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翠四岁半的时候,爸爸喝酒睡着之后就再也没能醒来。徐小翠跟着妈妈哭过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农村家庭,没有了主要劳力,家里过的十分的困难,徐小翠这个时候学会了洗衣服,烧饭。她站在凳子上在锅灶旁炒菜的时候,总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掉进锅里,变成一碗菜端上桌上。
两个哥哥已经不打架了,他们三个蹲在地上吃饭的时候总是能瞥见妈妈用袖口摸眼泪。徐小翠渐渐的不能做一只猫了,她总是吃不饱,妈妈总是说“活没干多少,饭一点也不少吃”。徐小翠盛饭的时候尽量不盛第二碗,于是她总是把饭往下压,再往下压。有一次,用力过度了,那碗的那只手没拿稳,啪嗒一下整个玩摔在了地上,碗没有摔坏,饭掉了出来,徐小翠蹲在地上捡碗的时候偷偷瞄了妈妈,妈妈一声不坑冷眼看着,两个哥哥吓得低头吃饭,徐小翠战战兢兢的把地上的饭往碗了扒,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全部吃了混合这泥土。索性妈妈真的没有大孔大叫。
徐小翠真的很怕妈妈大孔大叫,那种歇斯底里的叫让徐小翠心脏直往嗓子里钻,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妈妈经常歇斯底里的叫,跟村里的人叫,不管是自家的鸡吃了邻居的菜还是邻居的鸡吃了自家的菜,跟爷爷奶奶叫,说爷爷奶奶不公平,跟叔叔婶婶叫。妈妈的叫让徐小翠胆战心惊。
当然徐小翠也有温情的时候,那就是每天晚上她跟妈妈并排的睡在床上,闻着妈妈身上的香味,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妈妈女儿,徐小翠一直觉得睡着的妈妈最美,所以她在旁边一动不动,生怕吵醒了妈妈。
妈妈离开家的时候,徐小翠6岁,妈妈和奶奶吵了一架之类卷了一个包袱就离开了。徐小翠蹲在大门口,两个哥哥也蹲在门口,三个人用石头在地上画来画去,徐小翠想画一副画或者是画一朵花,可是最终她只画了一条又一条的直线,交错在一起,形成了无数的×。最后奶奶过来叫他们吃饭,他们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去了奶奶家。
“这个贱女人,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孩子死活……”奶奶骂骂咧咧。
三个孩子吃的香甜。
徐小翠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妈妈了,她想哭,可是眼泪早就湿了被子,她不敢发出声音,用力的听着空气中的其他声音,一遍一遍的自己抱着自己,脑袋昏昏的,渐渐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没有徐小翠的妈妈一个人长大了,长成了一个17岁的姑娘,这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一个睡觉,一个人干活,她去过妈妈的新家,妈妈又生了一个弟弟妹妹,继父笑呵呵的,看的出来很是老实,也看的出来,继父对妈妈很好。
奶奶拼尽全力也只能让大哥结了婚,大嫂走进这个家的时候,徐小翠从妈妈原来的房间搬了出来,奶奶在大哥二哥共用的房间重新放了一张床,于是她就跟二哥一个房间了。大嫂人很温和,并没有过分为难小姑子,徐小翠干农活又很卖力,至于吃饭吃的多,大嫂从来就是不说的。
二哥的婚姻大事成了一件大事,大哥大嫂自然没有闲钱去给二哥娶媳妇,这一贫如洗的家里怎么也准备不了材料,可是奶奶吃的盐比徐小翠吃的米还多的奶奶还是有办法,一贫如洗的人家远不止他们一家,奶奶看着花样年纪的徐小翠自然就想到了换亲。
奶奶耐心这计划这这一切,她直觉的认为萌葫芦一样的徐小翠肯定不会反对,或者说不敢反对。直到双方见面,徐小翠才一下子知道了奶奶的打算,她看着对方傻兮兮的对她笑,胃里翻山倒海,第一次知道看到人也会恶心。徐小翠在整个相亲的过程之中表现的跟奶奶期望的一样,不声不响。对方也没有什么意见,双方就商定了结婚的时间。
二哥就像对面那个男人一样,始终笑嘻嘻的。
晚上,徐小翠躺在床上,一天的劳动没有让她倒头就睡,那个男人的面貌始终在脑海中徘徊,说是二十五六,大概也有三十岁了,小小的个子,黝黑的皮肤,徐小翠的眼泪又悄悄的溢了出来,印着窗外的月光,折射着宝石般的光,烙印少女的心。这么多年,悄无声息的哭简直就成了习惯。隔壁床穿了二哥翻身的声音,看的出来,二哥对这门婚事很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二哥对徐小翠的态度都温和起来,那感觉就像是照顾一个不久就要出门的妹妹那样的不舍,徐小翠冷漠接受着二哥的这一切。
大嫂看出徐小翠心中的不满,劝她说“一切都是命”
徐小翠一直都是信命的,她爸爸去世的时候她就开始信命,所以她妈妈走的时候她挺过来了,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的活着,多干活,少说话。今天,她还是想信命,可她确实也不想信命了。
二哥的好一点一点的刺激着徐小翠,如果二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徐小翠不闻不问,那么徐小翠可能还是认为自己还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一个人,那么无关紧要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不呢?二哥的好说明徐小翠还是有用处的,徐小翠开始不干活,她这一行为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谴责,大家都不动声色的接受这徐小翠的任性,徐小翠几天之后又开始不洗衣服,嫂子一声不响的晚饭之后去河里洗了。不做饭,二哥早早的回家做好饭,扒拉两口就去干活。徐小翠觉得自己变的像一个公主,可是这些都不够,即使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什么也不做,随便的吃喝,她还是觉得不够,不够,心里好像缺了一角。
一家人接受着徐小翠的任性,也松懈了对徐小翠的看管。徐小翠在一个早上跟她母亲一样,拎着一个包袱离开了家。
徐小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她也不敢跑多远,她鼓了多少天的勇气也只能让她去了她母亲的家。
母亲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这个女儿亏欠了太多,无教无养个,枉为人母。更重要的是,她想到了自己从前婆婆的脸,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时候她忘记了这手算盘是为了她儿子打的。
母亲把徐小翠藏下的第一天就到处打听合适的青年,她问徐小翠“我给你找个对象,你自己做主,你同意了,我就做主让你嫁。”
母亲在徐小翠第二天晚上就安排了徐小翠跟陌生的青年见面,这时候奶奶已经知道徐小翠跑去了母亲那里,她原本以为即使徐小翠没有打招呼,她在继父家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并没有在意。
徐小翠看到了这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个子不高,长相英气,话不多,挺着腰板站在那里,看着有点傻气,徐小翠有点脸红。青年走了之后,母亲说“怎么样?这个可行”。徐小翠没有说话,“他是个当兵的,回家探亲的”,徐小翠心跳了几下,低头看着脚尖,微微的点了点头,母亲知道,这个事情可以了。
徐小翠把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的包裹重新搭上肩跟着这个当兵的,名义上的丈夫去了部队所在的城市。他们什么也没办,年纪不够也没钱办,也不敢办。
在坐上火车的那一刻,青年握着徐小翠的手,那一双少女的手粗粝不堪,满是老茧,徐小翠掌心微湿,面颊通红。她不知道眼前这条路是幸福的康庄大道还是无底深渊,她只知道,人生到此为止她第一次为自己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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