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元帅冷笑道:“先生休要危言耸听!皇上爱民如子,不忍见生灵涂炭,兵燹之灾。方有意言和,只是尔等得陇望蜀,贪得无厌。诚意何在?塞北王若果有诚意,就不该欺人太甚!”
孛里玉律冷哼一声:“田元帅,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初即帝位,根基未稳,塞北兵精粮足,兵强马壮,有林元帅相助,如虎添翼,一旦边关狼烟再起,皇上只怕招架不住。田元帅,某绝非危言耸听!林辽过去与塞北誓不两立,而现在使他国亡家破全军覆没的是你们,在林辽眼里你们犯上作乱,窃国弑君,罪行滔天。别忘了,他一心报国,效命的是萧蓥,不是当今皇上,他真以天下百姓为念,早该诛暴君迎立圣明的陛下了。林辽部下,生擒的个个引颈受戮,绝无偷生苟活的,漏网在外的,频频生事,妄图复辟,皇上,这些人你可不能低估。权衡轻重得失,皇上慎思。”
“一派胡言!”桂王爷道,“林辽的儿子林烈都已纳降,那些虾兵蟹将还能成什么气候!”“哈……”孛里玉律仰天大笑,“你恐怕白日做梦吧,林烈向来惟其父马首是瞻,是出了名的孝子,林辽部下哪一个纳降都可信,惟独林烈某看得最透,绝无纳降之理!林烈据守鹿云,宁嘉连下三道诏书都没把他召回去,还是我们大王英明,仿林辽的笔迹修书一封交给俘虏的宁嘉信使,立马将林烈催了回去,实不相瞒,那封信便是在下的手笔。宁嘉被困,黄允清作壁上观,为保存自身实力不肯援救。当时你们围城,四下里铁桶一般,林烈能把娇妻幼子送出去吗,纵然送出去,黄允清对林辽早已恨之入骨,能放过他的家眷吗!林烈明知是陷阱是火坑,也不敢违抗父命!如此愚忠愚孝之辈,岂能向皇上俯首称臣。”刘恍冷笑:“下官听说先生阅人十分高明,只怕是智者千虑,难免一失吧。”
皇上捋长髯道:“先生好一番高论!朕不妨直言,林烈将军已经归顺我朝。昔日林将军兵微将寡,孤立无援,尔等尚不能陷一城一池。今朕自有百万雄兵,千员上将,为林将军后盾,挥师北上,横扫塞北,指日可待!”话到这,皇上重拳砸在面前御案上。孛里玉律悚然变色。皇上顿一顿,缓和了口气:“中原连年内战,边庭烽火不休,百姓饿殍满地,流离失所,早已不堪其苦,朕哀民生多艰,不忍再动干戈。你家大王却认为朕软弱可欺,张口便索要宛北十五州,如此欺人太甚!朕惟有破釜沉舟,与韩窈决一死战!”
孛里玉律此行,一为讹诈宛北十五州,二为刺探大齐虚实,不肯就此闹僵。便软下脸来,自请修书奏请韩王再议和谈之事,直至双方满意为止。皇上转怒为喜,连称有劳先生。谈判完毕,孛里玉律拜别而去。
桂王爷向皇上进言道:“孛里玉律的话不无道理,林烈确有可疑之处,防人之心不可无,皇上不能对林烈委以重任。”楚王爷道:“林烈拒不归降有一月之余了,怎么突然悔悟了?前一阵刑部大牢闹了好几起劫狱的案子,有人混进大牢了。偏这阵子,他就降了,真是无巧不成书。”田元帅道:“二位王爷,不要捕风捉影,草木皆兵,林烈至诚至信,绝非心怀叵测反复无常的小人。况他有家眷在,岂敢别有图谋!”
皇上笑道:“你们不必多言。孛里玉律必然知道林烈归降,故意说出这番话来迷惑朕,阻拦朕起用贤才,这等雕虫小技,朕一眼看破!”
皇上送走来使,几位重臣亦告退之后,独立在空旷肃穆的殿宇之内,没由来心烦神倦。步出来佛阁,见殿外御苑花木凋零,枝上寒雀聒噪,更兼西风阵阵,檐铃铮鸣,一缕残阳,泻在血红的廊柱上,莫名的一阵彻骨寒意。一路往乾宁宫来歇息,忽然想起九月十五祭宗庙大典的曲目进展不知如何,便传旨宣召宫廷乐师周丰仪往乾宁宫待命。
周丰仪不曾传到,二皇子萧武坤迎了上来,后面跟着一个手捧大红食盒的太监。萧武坤扶皇上在度月轩中小憩,道:“父皇为国家大事旰衣宵食,费神过度,儿臣愚钝,深恨不能为父皇分忧。今得了一样塞北的千年人参,特熬了给父皇滋补身子。”说着,便揭开食盒,奉上参汤。皇上道:“朕这十几个儿女中,你不是最有本事的,却是最有孝心的,难为你常替父皇着想。”
皇上喝了汤,萧武坤又道:“想是父皇乏神了,儿臣替父皇松松筋骨。”“好,你哪里学的这一手好本事,这一拿捏浑身上下无处不松爽。”皇上笑着赞叹道。
武坤一面揉捏着,一面打听来佛阁召见使臣议和的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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