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像流星一样陨落,心慢慢地,疲倦地缩向冰冷的角落。
也许,大概,可能,柯小艾疏远莫景然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吧?
曾经又有多少个夜晚,孤单和落寞是怎样在潮湿的心里晾干的?
1
凌晨三点的街道,异常的冷清。
风起,金属盆在地上翻滚,空洞的漆黑里飘荡着梧桐叶子划过地面的声音,风里的声音犹如琴瑟和鸣,谱写着一曲悲壮的哀歌。
柯小小轻轻下床,拉开窗帘,一只塑料袋卡在窗户的防盗窗上,发出蝶翼震动的声响,做了一番垂死挣扎之后,成功逃脱,消失在黑夜里。
柯小小分不清塑料袋的颜色,也许是黑色,也许是红色或者绿色,总之,不是白色。她到希望是白色,白色在黑夜里很好分辨,不像某些颜色,黑夜里带给人的总是失望。
就像莫景然出门的时候穿的那件白色外套一样,在黑夜里就很好分辨,但是,他还是没有出现。
理想中的颜色还是会令人失望。
“不是说三点回来么?”
柯小小拧亮窗前的台灯,摊开一本书。
凌晨三点,她准时醒来,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这样准时。
书里的内容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那个说三点回来的人,到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假装看书,这样的伪装只是不想让某些人回来洞察到她的心思罢了。
时钟的指针指向凌晨四点,秒针走动的声音就像柯小小的心跳声一样,惴惴不安。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吧?他究竟 是出去做什么?”
书上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柯小小合上书,站起来,推开窗户,企图从黑漆漆的夜里期盼到什么。
“二爷叫你不要回来,你就不回来了么?总是这样倔犟。”幽幽地说了句,关上窗户。
莫景然哪里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他一样,把暗恋傻乎乎地进行下去,不求结局。
在柯小小望眼欲穿的时候,莫景然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卷起袖子把一些蘑菇豆角肉丁之类的穿在竹签上。
“我说兄弟,已经不早了,你看,天都快亮了,回去吧!“
烧烤摊老板打着哈欠,睡意朦胧中像是在说梦话。
”明天工地上可能要加班,我不能过来了,提前帮你把串穿好,冷冻起来备用。”莫景然头也不抬。
”你这么拼命,到底图个啥?”
“趁年轻,不拼命,老了以后再拼命,恐怕不值。”
“听不懂你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钱这东西慢慢挣,累垮了身体,用多少钱都换不回健康。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和健康重要?我去睡会,你穿完了叫我。”
老板打着哈欠,刚躺倒床上,鼾声雷动。
莫景然摇摇头轻笑一声,继续着手里的活。
2
如果你发现生命中某些人或事物的重要性大于自己的生命与建康,你也会毫不犹豫豁出一切。
在追求物质这方面的人,烧烤店老板就是典型代表,不然也不会在十一点之前就该进入梦乡的时候,还要等到凌晨三点才结束一天的忙碌。
奋斗路上,你笑我太疯狂,我笑你比我还疯癫。
3
清晨的朝阳,生涩绕口的文言文,索然无味的午餐,傍晚金色的阳光。……等等等等。在柯小看来里,总有着道不完的落寞。
夕阳透过树叶洒在的地上细碎的阳光,铺了整整一路的金色。
柯小小总是和那些细碎的石头过不去,一路上不知道踢了多少颗,反正鞋尖上的灰土已经开始蔓延到脚背。
快到家门口时,柯小小跺掉脚上的灰尘,紧跑几步,终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莫景然!”
莫景然正在洗着头发,眼睛蒙着一层洗发水的泡沫,他只是闷声应了声:“嗯。”
“莫景然,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柯小小颇有兴师问罪之势。
莫景然摸索到毛巾,擦掉眼睛上的泡沫,扭过头来:“你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当然不是,我有道题不会做,想请教你。”
这算是为了搭讪找的借口吧?
“哦。”
“教还是不教?”
“先去看看你姐,然后我教你。”
柯小艾,又是柯小艾!
柯小小脸色沉下来,辫子一甩,朝自己屋子走去,还没进门,抬头看见柯小艾愠怒的脸隔着窗户玻璃,都能把她吓一跳。
柯小小撇撇嘴,人还没到,讨好的声音先到:“姐姐,我回来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么?”
“你不是还有道题不会做吗?我看看。”柯小艾声音冰冷。
柯小小扭捏地说:”你没学过,怎么教我?”
“我可以发给班长,让她帮你解答。”柯小艾伸出手,冷着脸。
“好吧。”柯小小极不情愿掏出数学书,翻开后面老师没有教过的内容,指着一道题说:“呶,就是这道。”
好像,昨天柯小小说老师只讲到第四单元,她指的却是第六单元的题,柯小艾看得出她在耍小把戏,不动声色地,把那道题输入手机,发给了班长。
不一会儿班长发来信息:这种题老师还没教过,也不是今天的作业,不过我到网查到求解方法,发给你。
柯小艾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柯小小。
哎妈呀,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甩了好几个大耳光,柯小小下意识地捂着脸,讪讪地笑着。
柯小艾恢复冷冰冰的面孔,拄着拐艰难地挪到床上。
柯小小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可事实离她想象中的还要差那么一大截。
”爸妈没了,大姨不在,我是个残废,你再这么不爱惜自己,再这么不检点,万一再受到欺负,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保护你?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你负责,就像上次那样!”
“我有你说的那么贱么?你无非就是想说我贱么?我在你心目中,无非就是个贱货!”
“啪——”
柯小艾看着发抖的手,她居然打了柯小小!就在一刹那间,都没来得及犹豫,照着她的脸大力打了过去。
气氛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种气氛中静止,像是空气都忘记了流动。
两双红红的眼睛相对,眼泪在眼眶打转,没有选择正规渠道,反而朝着逆反的方向,最终掉进心里,像把心脏的某个部位砸出一个坑来。痛,清晰地传来。
我们都太倔犟,都不想认输,都不想让眼泪出卖内心的懦弱。
“柯小小,你是哪道题不会做,拿来我看看。”莫景然不识时务,出现在门口。
“这道。”柯小小死要面子,找出给柯小小看的那道题,以证明她真的有不会做的题,这样的自欺欺人只为挽回一点点自尊心。
“我看看。”莫景然拿过书,正要走,柯小艾叫住他:“就在这里解题。”
欲跟在莫景然身后走开的柯小小转过身,拉了凳子摆在桌旁,说:“莫景然,坐在这里。”
莫景然坐下后,埋头盯着书,笔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迟迟不下笔。
柯小艾倒要看看,二爷口中这个扶不上墙的高中生,使出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攻破大二的数学题。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柯小艾看完班长发过来的演算结果,眼角的余光瞄向莫景然,只见他在稿纸上已经演算到一半。稍作思考之后,他很快完成最后的步骤。
答案和方法,都和班长发过来的一样。
柯小艾不动声色,把书递给柯小小。柯小小把书装进书包,眉飞色舞:“莫景然,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知道,你只念了高中。”
柯小艾冷着脸,看来,刚才打人没有使劲,有的人貌似不疼。
“我有在看莫景皓留下的大一的书,大二的题,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不知道有没有写对。“莫景然谦卑地说。
”我记得我也一样,面对没学过的题,也是硬着头皮去思考。那时刚念完小学二年级,大姨为了让我和姐姐能相互照应,硬让我直接跳级到四年级,和姐姐同在一个班。以至于我消化不了突然有难度的题,有好几次考试都没及格。”
柯小小碰到柯小艾冷冷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是有点多了,于是说:“莫景然,你是不是晚上还要出去?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是呀,一会还要去烧烤街帮忙。本来以为今天工地上要加班呢,结果材料没送来,加班取消。”莫景然随口说着,赶紧走出去,回到屋里取了 件外套边往身上套边大步走着。
“有些人真的很有福气,可惜我享受不到这等福气。”柯小小说着拿了书包去了卧室。丢下柯小艾一个人郁闷。
4
烧烤诱人的味道让人上了瘾,柯小小坐在烧烤摊前,对着一堆烧烤,嘴下丝毫不留情。
“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给你烤。”莫景然熟练地给翻着几串肉串,撒了一小撮孜然。在柯小小眼里,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最帅的。
烤完最后几串,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莫景然走到柯小小对面的桌子旁坐下。柯小小递上来一串旋风土豆片,他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在美国?跑回来做什么?你在那里呆了那么多年,应该可以申请到绿卡,成为那里的公民。”柯小小像是找不到话题,突兀地问道。
“美国有什么好?要不是迫于无奈,我才不会去呢。再说,我又没有打算在那里待下去。”莫景然摆摆手,不屑地哼了句。又补充一句,“你小小年纪,还知道绿卡?看不出来嘛。”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十八岁了,再说了,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二十岁而已,不要动不动学着大人的模样教训我。”柯小小翻着 白眼说。
莫景然双手放在后脑勺,身子向后靠,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无奈?莫景皓说的都是真的吗?”柯小小总是怀着一颗好奇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的事情?这个大舌头的家伙,我逮到他必须好好教训他一顿!他怎么说的?”莫景然轻捶了下桌子。
“那个。……”柯小小咬着竹签,欲言又止。莫景然说:“说给我听听。”
“好吧,他说,你在美国的时候,被好几个老外抓起来,关在小黑屋子好几天呢……还说你差点饿死。”
莫景然活动着手指的关节,关节发出”卡巴卡巴"的声响,柯小小急忙住嘴,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莫景然说话的时候可以躲避柯小小的目光,他说:“我爸爸在国外欠了别人好多钱,他跑了,那几个外国人把我抓去,关在小黑屋子,一个星期就给喝一点水,给我吃发霉发臭的食物。像对待一头猪一样。要不是大伯出面,那个小黑屋子可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柯小小默默地倒了杯水推到莫景然面前,又默默地擦了下眼睛。
“在爸爸眼里,我就是他的挡箭牌,人们找上门的时候去,他从后门溜走,我一个人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讨债鬼,极力讨好,就怕他们一怒之下拆掉我们的住所。我更不想客死他乡。”
心疼的话从心底义无反顾冲到嘴边,却只能留在嘴边徘徊许久,始终没能说出来,好吧,那就在心里默默地心疼你吧。
柯小小塞给莫景然一串肉串,说:“给你,多吃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再去多烤几串,我请你。”
心疼到了嘴边,却来了个转弯,变了个花样表达出来。
“好,顺便尝尝我的杰作到底过不过关。”盛情难却,莫景然只好说。
5
总有那么一种人,心里不知道装着多大的仇恨,隔着20000公里的距离,跨过太平洋,也要伸长胳膊过来将对方置于死地。
这种人就是莫景皓。
柯小小放学后快要到家时,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五六个人好像在找什么。走进一看,原来是几个老外。柯小小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个老外一把拉住她,操着不流利的汉语说:“小美眉,这个地方是不是就在附近?”说着递上一张纸条。
柯小小关心的不是纸条上的地址,而是郁闷地嘀咕着:”这几个老外连中文都讲不利索,居然能把汉子写得这么好,这字体简直龙飞凤舞,笔势豪纵。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种笔记。”
柯小小突然想到莫景皓,他的字体就是这样,能写成这样的人也只有他了。他的人不怎么样,却写得一手好字。
“小美眉,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一个老外递上一张照片,补充着,“他爸爸欠我们好多钱,我们想找到他。”
柯小小接过照片,呆住了,照片上的人竟然是莫景然!
“我爸爸在国外欠了别人好多钱,他跑了,那几个外国人把我抓去,关在小黑屋子,一个星期就给喝一点水,给我吃发霉发臭的食物。像对待一头猪一样。要不是大伯出面,那个小黑屋子可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柯小小突然想到莫景然说过的话,脸色大变。手里的纸条一点一点缩进手心,用力握着,用尽全力,揉搓着,巴不得它赶紧灰飞烟灭。
“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们要找的地方。”柯小小喉咙发干,”你们走反了,你们要找的地方是在城市的东边,这里是西边。”
“被那个莫景皓耍了吗?还是真的走错了?”几个外国人耸肩摊手,面面相觑。几个人围在一起,叽里呱啦地愤怒着。
莫景皓!竟然是莫景皓!这个汉奸,要是在战争年代,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无辜的同胞被他害死?
柯小小眼角的余光瞥见街道那边缓缓开来的出租车,低垂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就在出租车靠近的时候,挥着手跑过去,拉开车门跳进去。
从车子的后窗望去,那几个老外紧跑几步,挥着手叽里呱啦不知道在叫唤着什么。
柯小小扬起嘴角,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把几乎快要揉烂的纸条撕得粉碎,一扬手,碎纸屑在车窗外飘散。
照片上的莫景然,青涩中散发着隐藏不住的帅气,柯小小觉得,他比莫景皓好看。她看着照片发了一会儿呆,再望向车后,那几个老外早就被甩得远远的。
“师父!快停车!”
车子在莫景然身边疾驰而过时,柯小小突然大叫起来。司机一个哆嗦,赶紧一个急刹车。
“小姑娘,又怎么啦?一惊一乍的,很容易出事故的哦!”
“对不住对不住!”柯小小忙推开车门,把钱扔在座位上,拔腿就朝莫景然跑去。
“丫头!还没找你钱呢。”司机探出头来大喊。可惜柯小小没在意,她看到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那几个老外,一把拉了莫景然就跑。
莫景然也注意到疾步走来的几个老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回轮到他拽着柯小小落荒而逃。
身后的几个老外叽里呱啦叫着,穷追不舍。
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上演,狭窄的巷子是最容易逃脱或者面临绝境的地方。不管面临怎样的结局,莫景然当时只想到:拼一把。
莫景然很想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把一些立在墙边的竹竿之类的弄倒,挡住对方的路,可是现实活生生对他开着玩笑,巷子里干净得竟然连棵草都没有。
拼命奔跑,只有这样了,直到跑不动为止吧。
老外体力不错,一直穷追不舍,不想 被逮到,不想屈服,莫景然必须用尽全力逃窜。
一场马拉松式的奔跑在小巷里展开,跑完一条,继续拐进另外一条,继续跑。巷子里依然干净得连个障碍物都没有,莫景然真希望能有酒瓶之类的东西,砸碎一地的玻璃渣,威震住对方脚步,那是多么令人惬意的事。可惜,现实就是现实,干净得连渣都没有。莫景然都在绝望中冒出一种想要扣起地上的砖头当武器的想法。
柯小小有些体力不支,莫景然的脚步慢了下来。
“你快跑,不要管我。”柯小小喘着粗气,捂着胸口。
“怎么可以?我不能丢下你跑了!”
”关键时刻,你还有心思赌气?别婆婆妈妈的。“
后面的人越来越近了,夜色下他们脸上的敌意隔着空气都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强大。
从别人家窗户照射出来的灯光下,几道寒光闪烁着冰冷而嚣张的光芒。看轮廓,像是匕首之类的利器。
柯小小拉了一把莫景然,强撑着往前跑。
灰蒙蒙的夜色下,两旁的墙壁呈现出冷酷的黑色,随着奔跑的速度飞速向后倒退,尤其是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恍惚中以为掉入黑漆漆的时光隧道。
这种感觉太美妙,就这样一直跑下去,累死也不足惜。
如果今天注定逃不掉,要倒下也要两个人倒在一起。
柯小小跑着跑着,心里腾起一丝悲壮,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路面开始变得坑洼不平,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稍不小心就会崴了脚。
烧烤的味道远远地飘来,莫景然心生一计,拐进一栋房子的门。
湿热的水雾里弥漫着各种洗浴用品的味道,还有一种公共澡堂特有的怪怪的气味。
快速穿过澡堂,从大门出去就是烧烤街,莫景然可不是来打杂工的,现在暂时还没有那心思。
推开一个房间的门,闪身进去,关好门。
屋子里亮堂堂一片,没有顾客,烧烤店老板窝在吧台盯着手机,莫景然撑在吧台,喘着气说:”哥!有人追我,让我躲躲,不然,恐怕小命不保。”说着拉了柯小小一头扎进一间黑漆漆的小屋子。
“有那么严重吗?”烧烤店老板不屑地嘀咕着。外面几个人左顾右盼,腰间露出匕首或刀具的一角。烧烤店老板捂着嘴,大惊失色。
6
乱了套的心跳声暴露在一片漆黑中,如牛喘息的声音出卖了内心的慌张和身体的疲惫。摆脱纷扰,莫景然这才在一片漆黑中体会恐慌。
柯小小早就虚脱地靠在墙上,身子慢慢往下滑去。
“小小!”莫景然把她拎起,她顺势趴在他胸膛,双手搂着他的腰。
黑暗里他可惜看不到她含情脉脉的眼神。
小小!他叫她小小!他平时只叫她柯小小!
柯小小的胳膊又用了用力,一点点收紧。
“不要怕,他们估计走远了,再等一会,咱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莫景然以为她因为害怕才会这样。
“给你姐打个电话,要不她会担心你的。”莫景然真是会大煞风景,柯小小推开他,赌气往一边挪了挪。
“打个电话吧,你到现在还没回去,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柯小小突然大叫,莫景然大惊,赶忙凭空伸出手去,一把把她拽过来,打手覆盖过去,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吼着:“你是不是想让我死!生怕他们听不见是不是?”
滚烫的液体接连不断掉在莫景然的手背上,是柯小小无声地流泪。
“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要哭了。”刚刚还在吼,下一秒又低声下气,声音温柔得不行。柯小小再次抱住莫景然的腰,用力收紧,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
“你知道吗?刚才被他们追赶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会逃不掉,我当时就想,如果他们不放过你,我就陪你一起去。”柯小小把脸贴在莫景然胸膛,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不要对我许什么承诺,我不想再欠任何人的债,尤其是情债,我怕这辈子是没法还清的。”
柯小小终于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在装疯卖傻。
希望像流星一样陨落,心慢慢地,疲倦地缩向冰冷的角落。
也许,大概,可能,柯小艾疏远莫景然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吧?
曾经又有多少个夜晚,孤单和落寞是怎样在潮湿的心里晾干的?
柯小小的手慢慢松开,掏出手机给柯小艾打电话。挨了几句责备之后,默默地挂了电话。
6
“他们一开始怎么追赶你?你在哪里遇到他们?”莫景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我碰到 他们,然后他们拿出写有你的地址的纸条和你的照片向我问路,我拿了纸条和照片上了出租车,准备去你打工的工地找你,叫你不要回家。没想到他们居然跟了过来。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没想到反而害了你。”
“不要这样,我怎能怪你,倒是我,连累了你。”
“你知道是谁写给那些老外的地址吗?”
”谁?“
“莫景皓!”
像有人在背后捅刀子,狠狠地,深一刀浅一刀地捅着。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人背后捅刀子,而且一次捅个够,用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做意义深刻。刀口的地方不见血,因为血都流进了心脏,心痛的滋味真真切切的告诉他,什么叫做亲情的背叛。
呵呵,亲情?也许只有他莫景然最把亲情当回事。在莫景皓心里,他连根葱都不是。
7
季节快要接近四季的尾声,却似乎有着退不掉的铅华,连树叶都被渲染了,欲永远矗立枝头,欲四季常青,秋风乍起,曾经的青翠化作一片枯叶飘落地上,慢慢消残。
不甘心,却又感到无奈。
那又能够怎样?这世间本来就是花开花落,世事无常。
一弯新月在厚厚的云层里时隐时现,月关透过云层,撒下一抹惨白。
“我突然想到搬家,不能连累你和柯小艾,还有二爷,可是,这样也行不通,找不到我,他们会更加为难你们……”
从烧烤店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莫景然突然冒出隐隐不安的感觉。
“我把地址撕掉了,照片也没还给他们,他们没法找到你。”柯小小自鸣得意。
“突然跑掉,更让他们坚信,我就住在他们已经找到的地方,也许,他们有可能还会潜伏在家的附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莫景然微微皱着眉。
柯小小拍着大脑,懊恼地说:“都是我没考虑清楚才犯了这样的错误,简直是不打自招!那,现在怎么办?”
莫景然安慰着:“不要自责,我们带着他们兜了那么大的圈子,说不定已经把他们绕晕了,地址不清楚,照片没有,想要找到我,那得把整座城翻个遍,等找到我,那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小小,你做得很好。”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我就成了第二个出卖你的人了。”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莫景然抓住柯小小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你干嘛?”
“别多想,我只是不确定那几个老外在不在附近,万一他们在附近埋伏,有突发情况,我好方便拉着你跑。”
这是莫景然老老实实的心里话,绝对不带一丝暧昧。
“哦,对,还是你想得周到。”柯小小用这句话努力平复心里的波澜。
8
炽白色的灯光比外面惨白的月光好多了,可柯小艾的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柯小小进来的时候,柯小艾正坐在桌子旁,眼神幽冷。
“姐,还没吃饭吗?”柯小小把书包放在一边,在桌旁坐下。
“你还知道回来么?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柯小小刚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嚼一口,抬头看向柯小艾。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担心我,所以才会这样。
柯小小这样安慰自己,菜都没嚼几下就囫囵咽下去,急忙说:“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这么晚回来了。不要生气嘛,来,吃菜,哇!都是我喜欢吃的,姐姐你真好。”
柯小艾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兴师问罪:“说,这么晚,去哪里了?而且,那个人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你是不是又跟他出去玩了?”
“没有,我们只是在门口碰到,纯属巧合,我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在学校出黑板报,所以才耽搁了。对了,姐,如果有人来找莫景然,你就说不认识,问到我,你也说不知道,还有还有,问你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你的真实名字。”
”神神秘秘的,你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竟然怕别人问起,还有,不要废话,说,你真的是在学校出黑板报么?“
”是。“
柯小小刚说完就后悔了,她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姐姐都会从班长那里打听到。如果她知道柯小艾又在撒谎,肯定又要发火了。
柯小艾的手果然伸向手机,拨着一连串的数字。
柯小艾感觉血液从脚底以最快的速度向头顶冲刺,也就在一瞬间占领头顶,冲得头皮发麻。
柯小艾的拇指在绿色按键的位置停了停,没有按下去,她把拨号的号码删掉,把手机扔在一边,说:‘算了,反正这样做没什么意义,反而招来你的怨恨,反正,有没有骗我只有你清楚,只要你做事问心无愧。从此以后你要怎样都随你,我管不了你。”
柯小艾没有再拿起筷子,她撑在双拐上艰难地走向卧室,轻轻把门关上。
柯小小看着一桌子的菜,眼泪掉了下来。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十九岁的生日,柯小艾让她去死,她想告诉柯小艾,她今天差点就死在外面,可又怕听到她会说:活该!
9
风卷起门帘,一丝丝寒意灌进屋来,柯小小没有去关门,而是静静地感受这份寂静里的凄凉。
落叶掉到地上,与地面接触碰撞出短暂的音节,风卷残叶的声音凌乱了心扉,伤感中能体会到片片落叶的凄凉。
10
这几天,莫景然没有出去找事情做,大部分时间就呆在屋子里,而且,每天柯小小去学校的时候,他总会问一句“今天几点放学”。完了还不忘吩咐一句”到了学校后给我发条信息“。柯小小每天放学的时候,他总是在她校门口等着,然后和她一起回家。
“今天我真的要出黑板报,要很晚才回家,你不要来接我了。”
“那我更得去接你,我怕那些人发现你,找你麻烦。”莫景然固执地说,并且,在暮色降临的时候,他躺在柯小小学校的草坪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仰望着天空。
夜幕下,篮球场那边传来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莫景然侧过头,看见几个人在篮球场上打球,女生们常说,打球的 男生最帅。确实是,隔着暮色,莫景然都陶醉在他们那模糊的,潇洒又帅气的身影里。
他曾经也这样潇洒帅气过,篮球场上奔跑的时候,当投进一个三分球的时候,也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女孩向他发出尖叫声。
曾经已成为曾经,再感伤,也早已是回不去的曾经。
11
教室里亮着灯,不知道柯小小要什么时候才能按成黑板报,莫景然想到教室里看看,犹豫不决之后还是没有去。
免得走进教室又勾起一些回忆,毕竟校园生活是人人都向往的,莫景然把这份向往埋藏在心底,不想再拿出来感伤,怅然。
天空中星光点点,厚重的云层占据了主角的位置,月亮绕着边缘走,小心翼翼当好配角。
莫景然突然发现,他最近总是望着天空感伤,也许是因为,秋天是个感伤的季节吧?其实也不尽然,只是有些人习惯了在秋季唉声叹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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