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活泼得要命。平时只要是她回来,我们好几层的邻居们都能听到动静,不是把门拍得咣咣响,就是哗哗地晃着钥匙。上初中第一学期,小薇放学骑着自行车与男同学飙车,把拐弯的电动车撞报废、驾驶员肋骨骨折好几根,自己腿上打了石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来,为了参加歌唱比赛,大晚上自己在楼道里练歌,把邻居们吵得都睡不着了,她倒好,唱累了自己坐在台阶上睡了。小薇上高中后,她姥姥和姥爷搬过来一块儿住,是小薇说服老人搬来住的。她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姥姥身体不好,晚上总能看见小薇带着姥姥在楼下遛弯,哼着她姥姥听不懂的英文歌,后面跟着她家的小京巴儿。
一年前,小薇突然安静起来,出来进去也听不到顺便拍打我家门的声音了。每天早上,我家儿子照例与还在做梦的我打声招呼就上学去了。有一次,我们儿子出门后忘带水壶,嗵嗵砸门要水壶,我给他拿出去水壶,门外的一幕让我吃惊了一上午。小薇姥爷早早地把电梯“控制”在她家门口,大家还在熟睡中,倒是不影响别人使用。她老爸往小薇背后套书包,老妈往小薇嘴里塞面包,小薇手里拿着烫手的牛奶,左右倒着手。新掉了门牙的姥姥站在门里面,颤颤巍巍地喊着:“娃儿加油1老赵一家是从陕西迁过来的,在他家人的嘴里,小孩一律是娃儿。站在我家阳台,就能够看到对面的学校,那天早晨,我目送着小薇娃儿在她爸爸妈妈的陪伴下,走进马路对面的学校。
“我昨天买菜,老赵家的小京巴跑出来还认识我,原来小薇高三开学那天,小薇姥爷就把它送给卖菜的大刘了。”我媳妇在一旁说。下午我下班回来,小薇妈妈已经站在学校门口张望了。“小薇妈,两步地儿,还要等着接啊1我问,小薇妈瞅我一眼又紧张地把视线转向学校:“嗨,不一样了,娃高三冲刺1看到等候在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家长,我寻思着:是不是我们家也该进入这种“模式”了呢。
随后的每天晚上,总能看到小薇的姥爷、姥姥和爸爸全部在楼下遛弯,刮风下雨,他们就躲在楼道里聊天,只留小薇妈妈在家里负责后勤服务,其他人一直到深夜才悄悄回家。有时候我凌晨一两点起来,总能看见小薇家有个小屋灯火通明。
学校期中考试后,正当我们要和儿子商量,是否提前进入隔壁小薇家那种“模式”,我家儿子一进门就说:“小薇姐这次学校高三段考掉出年级前十了。”参加学校家长会,我见过教学楼走廊里贴着每个年级前十学生名字,还有单科成绩前十的。开过两次家长会,也总能看到熟悉的赵薇的名字。我赶忙问为什么,儿子把头扎在冰箱里说:“小薇姐说她家的‘护法’太多,干扰和压力并存”。看着我家孩子三口两口把一根雪糕咬得只剩根木棍儿,算了还是别说啥了。
后来,早晨再也见不到小薇身边的几位“护法”了,小薇恢复了以前的闹腾。在楼下遛弯碰到小薇和她姥姥,她们绘声绘色向我讲述了她家的那次“谈判”,原来小薇在姥姥的支持下,与父母进行了一次“谈判性辩论”,最终姥姥和娃儿胜出,小薇恢复了自由“模式”。
今年小薇高考前,娃的姥姥突然住院了,头部查出了瘤。为了不影响小薇学习,没有告诉她。高考一结束,小薇就到医院陪姥姥了。
高考成绩公布的前一天,小薇姥姥因血管瘤破裂离开了她们。在殡仪馆里,我见到了小薇和她的家人,“我对姥姥大声说我考了619分,可是她不理我”,小薇边说边用袖子抹去不断涌下的泪水,“我要是会治姥姥的病就好了。”我的眼前浮现出掉了门牙的老人和她外孙女在楼下遛弯的情景,后面跟着她家的小狗。
就在学生们快开学的时候,有一天我下班路过火车站,远远地看到我家邻居两口子从车站走出来,大姐眼圈红红的,老赵大哥解释说:“娃去吉林上大学了,她选择了学医,刚才进车站时只让我们送她到进站口。”说着话,小薇妈的手机响了一声,“娃的车开了,让咱保重身体,照顾好姥爷。”夫妻俩转过身看着高大的车站。
瞅着小薇父母的背影,我默默地说:小薇娃儿,好样的。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