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感觉刚刚开始就化作瞬间,也只能成为莫景然的回忆。
柯小艾紧咬着嘴唇,眼睛里盈盈有泪,她抬手甩了莫景然一耳光。怒斥一句“下流无耻”之后掩面跑开。
莫景然看着手里的内衣,感觉糖果堆积的甜蜜世界轰然坍塌,露出飞沙走石的荒芜。
1
就像掉进糖堆里,莫景然感觉到世界漂浮在五彩缤纷的糖果里,不仅如此,他的梦里也有糖果在飘,醒来的时候恍惚中把床也当作是一朵大大的棉花糖。
冥冥之中,昨晚的那场大雨牵线搭桥,躺在雨中的莫景然博得柯小艾的同情,她扶了他一路,尽管很吃力,还是没有放弃他。她提议去医院,他拒绝了,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很弱的样子。其实他也没事,就是腿上挨了一棒,暂时很疼而已。
莫景然撩开窗帘,外面的世界呈现出雨过天晴的明朗。推开窗户,一股闷热的气流灌进屋来。
柯小艾正在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她的长发扎成马尾,没有以往的冷傲,反倒多了几分小清新。她的白色连衣裙挂在竹竿上,恬静地在空中摇摆,“嘀嗒嘀嗒”滴着水。
莫景然两手相互搓着,扭捏作态了半天才说:“柯小艾,今天可能还要下雨。”
“你怎么知道?”柯小艾转过身来,淡淡地说,“这么没把握的事你居然说得出来。”
“天气很闷热嘛,肯定要下雨。夏天就是这样。”莫景然摸着头说。
一股炽热的感觉包裹在脸上,莫景然放下窗帘,双手使劲搓着脸。
“今天你就不要到店里了,去医院看看。”二爷出现在门边,把一小卷钞票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完了又说,“臭小子,以后可不要这样猖狂,不然出了事,你老子回来又要和我干架。”
“哦,不用。”莫景然的声音从喉咙里翻滚了半天才吐出来。
“叫你去医院你就去,莫景皓会在店里帮忙。”二爷的语气永远不会出卖他的内心活动。莫景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不过二爷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秒杀干净,于是赶紧说:“我这就去。”
二爷扭头对客厅里穿个鞋都在磨磨蹭蹭的莫景皓说:“莫景皓,你快点。”
“哦,知道了,二爷。”莫景皓嘟哝着。
二爷倒背着手出去了,莫景然从窗户里看到他跨上他的二手摩托朝快餐店的方向去了。
呵呵,莫景皓那个少爷除了添乱,连扒蒜都不会。
“喂,我说病号少爷,逞英雄过头了吧?呵呵,前一秒还威武得不行,下一秒就成这个熊样。要替柯小艾出气,动手的人应该是我,谁要你多管闲事了?”莫景皓走进来,照莫景然肩膀上就是一锤。
莫景然冷哼一声说:“不知道是谁,打架的时候躲在屋子里装缩头乌龟,不要装得太像哦,当心乌龟会嫉妒。替柯小艾出气?呵呵!我想,你躲起来大气都不敢喘还差不多。”
“怎么不把你打死!”莫景皓踢了莫景然一脚,鼻子里喷着粗气,“那天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我不得不提醒你,只要你敢靠近她一步,我保证打断你的腿!让你像你的瘸腿老爸一样!”
莫景然“蹭”地一下站起来,紧握拳头,胸腔剧烈起伏,眼里的火气差点没把自己点着。他没有动手,嘴角抽搐几下,在莫景皓挑衅的眼神中松开拳头坐下去。
要是在平时,莫景然根本不会让莫景皓在他面前废话这么久。
就在昨晚柯小艾费力地把他扶回家的时候,莫景然发誓不会让她看到他打架的样子,他要给她美好,而不是惊吓。他更不想亲手打碎糖果堆积的世界。
“怂样!等你好了再找我打,省得人家会说我以强欺弱。”莫景皓的手在莫景然肩膀上拍了几下。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姿态晃了出去,客厅里传来踢倒凳子的声音。
某人现在是作死的节奏,不招惹他,这才是最好的反击。
莫景然把裤腿卷起,大腿上的那片淤青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消散。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训话声,莫景然又撩起窗帘。
“柯小艾!我知道你想当个大画家,不过我不得不说,先把文化底子打好再说。”孟梅花推着自行车,看似要去上班,却没有要急着走的意思,随后又指着柯小小说,“还有你,成天不学习,净画些不伦不类的东西,我敢保证你画的东西做成衣服没会有人欣赏得来。不要费那些心思了,多看书,多学习。”
“欣赏不来是你没眼光,不伦不类才叫时尚。还有人家张大千。……”
“人家张大千出自书香门第,自然知识比你们这些小丫头多,人家在国际上获得巨大的声誉,是世人尊重的大师。岂是你们这些小丫头评头论足的对象?”
柯小小站出来争辩,话没说完,不料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公文包从屋子里出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微笑着把她要说的话打回肚子里。
这人是柯小艾她们的姨夫林胜。
“姨夫,”柯小小开始撒娇,“大师也是磨练出来的嘛,姐姐多磨练磨练,兴许将来也是大师。”
“好,等我出差回来后,好好听听你们的建议。”林胜说着看向孟梅花,又说,”我走啦,我不在,你又要辛苦了。”
“姨夫,我们会好好的,绝不让大姨操心。”柯小小就是爱多嘴。林胜微笑着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走了。
“大姨,你还不去上班吗?快迟到了喔。”柯小艾看了看表提醒着。
“是喔,”孟梅花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急忙跨上自行车,“都怪你们两个丫头不省心。”然后自行车颠簸着越走越远。
莫景皓永远都像喝醉酒的样子,走路不是摇就是晃,他经过柯小艾身边时,拉了一下她扎在脑后的头发,嬉笑着:“柯小艾,等我不忙了就带你去兜兜风。”柯小艾微微皱着眉,没有回应他。
莫景皓的越野摩托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冒着一股烟冲了出去。
“这家伙越来越讨厌了。”柯小艾轻轻说了句,柯小小接过话茬,咬牙说:“简直是讨厌至极!劝你离他远点!”
2
莫景然刚洗了把脸,外面又传来摩托车的嘶吼,莫景皓走进来,把一个快餐盒丢到桌上,扯着声调说:“给,二爷叫我送早餐给你吃。”说罢就往外走,脚刚踏出门槛又收回来,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小时候我老爸叫我给他的养殖场送去一小包猪饲料,那情景和现在一样。”
莫景然的呼吸开始不畅快起来,双手撑在洗脸盆上,放洗脸盆的木质架子发出几声怪响,瞬间散了架,盆子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顿时水花四溅,墙壁湿了一大片。
某人达到理想中的目的,脸上扬起胜利者的骄傲。
“是呀是呀!“莫景然转身说,”你爸爸的养猪场我经常去帮忙,我记得有头猪最奇怪,每次见到我都要朝我哼哼几声,我给它起了个呢称,叫莫金耗,它总是长不大,像只耗子,毛色发黄。莫金耗,这个呢称我觉得不错,莫家养殖场里的奇葩。”
莫景皓面部扭曲到极点,他冲过去掀翻了桌子,那只餐盒摔在地上,食物洒了一地。
“与其拿给你吃,不如拿去喂狗!”莫景皓气急败坏,朝莫景然丢过去一只塑料凳,“要不是二爷叫我送到就赶紧回去,我敢保证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说罢扭身就走。
莫景然扫了眼满屋的狼藉,冷哼一声说:“好,我不吃,拿去喂你,我完全同意。”
可惜莫景皓没听到,不然,他今天恐怕要犯法。
莫景然收拾好屋子,手机铃声响起,刚按下接听键,二爷的声音就跳出来,这回莫景然听得出,二爷很愤怒。
“莫景然!你打算想怎样!莫景皓说你躺在床上快要死了!你真的想死在床上是不是?快点去医院!”
这就是二爷对莫景然的关心方式,莫景然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心里却腾起一丝悲凉。
“知道了,二爷,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好着呢,屁事没有,我刚打扫完屋子,马上就去医院。”
“那你的意思是,关我屁事咯?”二爷又恢复了听不出情绪的声调。莫景然赶紧说:“二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话的语气不要像你爸爸那样烂,我不想看到第二个莫老三!”
莫老三,不是莫景然爸爸的真名,人们都这样叫他。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爸爸真名叫莫兴海。
二爷那边没有再说话,挂电话的声音传来。
“一直都是这样,所有人不是对我吼,就是板着脸。欠你们钱的又不是我!是我爸爸!”莫景然对着挂掉的电话发火,“我又不是没说过,他欠的钱我会还清的!”
3
莫景然颓然地跌坐在一条小凳上,望着外面白花花的阳光。
从儿时起,莫景然发现这是个铁石心肠的世界,到处都是悲伤埋下的伏笔。
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遭人恨到这种地步?
这点莫景然比谁都清楚,莫兴海,一个嗜赌如命,每天输了钱就喝个烂醉的人,莫景然确实恨他,就在妈妈收拾起行李拉着莫景然离家出走的时候,莫兴海还抱着酒瓶,醉眼迷离。莫景然对他的恨又多了一层。
莫兴海突然站起来把酒瓶砸到妈妈后背,从妈妈手中一把扯过莫景然,他的巴掌无情地打在妈妈脸上,这种无情充分地体现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无用和失败以及窝囊。
妈妈流着泪看了莫景然好一会,决然离开。莫兴海没有挽留,而是对着妈妈的背影吼道:“滚!不要再回来了!”
从那时起,莫景然对爸爸的恨像一堵厚得没有边界的墙,把他们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每当有人在骂莫兴海的时候,莫景然心里都会腾起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并不是因为要为莫兴海出气,而是,他们为什么总要提起莫兴海!他讨厌任何人提起莫兴海!
莫兴海不见了,可是!他们总是拿莫兴海的失败来中伤他的儿子,好像他的失败已经遗传给下一代一样,这一点,莫景然也无法忍受!
悲伤无时无刻笼罩在头顶,莫景然跌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4
莫景然只是一点轻伤,医生给开了跌打损伤的药。回到住处,莫景然撩起衣服给淤青的地方擦药。
隔壁传来锁门的声音,莫景然忘记了腿上的疼,跳起来颠簸到门边,柯小艾和柯小小真的要出门。
“出门呀?把雨伞带上最好,这种闷热的天气一般会在下午下雨。”莫景然撑着门框急促地说,生怕他的关心会迟到。
“不会吧?”柯小小抬头看了看天空。
她们居然不信,莫景然指着远处说:“看那边,是不是有乌云?黄色的那片叫积雨云。”
柯小艾顺着莫景然指的地方望去,远处的天空果然被一大片乌云吞噬。
“还是带雨伞吧,万一真的会 下雨呢?”柯小艾说。
“好吧,反正又不重,装在包里也不碍事。”柯小小呼和着。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走动,最好躺着休息几天。”柯小艾出门的时候对莫景然微微一笑说。
“嗯,谢谢!”关心来得太突然,莫景然的声音都变了调。
5
天使又给世界丢来一大把糖果,牙都快被甜得掉了,蛀牙里的蚜虫估计都被甜死了。
莫景然枕着手,仰躺在床上,感觉像躺在松软的棉花糖上。空气中都是糖果甜甜的味道。
6
正如莫景然所说的那样,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炸响一声惊雷,风呼啸而来,树木在狂风中苦苦挣扎。闪电和雷鸣做好雨前的铺垫后,雨水里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
莫景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翻爬起来,颠簸着腿跑到外面,柯小艾还没有回来,早上她晾的衣服在风雨中摇摆。莫景然缩着脖子躲避着鸡蛋大的冰雹,踮起脚把所有的衣服取下来,跑回屋子里。把衣服搭在屋里的绳子上。正搭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莫景皓狼狈不堪地走进来,身上的雨衣不停地流着水。
莫景皓把额前被雨水淋湿的一缕头发往上撩了撩,眼睛盯着莫景然,绕着莫景然转了一圈后,猛地推了他一把,莫景然扶着墙站稳,还没来得及说话,莫景皓的吼叫直扑而来。
“放开!把你的脏手拿开!谁让你碰小艾的衣服了?我之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腿了!”
莫景然继续把并到一起的两件衣服拉开距离。
在这个狂犬病发作的季节,莫景皓像被传染了病毒,狂叫不已。
“莫景然!你这个小人!你拿人家衣服,不!是内衣来猥亵!恶心到家了!你还不放开手?你这个变态!我要告诉柯小艾!”
“猥亵?怎么说?我拿的是外衣,有内衣不假,可我没有一直拿在手里,哪来的猥亵?”莫景然感到好笑,他扯了扯嘴角,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渍,走到厨房关上门,拿了水壶接在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接满水,放在煤气灶上,打开火之后靠在墙上看着窗外发呆。
莫景皓嘴角扯了扯,从鼻子里闷哼一声,说:“你自己向她解释去吧,我怕你会解释不清楚!“
外面的雨肆意地泼下来,地上的积水里冒着大大小小的泡,破灭掉之后又重新冒出来。风纵横在天地间,树木快要招架不住,耷拉着脑袋东倒西歪。
”怎么还不回来?雨这么大,千万不要乱走,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雨。”莫景然自言自语,眉宇间隐藏着焦急。
一辆出租车在漫过脚背的浑水中疾驰而来,浑浊的积水在飞速转动的车轮下四下飞溅,车子在柯小艾家门口停下,柯小艾从车里出来,举着雨伞跑过去用钥匙开门。
莫景然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笑出声来。
“柯小艾!”莫景皓凑到门边,大声喊着,“莫景然帮你收了衣服,你要怎么感谢人家?快来拿你的衣服!”
“哦。”柯小艾从屋里拿了条毛巾出来,脸红了一下,朝莫景皓这边走来,莫景皓把她让进屋,朝厨房喊着:”莫景然,柯小艾来了,快出来吧,不要像个小媳妇似的躲在里面扭捏作态了。”
“我才没有!”莫景然从厨房出来,心里“突突”地跳着,故作镇定后走到柯小艾面前,说,”回来啦?“
”嗯,早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雨,我就应该听你的,不出去就好了。”柯小艾用毛巾擦着散乱的长发,脸上的红晕扩散开去。
“是呀,这个季节的天气变化多端,出门时一定要带雨伞。”莫景然摸摸后脑勺,终于不用在她面前拘束了,他说,”把衣服拿回去吧,我没能及时收回来,都淋湿了。”
“谢谢!”柯小艾笑了,她的牙齿又白又整齐,关键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美。
“没关系。”莫景然心里悄然绽开出一朵小花,接着是一朵两朵三朵……一片花海无限蔓延着,蔓延着。
“我的……我的……内衣……你见到了没?”柯小小抱着一堆衣服,低垂着脸小声问莫景然。
“啊?我……收回来了,在了呀。”莫景然摸摸头,指着柯小艾面前的衣服说,“要不,你再找找看。”
“就是没有,我刚才看清楚了。”
莫景皓走过来,提高声调说:“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好像对你的内衣很感兴趣,是不是他放到什么地方了?现在有些人有收藏女性内衣的癖好,我这个堂弟有可能有这种不良癖好。”
“你乱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说我有那种癖好,那你去我屋子里搜啊!衣柜里,枕头下,被子里,床下,每一处都不要放过!去搜啊!搜不出来我看你怎么说!”
无端端被人诬陷,莫景然无法平静下来,他指着自己的房间,歪着头瞪着莫景皓,说:“去搜!”
“搜出来我看你怎么说!”莫景皓抬脚就进了房间,掀起一只枕头。
莫景然身体僵直,大脑里被一阵轰鸣声轰到空白,空白被撕开,露出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席卷而来,快要把他吞没。
无边无际的花慢慢凋零,枯萎,贴在地面,大地呈现出一片荒芜。
枕头被掀开的瞬间,除了莫景皓一脸得意,其他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包括刚刚跑进来的柯小小。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明明藏在枕头下,还要叫我搜枕头下。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办法已经成为小儿科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莫景皓捂脸连连摇头,表示他也感到遗憾。之后他负手靠在墙上,等着好戏上演。
“我没有……怎么会这样!”莫景然冲过去,把那件蕾丝内衣拿起来,“这的确是我刚才帮你收回来的……怎么会在我的枕头下?”
柯小艾咬着嘴唇,盯着莫景然,直觉告诉她,不要听莫景然的话,这些话都是他在狡辩。
“不是这样的!”莫景然走向莫景皓,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在枕头下?而且你直接掀开枕头,直接让我出丑!“
莫景皓笑了,差点笑岔气,笑了好一会才说:”不是你告诉我在枕头下面的吗?她们也听见了,是你说搜枕头下面的嘛。难道,你要我先搜其他地方,拖延时间,好让你的本性迟一点暴露?”
“真的不是那样的!”莫景然摇着头,眼睛里有东西在动。
7
美好的感觉刚刚开始就化作瞬间,也只能成为莫景然的回忆。
柯小艾紧咬着嘴唇,眼睛里盈盈有泪,她抬手甩了莫景然一个耳光,怒斥一句“下流无耻”之后,掩面跑开。
莫景然看着手里的内衣,感觉糖果堆积的世界轰然坍塌,露出飞沙走石的荒漠。
8
莫景然顶着脸上还没消退的淤青去快餐店上班,他就住在店里,不知怎么了,他不敢面对柯小艾冷冷的面孔。
“古有窦娥冤,老天愤怒得在六月天下起了大雪;今有景然冤,老天你怎么不开眼?快下雪吧!老天你倒是开开眼!”莫景然把愤怒发泄在一堆炒熟的辣椒上,用刀不停地剁着。嘴里叨叨着发泄不满。
“二爷叫你把花生和辣椒一起剁。”莫景皓端了一盆花生过来,大概是对莫景然手里的忌惮,他没敢靠近,远远地把手伸过来,放下盆子就走开。
“你也可以来做这个,我还要切那些。”莫景然指了指一旁的葱姜蒜,横了莫景皓一眼。莫景皓扭过头来说:“靠!又不是我欠二爷的钱,那些都是你的活,赶紧做吧,好好做才能早点还清债务,你说对不对?“
”不要以为有二爷在,我就不敢剁了你!”莫景然提了菜刀直接朝莫景皓走去。
熟悉的对襟大褂横在眼前,莫景然停下脚步,对上二爷犀利的眼神。
“赶紧做事去!不要在这里作死!”二爷的话就是不可抗拒的指令,这世间有一部分人不配得到公平二字的对待,比如莫景然就是。
二爷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斗,悠然地闭着眼。旁边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武侠评书。
莫景然踢翻一张凳子,手起刀落,一只辣椒断成两截,另一节飞向一边,掉进炉灰里。莫景然正要去捡,这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小子命挺大的嘛,还没死?”
来的几个正是和莫景然打架的人,其中一个叫于非凡,这几个当中数他欠扁,也是嘴最毒的一个。于非凡他们几个走进小吃店,拉了椅子坐下,说:“老板,有什么好吃的,通通报上来!”
“莫景皓,快去通知莫景然准备食材,把最拿手的烤鱼备上,洋葱多点。”二爷把收音机收起来,吩咐莫景皓。
“这些人不知死活,竟然对二爷无礼,早晚会被收拾。”莫景皓挪到莫景然旁边,用胳膊肘拐他,“你没发现吗?他们当中有个人没来。”莫景然没有回头看那些人,他把一个洋葱扔给莫景皓:“把洋葱切了,一个不够,切两个。”
“你在整我!知道我最怕切洋葱。”
“那你把这条鱼处理了!”莫景然捞起一条鱼戳到莫景皓脸前。
“好吧,我还是切洋葱。”莫景皓紧闭着眼,小心地对洋葱下手。
“别把眼泪掉在洋葱上,不然那些人看到了会收拾你的。”莫景然洗着鱼,撇着嘴说。
莫景皓睁开眼,用袖子擦着眼睛,凑到莫景然面前,也不惧怕他手里的刀,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他们当中的那个人为什么没来吗?昨天晚上被人蒙上麻袋狠揍了一顿,估计现在还躺在医院半死不活呢。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这些?”莫景然把鱼的内脏丢进垃圾桶里,随口问道。
“别问了,二爷不让我说……”
莫景然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又开始重复着刮鱼鳞的动作。他从莫景皓话中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回头看见二爷在给那几个人倒水。他扭头瞪了莫景皓一眼,压低声音说:“还说二爷不让说,你都说了些什么?嘴不把风,回头给你安条拉链!还有!顺便给你戴上手铐,免得你再给我枕头下面塞女士内衣什么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动作快点,不就是切个洋葱吗?”
说话间莫景然已经把鱼拾掇好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有本事你来切!“莫景皓把刀扔在案板上,莫景然拿过刀,眼睛都没眨一下,三下五除二把两个洋葱切成块状。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莫景然不停地忙于配菜和煮菜之中,莫景皓倒是消闲,偶尔给客人倒倒水,连餐盘剩饭都是二爷自己收拾。
习惯了,人家是大少爷,不是帮佣。
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
剩下的事全是莫景然一个人的。这点他也习惯了。
9
“你们说,柯小艾这个学期会不会去学校?”
“很难说,要么打胎,要么在家养胎,最好是在家,去学校,岂不是丢人现眼?”
“小点声,让人听见又要惹麻烦了。”最后说话的人是于非凡,他用下巴指了指莫景然,这个动作刚好被莫景然扭头看见。要不是还有好几道菜没做完,他手里的炒锅早就砸了过去。
酒足饭饱的于非凡他们几个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莫景然隐约听到“欲女”,“妓女”之类的龌蹉之词。
他把锅敲得震天响。那几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又开始“悉悉索索”起来。
二爷过来端菜的时候横了莫景然一眼。
想要他冷静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柯小艾不在乎他,但他还在乎她!包括别人说她的坏话,用龌蹉之词来对她评头论足,这些他决不允许!
莫景然炒菜的速度越来越快,菜没炒熟就装进盘子。
“这都是什么呀!菜单上可没有生吃二字,会不会做菜呀!”有客人叫嚷起来。
二爷忙不迭地上前道歉。
“你这是在做什么!严重违背了作为厨师的职业道德!这道菜重做!”二爷把一盘菜放在灶台,鼓着腮帮,“叫你爆炒,不是凉拌!也不是生吃!”
10
柯小艾路过快餐店,这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那不是咱们班的班花吗?”
“错,是欲女。”
“我以前追求过她,幸好没追成,要不然绿帽子会压死我。”
有人把钱拍在餐桌上,几个人站起来,于非凡第一个朝柯小艾走来,脸上是邪魅的笑。
“柯小艾,来看你老公吗?他正在忙,看见没?在炒菜呢。算了,我闭嘴吧,要不他会找我算账的。”
莫景然用勺子舀了勺水直接向于非凡泼去。
”卧槽!还想再死一回!”于非凡骂了一句,其余几个人扑了上来,莫景然扔下勺子冲了过去。
二爷把烟斗在鞋上磕了磕,吩咐莫景皓:“招呼好客人。”
莫景皓以为二爷要去投入战斗,没想到他走向灶台,不紧不慢颠着炒锅,再不紧不慢把菜装盘,时不时地瞟一眼扭打在一起的几个热血青年。然后关了火,端起盘子果断走人。然后坐在凳子上,把烟斗里的烟丝重新点燃,悠悠吸一口,打开录音机继续收听武侠评书。
11
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的目的,作为旁观者,只想看你身上的伤口流血。
也许会有人打架的目的是争强好胜,气血方刚嘛,好斗是自然的。
也许会有人认为那是自作多情,我对你没感觉,你不必那样拼命,即使拼了性命我也不会心存感激。
其实,莫景然认为,只要你占据我心里的重要位置,可以为你去做任何事情,竟管你不曾在乎过我,但我在乎过你,这就足够了。
12
莫景然靠在墙边,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淤青越发明显。
柯小艾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莫景然!今天不陪你打了,约个时间,地点你来定,你有多少个弟兄尽管叫上,不要让别人认为我们几个以多欺少。”于非凡负手站在一旁,舔了下嘴角的血迹,挥挥手,其余的几个人跟在他身后朝柯小艾消失的方向一路小跑。
“是不是已经走远了?跑快点。”于非凡的声音格外刺耳。
莫景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说不清的预感涌上心口。当即拿了案板上的菜刀藏在衣服里,大步朝于非凡他们的方向走去。
于非凡几个果然心存不轨,一路上他们说的话莫景然全都听到了。
“平时装出清高的样子,让人觉得她冰清玉洁,却没想到是个婊。”
“也许是外表高冷,内心火热呢。”
“别光说话了,她是不是走远了?”
莫景然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菜刀,这时肩膀被人一把捏住,用力往后扯。
“你想干什么?”
二爷说话间他的二手摩托已挡在莫景然面前。他掀开莫景然的衣服,没收了菜刀。
“我的刀只用来切菜,不是用来犯法!赶紧回去,我去把柯小艾找回来,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赶紧滚回去!”二爷鼓着腮帮,他的语气让人无法抗拒。
二爷的摩托车从于非凡几个身边呼啸而去,莫景然这才回头往店里走去。
过了没多久,二爷果然把柯小艾带了回来,莫景然面无表情,在洗碗池旁洗着那一大堆盘盘碗碗。
”我送你回去。”身后是莫景皓的声音,然后就没有了任何声响,等莫景然扭过头去,柯小艾已经和莫景皓走了。
二爷的收音机播报了一则天气预报之后,继续着武侠评书。
“今天晚上我和你在店里住,我怕那些人过来找你,当然这都不是事,关键是怕我这小店跟着遭殃。”二爷把烟斗在鞋底上磕着,”打不过就不要逞强,对付有些人要用计谋。天黑了,赶紧关门睡觉,知道你也累了一天了。”
二爷虽然表面冷冰冰的,莫景然知道他还是关心他的。
夜异常的静谧,蟋蟀是黑夜的主角,一首难懂的曲子反反复复演奏到半夜,像是觅不到知音不罢休。
店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出去。
莫景然溜下床,跟了出去。
网吧里晃晃悠悠出来于非凡的身影,他叼着烟,手擦在裤兜里,一步三摇走进一条巷子。过了一会,黑暗里传来于非凡的嚎叫。
13
莫景然正要闪人,不料撞到二爷身上,二爷沉声吼道: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您老好身手,这就是您说的计谋?”莫景然的讨好换来二爷的嗤之以鼻:”拜你所赐,二爷我觉都睡不好,还不快走,那小子追来看到你,你今后没有好日子过咯。”
话音刚落,巷子里传来声嚎叫:“有种别跑!拿个破麻袋套住人才敢打,算什么东西?”
“跑!”
二爷拽了莫景然一把,自己先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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