说了我与语情的事。小妹说：“你自己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我也管不到的，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哥，我和他也分了，也正是因为他劈腿……因此，你和语情……哥，我真的看不起你。”

　　一天，我正在玩电脑游戏，丽辉的爸爸给我打来电话说丽辉割脉了，让我到人民医院去，丽辉要见我，见不到我，她不肯治疗。

　　在医院我见到了丽辉，她憔悴了许多，见到我她眼里闪出一种喜悦地光芒，声音很弱地说：“你总算来了，就算死，我也要见你，以为你这辈子不理我了，哥……。”我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道：“我这不来了吗？你怎么这么傻呀……”

　　这时，她才接受换药。

　　三天后她就出院了，她父亲又让我到她家去，并当着我的面把婚给退了，我也再次见到了那个男孩子。那男孩很优秀，也很阳光。还跟我握手道：“这就对了，把丽辉当妹妹的应该是我才对。”说着转向丽辉的爸爸：“叔叔你说是吗？”

　　丽辉的爸爸点头称是，但是却显得那么勉强。丽辉妈妈则过来招呼我们说饭已经做好了，一起过去吃饭，吃饭时一个劲的劝我吃菜。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不必要客气，只要是丽辉喜欢的，我们也喜欢，但以后你如果要欺侮她，我们可不准的……”

　　要是以前，我肯定是十分开心的了，可此时，我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丽辉再次约我到海边，却被我拒绝，她当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只有我心里在遭受着自我谴责。也许，我和她之间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丽辉还是那大海——美丽、真实、平静。而我已不再是岸，我只是岸边的一块礁石，千疮百痂，丑陋不堪。

　　丽辉的爸爸发现了问题，他看到了丽辉的痛，便找我谈话。我毫无隐晦地把所有事情，包括我当初爱上她又不想接受她这种矛盾想法都跟他说了。他听完便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我摸着发疼的脸，疑惑地问：“为什么打我，这不是你当初想要的结果吗？”

　　“你就不是个男人，男人就要承担得起责任，你和那个什么情的事，对于男人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你就跟丽辉说，丽辉也会原谅你的……我告诉你——打你还算是轻的了，你要再伤害丽辉，信不信我找人砍了你。”

　　十三、

　　在丽辉爸爸的安排下，丽辉休了学，我们准备去到一个遥远的南方城市渡假。

　　本来打算驾车去的，但后来我和丽辉商量还是乘坐卧铺。为此丽辉父母是反对过的，说：“坐卧铺不安全。”但最后还是我的坚持，丽辉自然倒在我这一边说：“照你们这么说，就根本不用这些车型了。要是都出事故，那还有谁坐呀！”

　　丽辉的母亲发火了，表面是骂丽辉爸爸说：“只要孩子们开开心心，你罗嗦什么？还没出发就事故事故的东说西说，我看还是别去了。”

　　我是绝对惟物主义，所以我们还是在第二天出发了。但是，有种东西叫兆头，有种东西叫感觉，可能丽辉母亲感觉到了什么。就在这天夜晚，真出事了。我们的车为了避让一辆装有很多肉猪的车，冲破了高架桥，掉到了深四十多米的山谷中。在车一冲破桥栏时，丽辉吓得一声惊叫。所有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由于我在街头混时锻炼出了特有镇定，我和丽辉的铺位紧挨着的，我毫不犹豫的一把将丽辉拽过来，把她的头抱到胸前，迅速用被子缠了几圈，还没缠牢，车已向下翻滚，我便放开手用双手双脚使劲撑住床栏什么的。手脚被重物撞击很痛，而且我感到骨头都有碎裂了的感觉。

　　在掉到谷下的时候，除了我和一个十二岁少女没有晕过去，因为我听到她在叫痛。其他人应该都已晕死，我用仅能动弹的右手解开了缠在丽辉头上的被。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她除了牛仔裤膝盖被划破了，伤了一点皮，流出血来，其他没受任何一点伤。她还问我：“刚才，怎么了？”然后她可能发现我受了重伤，便哭起来。我让他先不要哭，你得先想办法出去，然后打电话求救，我还想为她打玻璃，但再也坚持不住了，看到她安全，我晕死过去……

　　当我醒来时，已躺在医院里了，丽辉的头伏在我的病床上，正睡觉了。我发现护士们都在议论，而且看我的眼神都很异样。见我醒了，她们都过来道：“我们从来不相信爱情，以为梁山伯祝英台、牛郎织女这些爱情故事都是书上的。今天我们信了，车上幸存者只有三十一个，重伤二十，九个轻伤，只有一个孩子和你女朋友两个什么事都没有。我听你女朋友说当时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刚发现车要撞到高架桥护栏时，你就用被子包住了她的头……真的太感人了。”

　　我没有回答他们，我只是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何会有那么快速的反应。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丽辉出事，她父母把她交给自己，自己就有责任保护好她，哪怕付出生命。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后来我才知道，不全是我救了丽辉，也是丽辉救了我。因为在现场救援时血浆不够，而我又是在车前面，救援人员是打破后车窗玻璃进去搜救的。所以出来比较晚，由于流血过多，又没有血浆了，是丽辉帮我输的血。以后我开玩笑时还说：“找女朋友就找O型血的。”

　　这次事故使我成了重残人士，在这次事故中，我不仅失去了双腿，而且高位截肢，左手也恢复不了原本的样子。

　　丽辉还打趣我说：“这样更好，现在我就不要担心，你从我身边跑掉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但是，我真不想让她照顾我一辈子。这就是一种拖累……因为，什么都好说，我已不能给她正常的生活了。

　　我几次想自杀，但是，一看到丽辉，我又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丽萍也说，她会照顾我，她和丽辉前面说的那个男友恋爱了。他家很有钱的，这也让我可以放心了，终于不用我来照顾她了，而现在我也完全没有能力照顾她了。

　　十四、

　　就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了，丽萍结婚了，和她丈夫一起把公司打理得很好,夫妻也很恩爱。丽辉的父亲生意越做越大，把总公司迁到了美国，后来因为心脏病手术没有成功，离开了人世，她妈要她过去接管公司。

　　丽辉没有办法，考虑再三后，征求我的意见。我自然是赞同的，而且我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你的生命当中不应该只有我，你还要为你母亲考虑，如果你不打理公司，那谁来保证我们生活所需。我还告诉她：“生活的每一页都是新的，不要只沉浸在过去，过去的总会过去，你走了，还有丽萍夫妻，她们会照顾我的，你就放心吧。等你打理好公司，再回来看我吧。”

　　丽辉的意思是把我接到国外去，她说：“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我说：“丽萍是我小妹，她怎么是别人呢？别傻了，你怎么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呢，我又给不了你什么。你年龄也不小了，你总该嫁人的。一个女人打理公司很累的，有个人来帮你，你也就不会那样累，这样我才会更加开心，也安心。”

　　丽辉打断了我说：“别说了……”她扭过头去，哭了，很伤心。

　　第二天，她料理完这边的一切，也帮我把以后的生活做了安排。她便飞去了美国。

　　海浪翻腾了，我的心也翻腾了。海因为有风才有浪，才不平。生活因为有了故事，才精彩。我的思想陷入一种矛盾当中，既希望她离开我去过她的新生活，又舍不得她离开。

　　丽辉开始每个星期都要回来看我一回，跟我讲公司里的事。有时也让我帮她出主意……渐渐的可能公司里越来越忙了，她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丝毫没有抱怨，我现在活着，完全是因为不想让她失望和伤心。如果有天她真的能放下我，离开我，我也好有勇气放心地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一个完全丧失生活能力的我，活得有多累！

　　在一个夕阳如画的黄昏，我忽然对雇来看护我的小姑娘王春妮说：“我想去看海！”

　　小姑娘还有点不乐意，但还是答应带我去。我让她把轮椅推到接近水的位置，然后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让她独自去玩。”

　　我看到小姑娘开心地活泼地在海滩上跳着，一面捡着贝壳，而且越走越远。我又想起了丽辉……

　　起风了，海不再平静，故事有开始就有结束。我早就得知了今天此时会涨潮，我早写好了遗书……

　　在第一个浪向我扑来时，我用右手推动着轮椅，由于失动，轮椅翻倒，我就势扑向海中。一个浪将我的身体托起。我的灵魂一忽便化成了海鸥。在浪尖上跳跃着冲向远方……

　　在我生命将结束的最后一秒，一种呼喊声弥入我的耳际，我幻见丽辉惊呼着扑过来……

　　一切就这样结束。风停了，浪退了，海面平静，海滩又露了出来，再次成为情人浪漫的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