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闻超标市长不悦 开大会突击整顿
坐地户常坐不易 新局长用新弃旧
小二代账头不清 数据错局长救场
风声紧生产依旧 险约谈领导追责
检查组聚集区县 查环保芸生众相
治雾霾效果显著 小老板无缘蓝天
尾声
闻超标市长不悦 开大会突击整顿
秋分。后半夜先风后雨,忽大忽小,没有停歇,一直到天亮。
说来也怪,前几天也下雨,可雨刚停,太阳就象个讨债的立马现身,数得过来的几片薄云似扎堆闲聊的科员,远远见了领导,顷刻间便散了。只留下热气裹在人身上,把汗压迫在汗毛孔口,出不来,更回不去,让人憋闷、烦躁、心绪不宁。
今天不一样,前些天还是能把人闷焦的天气,一场雨就把温度降了下来。虽然太阳出来后,天气仍是热,但明显感觉凉了许多。
午后,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秋分这一天,白昼时间等长。昨天还是天长夜短,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夜长天短。秋分在这个概念上与坐标系的零点类似,一左一右,毫厘之差,就定性了。这个临界点是有过渡的,象正弦波的弧,一起一伏,光滑有规律。弧顶是阳衰,弧底是阴尽,相比之下,还是上升段好。弧底向上,是爬升,是底部反转。对,弧,弧底,就是大明朝的弧底。好像不对,应该是崇祯死弯吧。不吉利,怎么想起了这个字。不会是不好的开始吧。千万别。
项作银座在大班椅上,一动不动,虚拿着张A4纸,眼光似看非看着桌上的水杯。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水杯中上升的烟气绞在一起,来去都没有痕迹。
项作银是济县市的现任市长。
济县市地处豫北,原来叫济县,因水得名,归复州市管辖,是个县级市。全县有60万人口,工业企业有百十家,大多以生产矿山机械及配件为主。规模企业占少数,上10亿元的只有一家。济水从城南流过,河道很宽,河水很小。
中国古代四水,“江河淮济”就有济水。济源、济宁、济南都因济水得名。诗经《国风?邶风?匏有苦叶》中“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中的济就是济水。
济县市,有点怪怪的地名。
因为这个名字,闹过不少笑话,传播最广的是前些年,招商引资。有人介绍了爱尔兰人来谈投资。老外搞得懂市、县的含义:市是总经理,县是部门经理,总经理领导部门经理。搞不懂县市是什么意思,部门经理管着总经理是个什么讲究。偏偏老外较真,非要弄个明白。一班人马一通解释,小翻译连说带比划,急得抓耳挠腮、满脸通红。老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象昨晚没睡好,落枕了。眼看早过了饭点了,老外一摊手说:算了,中国的事太高深了,等我回去慢慢消化吧。
自然,投资的事也算了。
对济县市的名称,项市长有着自己的看法:中国从秦以来,郡县、道府、路州,直到现代的省市县,含义清晰,简单明了。就是解放后专辖市、地辖市,也是不会产生歧义。唯独1983年地级行政区划改革以后,出现了些搞怪的地名。县就是县,市就是市。济县也好,济市也罢,就是个名字。1988年济县各方面指标达到县改市要求,原定名济市。报上后复州市领导没说话,下面办事儿的人不干了,说没有上下,隶属关系不清晰,辈分乱了,以后你称市长,我们领导也称市长,怎么区分?要是搞成“只知木栾店,不知武陟县”,到时就不好看了。济县领导好委屈,你是地级市,我是县级市;你是帅,我是将;你是皇,我是王;你是金銮殿,我是青瓦台。清清楚楚,怎么就没有了上下?可官大衙役粗,鸡毛也得当令箭,思来想去,干脆新老并用,各方面都照顾到,最后就取了个济县市这个不伦不类的名称。
后来县改市的多了,办事儿的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考虑到大领导也不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计较,所以也没有了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大家都会尽量避开这个纠结,起个朗朗上口,易识易辨的名子。象汲县,以古地名为本改称卫辉市,古朴又有底蕴,书卷气迎面而来。象林县,县变州改为林州市,大名不变,小名增辉。一字之差,或是高低,或是无奈。
有人和还是复州市统战部项部长开玩笑,要是你有会怎么办?。项部长说,不管如何,我要是主管,立马把名字改了。
谁知一语成谶,项部长真变成了项市长。
不过,项市长到任后事情太多了。上到中央领导的讲话精神,国家政策,下到老百姓告状,文山会海,不得脱身,哪还记得这个不关乎稳定,不涉及民生,不影响和谐,已没人在意的地名问题。太多的事情要处理,眼前的就是环保。
今天是星期天,星期天也不得休息。
项市长定了定神,瞅了眼手中的A4纸。
项市长手中的A4纸是环保会议的讲话提纲。
唉,正常工作总是被突发事件打乱。刚处理完城乡规划局一个副局长儿子在政府办公室顶楼跳楼事件,还没喘口气,环保问题又来了。项市长想。
说起环保,项市长就来气。
上周五刚上班,主管环保的副市长胡亮乡突然说,全年优良天数的统计数据错了,实际是149天,报的是169天。这不要了命,今年剩下不到100天了,秋冬季又是重污染天气频发期,怎么能把这20天赶出来,完成189天的计划?再说,下月国家要有重要的会议召开,位于京津冀及周边区域“2+26”个城市范围的济县市,如何保证会议期间的天蓝问题,是工作的重中之重。
头都大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环保工作重新安排下去,力争扭转被动局面。
当天下午,由胡副市长召集的,环保局主要领导、市环保攻坚办公室负责人等相关人员参加的专题会议上,项市长做了最后总结并归纳了几点要求:
1、在落实《省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督查方案》的基础上再增加更严厉、更有效的措施,在各相关部门尽快展开;
2、周日下午3点在政府大会议厅召开环保治理专题大会;
3、立即起草会议议程和参会人员名单,涵盖9个乡镇、相关局委、主要涉污企业,人数不超过100人;
4、周六下午3点前准备工作完成。审阅修改后周日上午10点前成文并印制完成;
制订文件是政府工作的强项,环保攻坚办加班加点,周六上午很快把新起草的3个文件草稿送了过来。上面点点划划了很多,是胡副市长的字迹。项市长看了看,在上面又增加了“把复州市的5个文件一并转发”的意见。
周日上午,8份编号分别为“济环攻坚办23号—30号”的红头文件就整齐地摆在了办公室上。8份文件分别是:
关于印发《济县市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方案》的通知
关于印发《济县市秋冬季重污染天应急应对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
关于印发《济县市秋冬季工业企业错峰生产实施方案》的通知
关于转发《复州市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督查方案》的通知
关于转发《复州市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在逐月量化考核方案》的通知
关于转发《复州市年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行动强化信息公开方案》的通知
关于转发《复州市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行动量化问责实施方案》的通知
关于转发《复州市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行动宣传报道方案方案》的通知
“当当”,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断了项市长的思绪。
他没抬头,也没吱声。
“当当”,又是两下。
项市长轻轻“嗯”了声。
门被推开了不大的一条缝,秘书轻声说:“市长,快开会了”
15点零2分,项市长准时坐到了会议厅主席台正中的位置。
开会何时到是有讲究的。
上级领导的会,只能早到,不能迟到。早到是尊重、尊敬、礼数、态度。迟到往轻里说是不懂规矩,是不重视,往重里说是藐视。迟到几分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几分钟后重要,没有人会为区区几分钟给领导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下级的会,不能早到,也不能迟到。领导到早了,你让下级怎么调整时间?当领导的也要善解人意,体谅下属,不能给下级出难题。“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话只对一半,没有贵贱,但肯定有高低。这种场合就象堂会,戏子永远要比主家早,主家坐好才开戏。新旧社会不同,不能这么比较,但是一个理儿。 也不能迟到。迟到时间久了,会冲淡会议主题,效果会打折扣。再说,身不正怎能正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何谈起?这种会,晚到2分钟,时间拿捏的正好,都顾及到了,是大家都乐意接受的时间点。
又是一个平淡如水,让人犯困的会。
在前面三位领导讲话后,项市长又强调了几点:
1、思想认识要有新境界;
2、市乡两级要给环保人员撑腰;
3、压力要层层传导下去,乡镇和职能部门要联动;
4、求真务实,不摆过场,切实把环保工作抓起来;
5、量化的指标要跟踪,对达不成的,追究问责,决不姑息。
项市长没注意到,在他讲到第5条时,有一位趁他不注意,溜着墙边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
这个人就是市环保攻坚办公室副主任方鸿湖。
坐地户常坐不易 新局长用新弃旧
市环保攻坚办公室,简称“攻坚办”。“攻坚办”是在去年没能完成上级要求的环保指标,经过领导研究,借鉴外地经验,由市政府组织,以环保局为主,住建局、公安局、行政执法局、工商局、交通局、商务局、工信局、国土资源局等十几个职能单位组成的临时机构。主任是主管环保的胡副市长,副主任是环保局副局长黄鸿湖。工作是在胡副市长指导下,由黄鸿湖副主任具体实施和落实,保质保量,提前完成年度环保要求。
环保局副局长黄鸿湖四十多岁,参加工作时单位叫“城乡建设局”,后来改名“城乡建设环境保护局”,1996年环境保护局独立,黄鸿湖在环保局的环保科、大气办、监察分队、监察大队、办公室都待过,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环保。
都说人老成精,黄鸿湖就是环保局的“精”。
黄鸿湖也知道别人背后这么称呼他,可他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自得:谁不谁都能成“精”?这不是熬退休,水到渠成的事儿。“精”是吃亏多了,经历多了,学费交多了,这其中还有个把次是头破血流。你以为这就够了?错!没有痛定思痛、没有总结和改变、没有自我压抑,还是随着性子来,你会成“精”?
“精”有什么不好?不“精”,小李的媒能说成?老张孩子的转学能办妥?刘主任能副转正?前任局长家的防盗门能装好?造纸厂的罚款能少交?上级领导来视察,会直接点名要黄局陪?
“精”不单是一种评价,还是一种状态,一种定位,是褒是贬,或抑或扬,就看你自己怎么理解了。
黄鸿湖不但“精”,还是个颇有心胸的人。除了小家外,他把单位也当自行纳入了自己的大家范畴。既然单位也是家,那同事、下级自然成了自家人。
容忍、谅解、妥协,没有底线就是底线。这是对家人的基本态度。
上班迟到?谁还没个大事小情,又不是天天这样;
业务不通?什么事都要慢慢学,一次不行,两次。一月不行,俩月。一年不行,两年。对年青人要耐心,又不是永远学不会;
上班绣十字绣?工作中找点有技巧的事挺好,手酸了自然就放下了;
公车私用?公私兼顾,提高资源利用率,还减少了排放,这是一举两得的事的善事。
……
日月轮回中,小黄变成了黄股、黄队、黄主任(党组成员)、黄局长(组织部备案的副科级)。
黄鸿湖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从当时农村进城来的非农业户口临时工,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进步,做到了副科级、副局长。其中辛酸和艰难又有谁知。不过有了现在的结果,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做过总结,人啊,想干一件事不易,能干成更不易。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候你要有运气,遇到贵人。有运气,没贵人,是听天由命。有贵人,运气自然随之而来。
黄局长总结了五阶段进步法:
是孙子→装孙子→小儿子→大儿子→当老子。
他就是在当了孙子当儿子后遇到了贵人。
黄鸿湖虽是主管监察的副局长,可在环保局的地位却不一般。
在局里,年龄大的职务比他低,同级的没他的资历长。正局长是走马灯样换,时间短的不到一年,长了也没超过四年的。
新局长到任,业务不熟,如何开展工作还摸不清大小头。人事不了解,该谁干,怎么干没法安排。所以大事小情只有依靠原来的老人。
再说,原来环保工作没有硬指标,收收排污费,下去检查检查,走走过场,是个轻松无责任的养老单位。所以新领导也乐意当甩手掌柜。
黄鸿湖是坐地户,多年的经营使他在局里有着很高的人气和凝聚力,管点事的大小领导都和他走得很近,一般职员更是以能与黄局说上话引以为傲。他把控着环保局的局面,有正局长时,局长会采纳他的意见。局长不在时,他就代表着局长。
不过前段时间黄局长顺风顺水的日子有了点小小的麻烦。
这个麻烦来自新任局长。
一个县级行政区科级单位的正职,一般是从其他单位平调过来的,直接从本单位提拔的事例很少。
一个50万人口左右的中等县,有约250名正科级干部(含主任科员),其中约120名有实职,有约副科级450名(含副主任科员约120名),其中有约300多名有实职。但城里的科级和乡镇的科级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政府直属单位的正职绝大部分是从在乡镇工作了8年,年龄已接近50岁的书记调任的。基层工作的人有句俗语“官到科级止,人回城中安”,再干一任就退二线了。这是干部任用的约定俗成,也是对在基层工作多年干部的补偿。当然也有例外,升正科级时年轻,在乡镇工作了十二年后,还没有触及50岁的县处级“天花板”,运气好的话能任个副处级实职,不过这是基层干部中的凤毛麟角了。
环保局作为一个正科级编制的事业单位,新老更替,正局长自然也是从乡镇里调来的。新局长叫左印方,原来是济阴镇的书记。
左局长是个有想法的局长。
一上任,先请班子成员吃饭,又和中层干部联络感情,对职员也是不笑不开口。没多长时间就亲自到职员家的白事吊唁了两次,满月酒喝了三回,又领着人到各处调研。
人员调整也是不拖泥带水,中层该换科室的换科室,年纪大的改任党组成员并负责青、妇、后勤工作。中层副职提拔了多名。
春节刚过,左局长把黄副局长叫到办公室,说:“黄局啊,当前环保形式严峻,去年的任务没有完成,我们环保局压力很大呀。现在市里决定成立‘攻坚办’,政府主要领导亲自抓,咱们环保局是主角。这个担子可不轻,要配合好这项工作,我看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并且这是个难得的和领导接触的机会,好好工作,你再进步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黄鸿湖一万个不乐意,他已经过了挑战的年龄,没有了斗志。按部就班,没有压力,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耕作是他多年的习惯,他已适应了这种环境和节拍,这么安排,不是要把他架空吗?
黄鸿湖说:“左局长,我能力有限,级别又低,干点杂活,领导指到哪我打到哪。让我自己做主,我怕给领导丢人,到时局长脸上也无光啊。”
他喝口水,干咳了几下,顿了顿,又说:“再说,我马上44周岁了,快过了再进步的年纪。”
“黄鸿湖同志,这个事情我已经向胡副市长汇报过,也和其他领导沟通了,他们没有不同意见”左局长用食指向下轻轻弹了弹烟灰,口气还是不紧不慢“当然,这个也没有确定,只是征求你的意见。不行的话,咱们可以开个班子会,研究研究。”
黄鸿湖低着头,心中默念各种“三字经”,问候着左局长的先人。沉默了一会儿,黄副局长说:“好吧,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谢谢局长!”
他站起身,走出局长办公室,门都没关。
小二代账头不清 数据错局长救场
黄副局长带着环保局的叁名员工去组建“攻坚办”了。
“攻坚办”的工作职责是:协助胡副市长开展环保工作,在胡副市长指导下协调相关单位对涉及环保的事项检查、整改、落实。
“攻坚办”与环保局的工作重叠但不冲突。环保局是日常监测、环评手续办理、现场检查、各单位网上数据填报等。“攻坚办”是专项事宜,只围绕环保年度指标、秋冬季指标和保证国家重要会议期间涉污企业的停产开展工作。
今年的环保指标要求是:
1、年底,全市可吸入颗粒物(PM10)年均浓度达到122微克/立方米以下,细颗粒物(PM2。5)年均浓度达到69微克/立方米以下,全年优良天数达到189天以上。
2、秋冬季空气质量改善 , 本年10月1日至次年3月31日,PM2.5平均浓度同比下降15%以上,重污染天数同比下降15以上。
为保证指标完成,采取的措施:
1、正常天气时,涉污设备、设施、涉污源的管控;
2、四种天气预警时的涉污设备、设施、涉污源的管控;
马上十一了,工作刚刚开展几个月,还没出成绩,就出了差错,这让黄鸿湖后恼火。
“攻坚办”是临时单位,只有环保局人员常驻,其他单位都是兼职,有事才过来。案头工作是黄鸿湖安排的,出了问题他自然要负责任。
全年优良天数达到189天以上,实际是149天,可统计报表上是169天。整整差了20天。10月后就进入了秋冬季,重污染天气频发,90多天里要保证40天是优良天气,从往年的情况看,难度很大。
目标完不成,是最坏的结果。不过黄副局长不是很担心,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责任追究不到他这个临时单位的负责人。但那是最坏的打算,现在还不到那个份儿上,怎么也要争取下,尽量挽回不利局面。在领导那儿留下工作不认真的印象,倒是大事。他想,要处理好这件事,除了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有个理想的结果外,如能再办几个让领导满意的事儿那是最好不过了。
统计天数的人是环保局的小梁。
小梁叫梁相卓,不到三十,职务是环保局检察支队的副队长,身份是环保局在编的编外人员,他伯父老梁就是黄鸿湖的“贵人”。
环保局的人员构成有几类:
一类是政府的在编制人员。在编制人员又有行政编制和事业编制。行政编制就是公务员,保护局除了几位副局长和退二线的领导是公务员,其他在编的都是行政事业编制。
行政编制和事业编制是有根本区别的:行政编制就是国家公务员序列,是有着正式的升迁渠道。象环保局这种县处级下属的单位,事业编制的人几乎没有进入体制的途径,也就是说没有参加党政领导干部公开选拔的机会。
一类是在编的编外人员。由财政拨款,在环保局实名制系统里面登记,直接和单位签订合同。在编的编外人员和有事业编制的人员的区别不大,主要是调动是否方便。
一类是编外人员,有单位走的是劳务派遣渠道。叫合同工也好,称临时工也罢,总之是由单位自己负责筹集资金发放工资的。
编外人员很多是走关系进来的,工资虽说不高,落得清闲。
一任领导进来一批,新领导并不会解除原来编外人员的合同。又不是自家的生意,谁会去敲别人的饭碗?没办法,散养着吧,有钱多发,没钱少发,谁熬不住,谁走。就这样,进多出少,没几任就把环保局局扩充到了二百多号人。
在编不在编,区别很大。有人说西游记里在编的就是神仙,不在编的就是妖精。这个定位在事业单位十分贴切。
老梁前些年是地方国营企业领导,遇到风吹猪上天的机遇,企业效益好,是县里的纳税大户。县里奖励单位的财政指标被老梁自己分配给了自己,家里的大大小小,男孩女孩,都变了身份,成了吃财政饭的人。连在上小学,年龄最小的侄子小梁也挂名在环保局领起了工资。
入了这个圈,就是进入了保险柜。财政拨款,只要政府在,就有你的工资。前些年,管的不严,这种上小学就领财政工资的也不是个例。
黄鸿湖和老梁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小梁在环保局挂名就是黄鸿湖一手运作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小梁的爸爸梁二从哥哥处拿得到指标,满心欢喜,却不知下面的具体事儿难办:年龄、身份、接收单位,上上下下,弄虚的弄虚,作假的作假,无亲无戚谁替你担这个责任?正在头大,认了黄鸿湖这门远亲。黄鸿湖帮梁二运作。办这类事是他的强项,三下五除二,三个月摆平。梁二在哥哥处大赞黄鸿湖。老梁也认可黄鸿湖的能力,把他当成了实在亲戚。
因为是纳税大户,老梁和时任县主要领导关系密切,能量大到不能说跺跺脚县城晃三晃,但左右个科级干部的任命,还是很轻松。黄鸿湖的事太小了,转正、中层任命,提拔副局长,一气呵成,都是老梁在背后用得劲。
黄副局长投桃报李,对小梁是呵护有加。想来来,想走走,不来就不来,不走就不走。安排他挂名个副队长,没有具体工作,什么也不负责,每月到时领饷。这不,近来管得严,又是一天四签到,又是纪委查岗。小梁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前些日子还在局里搞了个不尴不尬的事情,为避避风头,黄副局长趁组建“攻坚办”机会,把他从局里调出来,当个闲差。
小梁也真是不争气。
前些年到企业检查,酒喝多了,还非要再上酒,人家怕出事,就劝他别喝了。谁知小梁说,要酒不是为了喝,是要酒盒里的打火机。
有多人反应,小梁下去,到每家企业都说车快没油了。还是黄副局长把事压下了。
饭店吃喝完,让企业去结账,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些也都罢了,谁知账头还不清,明明是149天,愣算成169天。害得黄鸿湖还要替他擦屁股。还是把他调回局里的好。
黄副局长从会议厅提前出来是有要紧的事办。
因为数据错误,黄鸿湖已经向胡副市长承认了错误和作了口头检讨。这几天忙着会议准备工作,也没能和领导进一步沟通。
有些事,光靠时间化解是不行的。这和两口子生气不一样,两口子过几天气消,日子照样过。工作关系上不同,时间不等人,错过了时机,说不定就断了你的前程。必须要有缓解不良后果的措施和行动,处理得当了,说不定坏事变好事,所谓的危机攻关说得就是这种事吧。
忙里偷闲,他想了好几种方案,心中大概有了谱。
再找领导谈,越早越好。领导太忙,要是凑巧出去开会或出差,几天见不着面,那就麻烦了。
今天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4点半散会,5点左右恰好是领导的空闲时间,又趁着是环保的会议,余温还在,话题连得上。
从会议厅出来,黄鸿湖赶到在政府大院隔壁的临时办公室,对准备好的资料又看了一遍,用笔改了几处。然后出门向政府领导办公楼走去。
政府大院占地有150亩大,喷水池、旗杆和一个小广场占了一半还多,偏北是一个20层的双面办公楼,因为楼高显得很单薄,总是让人担心能不能顶住秋冬季的大风。最北东西两侧是两栋独立的四层小楼,分别是政府、政协和市委、人大各领导的办公室。中间是一个两层会议厅。大院东西两侧是行车道和停车场。整个布局象小说的首页,天留得足够大,但也不显得突兀。保安在忙着用涮了厚厚浆糊的报纸往前来办事违规停放车辆的前挡玻璃是贴。黄副局长经过时看了看,报纸上歪歪扭扭写着“请把车停到停车位”。
胡亮乡副市长的办公室面积不到30平方米,刚不超标。必备的办公设施挤在一起,摆放还算整齐。
胡副市长对黄鸿湖的错余怒未消,没给他好脸色,也不答腔,只含糊不清哼了声示意黄鸿湖坐下,等着黄鸿湖先说。
黄副局长刚坐下又立起身来,慢声说:“胡市长,我来向您说汇报下以后争取把污染天数降下来的措施。”看领导没表态,他又说“我是这么考虑的,‘散乱污’的‘两断三清’已完成,燃煤锅炉已拆完,砖瓦窑、耐火材料企业的限产也实施、散煤复烧各社区各乡镇也在交叉检查,市政洒水车绕着四个省监控测点不间断洒水,防止扬尘,房地产施工时间缩短了。从这些措施采取后的效果看,不是很理想,也就是说还有更大的污染源没有被管控”
听到这儿,胡副市长扭了下身,抬手指了下沙发。
黄鸿湖坐下后,接着说:“环保局监察大队人向我汇报,几个大型的混凝土搅拌站虽说断电了,可他们位置比较偏僻,自己又私拉了电源偷施工。”
“有这种事?”
“不会有错,是监察大队的出去办事时看到不对劲,特意到里面确认了的。”
“哪为什么不采取措施?”
“没有手续。再说一个人,也不符合规定。我们再去查时,他们已经停产了。”
“这么巧?你说怎么办?”
“胡市长,这些企业罚也罚过,为了效益他们是什么都不说了。我看这样,让当地乡政府驻场监控,环保局不定时督察,再出现问题,追究乡政府负责领导责任。另外,咱们省道上的绕城大货车带起的扬尘也不起好作用,道路离省控监测点太近。是不是协调交警和路政,在主要路口加限高栏,保证过境大货车远离监测点5公里以上。反正咱们这公路成网,无非是多跑几十公里。”
胡市长点点头“这个我考虑下。噢,你先起草个文件,我再和相关部门协调下。”
“另外,原来管控不严的铸造企业也是个不小的污染源。”
“铸造企业不是全部通过环评验收了吗?”
“领导说的是。不过铸造企业的规模有大有小。小的是打地摊方式,原始得很。大的是自动造型,有完整的砂回收系统。两种虽都不用冲天炉改电炉并通过了环评验收,但收尘、除尘方面有很大区别。再说,这些设备使用了没有,也说不清。污染重不重,看他们的工人脸就知道了。一个个黢黑,粉尘不大?谁信!这类企业肯定要管。”
“哦?对!”
“胡市长,不知您记得去年不?也是年底,对上面这些企业狠抓了几天,效果不是马上有了,天天优良。”
“有印象!不过省里规定对使用电炉、天然气炉的铸造企业,能够稳定达到排放标准要求的,允许其正常生产。我们要限制生产,没有依据不合适吧。”
“我的领导啊,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上面原则要求,下面灵活执行。优良天数不达标,会议期间天不蓝,到时省里要追究责任。关停铸造企业的事,上级才不会管。再说,到了达标的关键时刻,总有个轻重,是关停三五个月,又不是让他们关门,也算是企业为环保工作做过贡献吗。”
“也是。”胡副市长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黄副局长接着说:“胡市长,复州市环保数据现在是全省倒查,为扭转局面,听说市里已在筹建督查组,下派到各区县,十一后就到位。还有,省环保厅的《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督查方案》实施时间是9月25日至明年3月31日,现在又有保证国家重要会议期间的空气质量优良任务,省厅已抽调千人的督查团,今天通过关系确认到我市是十月三日。咱们的北边各市和河北各地是污染中心地带,重要会议结束前,管控力度肯定超严,只要他们一达标,咱们的工作成效就会更显著。再加上我们扩大范围,措施加严,后三个多月时间里,保证优良天数40天以上,是完全可以达到,甚至超过。”
“好!那就好!”胡副市长听完,想了想,然后长出了口气“十一前要每天检查,要加上晚上抽查,我和你们局长说下,要他们落实好,每天向我汇报。十一后的检查工作,你出个方案,周二前给我。”
“是,是,是!马上办!”
走出胡副市长办公室,黄鸿湖擦了下额头的汗。
只顾忙了,黄鸿湖这才注意到昨晚的雨把天地冲刷了一遍,天气变得不再雾蒙蒙,蝉声在远处忽高忽低,雨后特有的土腥味似有似无。
黄鸿湖抬头看了看天,心想:还差39天。
风声紧生产依旧 险约谈领导追责
济阴镇地处复州市和济县中间,省道穿镇而过。镇东的公路旁有五家紧挨着的工厂。这个区域原来是要建省级开发区,为提高效率,还是老办法,边规划,边申请,边招商。“三通一平”,水通了(各家先自备水井),电通了(原来就有的输送电路),路通了(挨着省道),场地平整完成了(中原腹地,从有大象时就是平的),有多家意向进驻,有五家企业已建成。最终开发区手续没批下来,黄了。可企业又不是黄沙,一阵大风就能刮走。不过老板们对是不是开发区看得不重,重要的是已开工生产,有效益就行。另外先期土地、环评手续都办妥或在正在办。唯一麻烦的是没能成立园区,不成规模,企业厂界外都是农田,时不时有村民围堵门要钱:水流到田里,庄稼淹了(水淹是事实,不过水还没小孩尿多);围墙高了,挡住了阳光,庄稼不长(企业围墙让出4米以内的庄稼,这4米土地所有权是企业的);设备声音大,把奶牛吓得不产奶了(奶牛圈离工厂2公里多)……。
好在都是些小事,村民胃口也不大,镇政府一面协调企业出钱息事,一面连哄带吓让村民写出书面保证不再找麻烦。
五个工厂分别是生产门业、包装材料、饲料、桥梁构件和柴油机配件的企业。占地面积都在100亩上下,清一色的钢结构厂房,白墙蓝顶,坐北朝南的办公楼,只是中间的一家临公路稍近些。
中间这家企业叫旺达机械有限公司,生产柴油机配件,员工有200人,年产值不到一个亿,老板叫任晃宏。
任晃宏四十多岁,办这个企业已有二十多年。原来是机械加工,有什么订单做什么生意,零敲碎打,勉强维持。2000年山东的农用车销售火爆,任老板偶然的机会做起了OEM,结结实实赚了一把,有了一千多万的闲钱。多年经营,见到了回头钱,任老板认为自己掌握了企业经营的诀窍,市场走势、用户拓展、内部管理、新品开发等等全不在话下,企业赢利就是最好的证明。有钱,心就大了,征地、买设备,自有资金不足就贷款。银行也是嫌贫爱富的主,你有销售额、有利润、信用没问题,他就敢贷。一来二去,土地、房产、设备甚至是已开发票都成了信用凭证。新厂建成,银行借款小二千万了。后来又上铸造,走的设备分期付款,还有从亲戚、朋友处融的资,几块一加,三千万的债背上了。
建厂时,镇里要求办公楼整齐划一,统一三层高。几个厂连在一起,远远望去,还真是有模有样,给镇里增色不少。
可开工没几天“旺达”公司里连续出了几个工伤,任老板坐不住了,找风水仙儿看了下,说此地在济水之南,又是远古战场,亡魂通狱之路,极阴,不吉。任老板是农历九月九生人,阳气冲天,秉气极壮,但相抵后仍是阳弱阴强。事已至此,维有破解。日月轮回,斗转星移,阴极阳始,办法一是围墙位置南移,离路更近,先人一步取阳。二是要在高度上压住临居,以高取胜,先阳,多阳,在办公楼上再加两层阁楼即可。这个南,这个高,不是简单的取阳,还是高人一等、先人一步,是旗帜,是榜样,是企业火红的标志,任老板的福气都在这个“南”和“高”上。
周一上班,公司里员工向任老板汇报,说昨天到市政府开环保动员大会,通知十五家铸造企业从今天去全部要停产。市里会到现场检查。
“停产?扯蛋!”任老板对员工吼到“这么多合同,停产了怎么办?别听他们瞎讲。还有,不是‘错峰’生产吗?怎么是停产?”
“老板,昨天会议专门讲了,‘错峰’是说,从9月25日到明年的3月31日全部是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任老板不耐烦地摆摆手。
员工刚走,任老板拿起了电话,拨个号码,通了“喂,梁老弟呀,忙什么哪?………在攻坚办?快回去了?好,好……….有什么消息提前说……”
济县市环保局的监察支队,原来就划有片区,小梁所在的分队负责的是济阴镇。正队长家有病人,长期请假,小梁就成了代理队长。
下午,小梁一行两人来到了旺达机械有限公司,在任老板陪同下,一到铸造车间,看到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工作,皱了皱眉。
回到老板办公室,小梁说:“任老板,形势相比你也清楚。任务重,压力大呀。铸造虽说省里通知是符合要求,可以正常生产,但市里要求是全部停产,没办法,你们还是配合下,不然没法交差啊。”
任老板抽出一只软包中华烟,扔过去,说:“梁老弟,我和左局长熟得很。我们配合,肯定配合,怎么会不配合呢?你老弟,说到那,我就打到那,你放一百个心。”抽了两口烟,又说“我说老弟,全市那么大,那么多企业,我一家能到哪儿?我开炉不开炉就左右了全市的天气?再说,中央都说了不让‘一刀切’,怎么到下面就变了?我们干个企业就地位就这么低,说不让干就得立马停产?隔壁的饲料厂和其它几个厂,污染也比我们大的,不还是在生产?”
“是吗?”
“这还有假,我派人去看了的。”
“任老板,我跟你透个信儿,听说复州市环保局的文件马上下发,也是要求所有铸造企业 ‘错峰生产’。另外,省环保厅从全省各地抽调的千人检查组,‘十一’后就进驻济县市,对环保工作进行全面检查,为期一个月,要求是逢厂必进、逢村必进、逢户必进,保证全方位,没有一个死角。他们分了三个组,一组检查,对‘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工作的措施落实;一组督查,是对检查组工作的验证;一组复查,是对检查、督查工作的确认。三组人员互不认识,工作交叉开展,对铸造听说是按省里精神执行,达标企业可以生产,不过除尘、收尘措施要完全符合环评文件里的规定执行,一条一条对照。我建议你到时还是不开炉为好,省得麻烦。”
说到这儿,小梁话锋一转,突然说“任老板,你这中华是真是假,怎么味不对呢?”
“乱说,我能给领导假烟?烟草公司专卖店买的。对了,一会儿你捎走两条,回去慢慢吸,看假不假。”
小梁没搭腔,接着说“复州市环保局的驻县区代表今天已到,环保部巡视组什么时间来也说不准。麻烦啊。不让开就不开,坚持坚持,算是对兄弟工作的支持,千万别被抓现行。今天这情况,要让市局代表发现,报上去,我不被开除也得记过处分。”
“不会这么严重吧,我会按老弟意思办,不开就不开。不过老弟你要提前说,我现场处理起来也要时间,不抓现行好办,就是别去摸。浇包、压铁要5个小时才能到室温,炉子铁水温度1400度,没8个小时不会凉下来。”
“你最好是别开,会很麻烦地。好了,我要到隔壁几家看看。”
小梁和夹着报纸包的随从离开了旺达公司,开车向隔壁的饲料厂驶去。
“十一”刚过,省检查组来了。
检查组一行十人,在小梁带领,任老板陪同下,来到了铸造车间。
一进车间大门就闻到浓浓的铁腥味,那是湿砂经过铁水高温后浸出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一条条照进来,可以明显看到细小的漂浮物在空气中飞扬。车间没有工人,设备的各种指示灯有亮有灭。
检查组手里拿着一张清单、环评报告书和验收报告,一条条对应:烟囱8根,高15米以上,除尘器6台……。
领头的问:“这些环保设施都能正常工作吗?”
“能,能!领导,全部能正常工作。今天检修设备,平时是全部开着的,不然粉尘太太。”
“你们这些冶炼电炉是什么工艺?”
“领导,我们不是冶炼,我们是铸造。冶炼是把矿石熔炼成原铁,我们铸造是把原铁浇铸成产品。性质不一样,冶炼是重污染,我们不是。”任老板急忙道。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好,拍个现场检查的照片,我们再去其它车间看下。”
临走,省检查组领导对小梁说:“看了这么多家,还数这家企业规范,污水处理等设施在正常运转。但车间的粉尘还是要再想办法深度治理。”
晚上,任老板给小梁打电话:“兄弟,要不是我提前停产了,真麻烦了。我看这次和过去的阵式不一样,是玩真的了。原来是领导大会上要求要求,下面走走过场应付下就完了,这次怎么这么严?”
“严,后面还有更严的!”
“不会吧?那不要了命?我说兄弟,我原来的老厂,就是也临公路的那个,有两台老炉子,偶尔还生产,有点急活,还不能停,想想办法呗。”
“哦?想起来了。不好办啊,检查组都是外地人,不熟。不好办。”
“还有你办不了的事?他们人生地不熟,还不是靠当地人介绍、领路?怎么也要买点面子吧。你办吧,只要不去查,协调的费用我出了,三千,不五千,你看行不?。”
“嗯,我试试吧,不敢肯定办成。不过你要先做点准备工作。”
“你说,你说!”
“你把老厂临路的墙写上‘对外租赁’,留下手机号。用粉笔,别用油漆。粉笔一、两天就旧了,漆颜色太新。还有,如果有人打电话,一定说有污染的一律不租,一年30万。就说这个厂已经停半年多了,因为租金高,条件严,所以一直闲置着。大门锁好,让人、车集中进出。像个停产的样儿”
“好!好!我马上办!”
检查组来过的一个月时间里,督查组、复查组分别到现场核查。任老板都是提前半天把生产先停了,检查组走后再开炉。老厂也没人去查过,那两个老炉子一直开着。
正以为今年的环保措施不过如此时,麻烦又来了。
原来,省检查组发现了多起涉污设备该停不停、该关不关问题。汇总报省环保厅后,厅长十分不满,马上和复州市洪互良市长通了电话,严厉指出:11月份再不改变现状,将就环保事宜对复州市主要领导进行“约谈”。
洪市长很不高兴。
洪市长还十分不解,下面有主管领导、有职能部门、有区县一级组织,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优良天数不是一直在上升吗?想来想去,洪市长决定乘着星期天,到企业实地考查下,掌握第一手资料。
行程确定在济县市,秘书提前把要检查的单位按行车路线列了个清单,同时向市环保局通了气,要求局长和主要领导陪同,并特别交待不得走漏消息。
周日八点,一辆考斯特中巴、一辆喷有“环境检测”字样的“宇通”专用车、两辆轿车,鱼贯向济县市方向驶去。
因为周日,检查的前两家企业未生产。
第三站是位于济阴镇的几个工厂。刚进济阴镇,就见济县市项作银市长、环保局左印方、“攻坚办”副主任黄鸿湖几位在路旁等候。
洪市长脸上掠过一丝不快,随即恢复了正常。
车停稳后,项作银忙走到车门前,双手连握带扶地托住洪市长的手,连声说到:“领导星期天也不休息,太辛苦了!欢迎到济县市指导工作!”
洪市长停了下,说:“作仁同志,我们一行是随便看看。”然后扭头问秘书:“该哪一家了?”
“就是这家,通威饲料有限公司”
济县市环保局人在前叫开大门,打电话联系接待人员,摄影记者倒行跟拍,一行人来到厂区内。
通威饲料的老板跑步来到跟前,左局长说:“领导要看你们的生产情况,你把工艺流程和环保设施介绍下。”
“好!好!”老板忙答到,然后领着众人,边走边说“我们通威饲料有限公司,年销售1亿元,环保手续齐全,治污设备完善。生产工艺是‘粉碎,配料,混合,制粒,冷却,包装’。产污环节是‘粉碎’工段,该工段已按要求在管控天气停产。这就是‘粉碎’工段。”说着,进了车间。车间内冷冷清清,麻雀见有人进来,并没有四散飞走,只是稍稍骚动了下就恢复了正常,觅食的觅食,追逐的追逐。
“好,按规定停产就好。没有解禁前,要做好停产工作,不能私自开机。企业在保障空气质量优良要求的大环境下要忍受阵痛,经济上受些损失,空气清新了,天蓝了,造福一方,也是值得的。走,咱们再看看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是“冷却”工段。巨大的设备上方冒着清烟,车间一股呛人的味道。
见洪市长望着冒出的烟,老板说:“这是散热产生的蒸汽,正常现象。”
洪市长抬头看看上升的烟,不知听没听到老板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摄影记者把镜头从领导摇到众人,又摇到设备,最后定格在到蒸汽上………
从通威饲料股份有限公司出来,洪市长指示,时间关系,就近的几家不看了,去直接排在后面的几家混凝土公司。
车上,洪市长突然指着外面说道:“这家企业的绿化区域60米,恐怕不够吧,有20米吗?”
项作银市长定睛看了看,大标牌上写着“旺达”两个大字。他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哼,不象话!”。
项市长有耳闻,这个事是现任环保局长左印方在济阴镇工作遗留的问题。政府规定所有新建企业建筑物距路边必须留出60米的绿化带,可不知怎么搞得,这个“旺达”公司后来偷偷把围墙向外移了几十米,镇里来了几次,也没解决,后来和建开发区的事一样,没人管了。听说,这个企业的老板和左印方关系很好。
他扭头看了看,后边是黄鸿湖,左印方在另一辆车上,就随口问了句:“你说是不是?”
坐在后面的黄鸿湖觉察出了领导的不快。
周二,复州市监察局发出通报,因没有落实“六个百分百”,对济县市副市长胡亮乡停职3个月并进行诫勉谈话,对济阴镇镇长予以行政警告处分,对常务副镇长予以行政降级处分。相关部门对通威饲料有限公司等九家存在问题的违法企业一律顶格处罚10万元,并实行停产整顿3个月。
检查组聚集县区 查环保芸生众相
复州市政府对环保的态度是坚决的,明确的,不容含糊的,零容忍的。对几位责任领导的处理也是极其严厉的,为保天蓝的决心可见一斑。
济县市环保局局长左印方正在庆幸自己运气好。
之前,环保局让所有单位签了“执行重污染天气应急管控保证书”还要求下面的人建了个由全部涉污单位参加的微信群,及时通报各种信息。昨天晚上接到洪市长要来的信息后,左局长亲自给几个重要企业的老板打了电话,确认无违规生产。被抓现行的几家混凝土搅拌站是自己私拉电线,属地方责任部门管控不到位,与环保局无关。处理他们是因为措施不到位,你把变压器封了,责任自然不就小了?
这时,通威饲料的老板到环保局诉苦。
“…….蒸汽啊,领导,不污染,也不管控,怎么就违规了?怎么就罚款了?怎么就停产了?……”
左局长耐心听完,慢声说:“这个事情我们也向上级反应了。不过话说过来,录像里的现场是不是在你们公司?汽是不是你们设备产生的?洪市长是不是在那看了好一会儿?对呀,这就对了。在研究处理决定时,上级部门是谨慎的,是看了录像后才下的结论。说错也不错,录像里哪能区别得了蒸汽和粉尘?事情已经如此,我们尽量协调不罚款,不停产,但决定已出,不可能收回。什么想让主管部门再发文纠错?这个不是没可能,是不大。都是做大买卖的人,大肚点,算交个朋友,你又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好不容易把通威饲料的人打发走,显示“北京”的电话又打来了。
现在在济县市进驻的检查组有好几个:复州市政府检查组、复州市委检查组、复州市环保局检查组、复州市环保局驻局督办,还有省环保厅巡视组、环保部督导组在各地巡查,随时到来。另外还有济县市委和政府牵头的检查组。接待这些检查组已成了当前局里的工作重点。好在这些检查组中由环保部门组织的对口找环保局,政府部门组织的对口找政府的“攻坚办”。
上级单位的人员,就是芝麻粒大的级别,到了基层就被当神供着。这是惯例,下面的人是想:你不是代表个人,你是代表上级机关,尊重你就是尊重上级,轻视你就是轻视领导。再说,你是什么背景,会不会成龙成凤,谁也不知道,招待好总不会有错。说白了,不是你有多重要,是你的地位有多重要,离开了这个地位,在基层看来,你连屁都不是。但有些人不知下面的想法,地位、待遇突然提高了,就错觉以为是自己满血复活,免不了颐指气使。这些人就没想想,要是机关里的重要岗位、关键人员,一般不会安排到基层指导工作,一目了然的事。再说,离开岗位时间一长说不定有什么变故,谁去冒那个险,因小失大,丢了位置可不划算,能不下来肯定就不下来了。还是部里的领导水平高,打过过几次交道,人平和又讲理,不像有些人。
左局长想着,启动了接听键。
打电话的是环保部督导组盛组长,问济县市对铸造企业管控的要求。左局长一边翻着文件一边说:“省政府《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督查方案的通知》文件中规定‘使用电炉的铸造企业,且能够稳定达到排放标准要求的,允许其正常生产;不能稳定达标排放或被各级督查发现存在环境污染问题的,一律纳入采暖季停产范围。’和‘事发地政府要按照重污染天气应急限产、停产企业名单,响应减排措施,督导各企业落实限产、停产承诺’,没有具体涉及铸造企业的限制措施。复州市、济县市规定‘橙色预警时铸造(含使用电炉、天然气炉的)企业停产’。”
“好,明白了。也就是说老式冲天炉是淘汰工艺,不能使用。无手续电炉和有污染问题电炉及设施不完善电炉在‘攻坚强化’期间必须停产。有手续的正规电炉在‘橙色预警’级别以外时间可以正常生产。”
“领导说的对!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不是‘橙色预警’吗,明天我们准备到济县市做下铸造企业管控的专项检查,请左局长安排人整理好铸造企业名单,配合检查。”
“好的,一定配合好检查。请领导放心!”
放下电话,左局长开始安排各项事宜。
环保微信群里每天都有检查的通知,今天下班前又多了一条“环保部督导组一行明天要对我市铸造企业橙色预警期间的停产情况进行检查,请各企业高度重视,严格落实停产措施。”
第二天,匆匆上路的行人发现路边的垃圾清理比往常干净许多,洒水车也忙了些,连路旁的小吃店都全部关门歇业了。
上午九点,环保局在微信群里提出新要求“各企业:请速编制、打印重污染天气应急预案,盖上公章。去网上找范本。检查时必须提供!编写时间写到元月上旬!急!”
十点,任老板微信提示音响了,是小梁“下一个到你厂,半小时内”。
任老板忙回电话:“喂,兄弟,别来呀,我炉还正开着呢。”
“什么?不是昨天晚上就停了吗?怎么现有还开着?”
“不是急吗,想着他们会下午来,上午停也不耽误。”
“火烧眉毛了,可怎么好。你多长时间能准备好,这家看完就过去了。”
“彻底凉怎么也要七八个小时。临时对应,面上过得去也要三四个小时。什么?必须来。好,你看着办吧,反正抓个现行,丢人也不是我自己。你要来就来吧。”任老板不急反而笑了。
“那好吧,我先领督导组绕道去其他厂,你要抓紧!”
十一点半,小梁电话又打了过来:“任老板,不用忙了。去‘三江’铸造,他们没停,正在开炉,被抓了个现行。环保部督导组领导很生气,往下不查了,饭也没吃走了。视考核措施和整改诚意,是否上报。过几天还要再来检查铸造企业。报上去就麻烦了,各级领导都要受牵连。”
“好啊,好啊,太好了。‘三江’算是救了大家一命,太好了!”任老板并不关心领导的处境,只是连声叫好。
“任老板,我不是说你,该停一定要停,可不能这样,吓死人了。”
“知道,知道!我也是没办法呀。环保越来越严,我不备点存货怎么行?我们处境难啊!”
“你不会跟用户申请下,暂时把供货量减下来?”
“你不了解我们行业规矩,要是提前向用户预报因环保可能断货,那你明年的订单肯定大受影响。要是不报突然断货,用户罚款是按生产线停产价值算的,一天就罚我30万,我还不得跳楼?实在是没办法呀,老弟!”
“好了,谁的孩儿谁抱走,各人做各人的难吧。你要被抓现行,没人能救得了你。”
“多谢!多谢!”
晚上,环保微信群新增了条信息“今天环保环部督导组检查我市铸造企业橙色预警期间的停产情况,发现问题如下:1、环评报告书、验收报告、应急预案、营业执照没有收集到一起,督导组需要时不能及时提供;2、应急预案编写错误多,铸造写成纺织、甲厂写成乙厂、编写时间要求元月上旬写成11月份;3、‘三江铸造股份有限公司’违规生产,经研究对其顶格处罚10万元,并上报市政府,请示断电至污染天气警报解除为止。请所有企业接受教训,配合好预警期间的停产工作。”
任老板听别人说“三江铸造股份有限公司”被罚20万,事态暂时没有扩大。
接连几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检查组来现场,时间不定,下午、晚上,甚至有次还是后半夜。不过每次检查任老板都能提前得到消息,从没有被查到过。但为躲检查,生产量减了一半还多。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只要没完全停产,任老板退而求其次也只好认了。从环保局微信群里得到的消息,每次检查都有不长眼的被查到违规生产,处罚也是轻重不一致。所有人都当这是一场俄罗斯轮盘赌,当有人倒下时,惊呼和感叹后,又惴惴不安思量着下次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
世界上没有永远撑顺风船的事,背字随时会找到你。
这不,“旺达机械有限公司”的背字到了。
没人说要来检查的事,所以任老板放心地让铸造车间开炉,正干得热火朝天,下午,突然有辆车来到公司门口,来人说是复州市政府检查组,要检查停产情况。门卫有规定,没有公司的人接待,外人一律不能进厂。一会儿,任老板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号。
“喂,我是环保局黄鸿湖,你是‘旺达’公司的任老板?市政府检查组在你门口,要进厂检查,请配合下。”
“黄局长啊,好!好!”
任老板有点慌了,电炉正开着,这次逃不掉了,可怎么办?定了定神,又想,反正这样了,该来的早晚要来,怕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大不了罚20万,还能怎样,又死不了人。
他打了电话,问了下情况,指示:正浇铸的铁水全部倒掉,转运包里的铁水倒回炉里,包放到隐蔽处,开炉的炉盖盖好,所有人员马上离开现场,正在维修的人员可以继续。把车间大门口处的电炉炉盖打开。
吩咐完后,他走向了大门口。
检查组一共五人,两位年长的没进厂,在大门外抽烟。三位年轻的出示了工作证,领头的介绍说是复州市政府派驻济县市的检查组,今天暗访,“攻坚办”今天抽不出人手陪同,所以自己来了。
任老板一边表示欢迎、理解,一边没话找话聊着,看实在没话了,才引着几位慢慢来向铸造车间走去。
一进车间,一股热气带着铁腥味扑面而来,远处还有烟雾。检查组负责的说:“正在生产?”
“没有!领导!怎么可能?这是车间停产期间维修设备,搞的动静大了些。肯定没生产。”
说着,任老板把检查组带上了临近的电炉炉台上。
原来,这个车间有三台电炉,开炉的是里面的两台,临门的这台恰好昨天出了故障。快24小时了,温度早降了下来。检查组在炉台上看到的是一台停产的电炉。
检查组负责的吩咐随从拍几张照片做汇报材料用,一转身,看到配料柜的一张报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昨天的记录?你们没停产?来来,拍下。”
“我看下。嗯,嗯。是,领导,我们有用户急要的新品,昨天开了1炉,不过下午就停了,没有连续开。企业也难啊,没办法,用户是老天爷,不能耽误的。希望领导理解。”
“我们下去再拍几张。”负责的岔开了话。
“不要站着拍,象摆拍。走过来再拍。拍完我们回去。”
在路上,负责的和任老板说:“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责任所在。企业不容易我们也理解,不过还是要遵守规定。好了,老板不用送了,你也忙得很。”
任老板回到办公室,庆幸自己果断,脑子反应灵活,车间工人手脚也快,处理得及时,没有被抓个现行。他喝了杯水,缓缓神,又去忙其它的了,并没有把检查当回事。
快下班时,梁相卓的电话来了“检查组下午去你那了?黄局长和让我告诉你,检查组反应‘旺达’公司有违规生产的迹象,让我们环保局调查、落实。”
“黄局长?啊,知道,知道。不认识。这有什么难的,想认识一个副局长还不容易?”任老板只知道他两个是上下级,并不了解他两不是普通的上下级,所以说话就放肆了些。
“梁队,你有时间过来吧,商量下怎么办。”
环保天气管控从10月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任老板也在衡量着利弊得失:不偷着生产不行,用户那交待不了;向用户申请停供,那以后的合同肯定大受影响;尽量躲开检查,得靠个得力的人提供信息;给抓个现行,罚款、停电,那是死路一条。
任老板是生意人,知道账该怎么算:不出钱办成事,他没那个能力。出小钱办大事,那要看个人本事,玩得转、耍得开才行。大行大市价,也就认了。出大钱办小事,那是冤大头。任老板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要当冤大头。
晚上,梁相卓大咧咧坐在任老板对面,听任老板絮叨着经营企业如何不易的陈年老经,心想:关我屁事,想死死,想活活。可面上却不露出,只是微微点头迎合着,手中的烟灰也和主人的心思般随意散落在烟灰缸四周。
任老板言归正传:“梁队,你看这样行不,把这箱东西转交给黄局,交个朋友,让他运作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怎样?”
梁相卓看了看大小两只纸箱,想了下说:“不好吧。我把你意思带给他,应该问题不大。”
“梁队!”任老板加重了语气“只许他不收,不许我不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这么不会办事?”他停了下,向纸箱呶了下嘴 “两个。小的,你的。大的,黄局的。”
“好吧,我试试看。办不成你可别埋怨我。”梁队笑着说。
开着车,梁相卓想着:这些生意人,你要是不找他的事,他说你软蛋、没魄力,就小看你,不把你当根葱。你要是找他的茬,捏住了他的命门,治治他,他就乖,一溜儿小巴结,可背后不定怎么骂你。真不是个东西!他不知是骂任老板还是骂自己。
从黄家回来,梁相卓蹲在两个打开的纸箱旁,一边翻,一边打电话:“喂,任老板,事办妥了。东西送到了,运作好没问题。对,对。不过黄局提出个要求,就是你能不能把围墙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好像是领导的意思。”
任晃宏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攻坚办’管这个干嘛。又一想:管他的,东西收了,胳膊肘总不会往外拐吧。反正你敢要求,我就敢答应,再说过几天又刮什么风,谁说得准?
“好,没问题!什么时间?11月30号前?没几天了呀!好!好!没问题,一定办到。好,多谢梁队。”
治雾霾效果显著 小老板无缘蓝天
黄鸿湖副局长最近心情不错。
老天长眼,从10月到现在有过几次重污染天气预警,幸亏是来得急,去得快。没有预警时的天气指标也是好的爆棚,优良天气数累计增加了29天。离年底还有1个月零3天,优良天气再增加个10天应该问题不大。
优良天气达不达标,管控措施是一方面,老天爷也占很大比例。河北省的钢铁厂不停产,你再管控效果也不明显。你这措施,那措施,风一停,全不管用。老说种地是靠天吃饭,原来环保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靠天吃饭,和农民一样。
黄鸿湖思量着:优良天数的事处理好了,“旺达”公司的围墙退后问题再解决了,在领导面前那面子就大了。虽说年龄快到“天花板”了,可不还没到吗?再往前走一步还是有可能的。
黄鸿湖那颗沉寂多年的上进心,象寡妇改嫁的念头般又活动了起来。
12月1日,从“旺达”公司门口路过,看到没有任何动静的围墙,黄鸿湖沉下了脸:我不收你任何报酬给你办事,你却拨我面子,没有这么做人的。
黄鸿湖打电话让小梁过问下,答复说任老板和左局长关系密切,还说围墙的事快了。
“‘快了’?骗小孩呢?‘快了’,还不如餐馆说的‘快了’,那早晚菜会上,这个‘快了’是太没把我个人当回事,也没把副局长这个位子放到眼里。‘拔吊无情’!还和局长关系好?好!走着瞧!”
刚打发走一拨人,一屋子烟气。左仁方局长起身把门打开,南窗也开了条大逢。
任老板的电话来了“左局,忙吗?走了也不回来看看,把老朋友都忘了,不够意思。什么时间有空,约下吃个饭。没事。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还真有个小事。前段你们局,现在‘攻坚办’的黄鸿湖让我把围墙往后退,我没理他,他算干嘛地?地是我买的,我愿怎么圈就怎么圈,还轮得上他来管?他手伸的也太长了吧。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想也没事,等市政府主管部门提出来再说,镇里我都不睬他。好,好!听你老兄的。”
放下电话,左局长还是感觉烟味没有散净。天阴,无风,不是个好兆头,雾霾天又要来了。
刚进12月中旬,重污染天气橙色预警就开始了。
又是老一套:各级检查组进驻,各种临时监督组成立,各个时间段检查。不长眼的被抓现行,处罚甚至断电。
检查组也摸出了门道,用手摸电炉,看油漆是不是干了,查生产报表,杀回马枪,查用电记录。一旦发现异常,定性为“涉嫌违规生产”,就算上了黑名单,后续的麻烦事就多了。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又开场了。
职能部门也想了很多措施,比如说:停电。可行不通。去年还行,今年中央都说了不能一刀切,没人敢冒这个险。现在信息传播这么快,要是因为这在网上曝光,那可就划不来了。
封涉污设备的变压器手段也用了,效果不好。你前脚走,后脚企业就把封条揭了,把铅封拆了。你去复查,封条、铅封又恢复了原装,天知道企业是怎么整的。
派人到现场驻收,更是不行。大冷的天,车间里不比外面温度高多少,和露天睡差不多,条件极差,正式人员这些老爷、少爷们谁愿意去?去的都是临时人员。这些人上午到中午就被企业俘虏了。结果是驻收人员成了政府派给企业的信息员、对付检查的专职环保员,他们比老板还操心:抓不住,他得利。抓住了,大不了开除,临时工被开除又不是一个了。再说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不心痛。
一周了,任老板这里无风无浪。
检查组是轮番来,一般不重复检查。这么多停产企业,不可能统查一遍,都是有重点并听取当地环保局或政府部门意见,就这样还不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时间一耽误,连计划好的也查不完。再说检查组人生地不熟,还不是领到哪儿查哪儿。
检查组很少到“旺达”公司检查,即便是查,提前一天任老板就接到通知了。所以他是橙色预警时白夜班大干,黄色预警时半夜后小干,红色预警时不论点,没人查就干。
只有一次,半夜员工给任老板打电话,说隔壁公司来环保检查组了,问该怎么办。任老板一问,原来是梁队领人查的,他打保票说:“没事,你干你的,不往你那里去。”
第二天任老板到隔壁公司打听消息,老板说,本来他们也接到信儿,检查组来时已做好对策,现场干干净净。谁知检查组杀了个“回马枪”,被抓个现行。只有自认倒霉,不过上班前就摆平了,光协调费就出了这个数,他伸出了两根指头,然后摇摇头,咬着后槽牙说:“X他妈,也不知是公是私,花钱免灾吧!”
刚回到公司,环保局在微信群里更新了条信息“各企业:省厅督导组和省纪委检查组明后两天来我市检查企业红色预警期间的停限产情况,请各企业高度重视,严格落实停限产措施,对停限产工段、设备进行检查,坚决杜绝有余温、生产记录、油漆油墨未干等涉嫌生产的迹象。另外注意会询问驻厂人员的驻厂情况,各企业一定要回答每天在岗在位,驻厂监管,严格督促落实停限产措施!@所有人”
下午,任老板问督导组和检查组的安排。梁队回复说督导组肯定不去,检查组也不去,因为他去“攻坚办”办事,黄局特意让他看了检查计划,没有“旺达”。
“平安无事!”梁队说。
这边,黄鸿湖正向检查组汇报,说有群众反应,“旺达机械有限公司”铸造车间多次违反规定生产,噪声、烟尘危及到周边村庄,请求查办,为百姓造福。临了,黄副主任还不经意说了句“每次预警检查,还像很少去这个企业,不知是什么原因。”
组长一听,来了精神,想:老是查来查去,没有成效,如钓鱼一般,整天拎个杆,钓不着鱼,有什么劲。平时检查不管是什么原因,没抓到现行,只能说企业遵规守纪,或是当地工作有成效,管控到位。现在有了个现成的红色预警期还违规生产,不去还待何时?
不出所料,晚10点到“旺达机械有限公司”铸造车间就抓了个正着。笔录、拍照,一通忙活,大获而归。只留下任放红老板呆坐在老板椅里。
这次,任老板没有通过梁相卓找黄局长,而是直接上门。
任老板变了许多,头发成绺,脸色露出睡眠不足的惨白,眼中透着血丝,身上一股烟臭味,但面上还是挤出些笑容,沙哑着嗓子向黄局问好。
黄鸿湖打着官腔,哼哼哈哈,绕了半天弯任老板才听明白:违规生产不该,不配合工作不行,罚款不免,围墙退后,是不是采取停电措施再说。
任老板一万个不情愿,还要面露微笑,不管听到什么都点头表示赞许。最后他向黄局长表态:从今往后决不违规,配合工作;围墙事三天办妥;款尽量少罚,交国库里又没人说个好,还不如咱们弟兄把他花了值;电可千万不能停。
黄局长严肃地回答:“你们是企业,政府会做好服务,但你们也要接受管理,这是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当双方有分歧时,以政府的意见为准,你有不同意见,可以向有关部门申诉。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是企业无条件按政府要求办的时候。具体如何处置,我说了不算,当然你说了更不算。你可明白?”
任老板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施工队把围墙向里移。立即、马上,多花冤枉钱也要移。他从黄局长的态度中隐约感到了要出事,出大事。
对省纪委检查组两天来查出来的问题,济县市委、市政府极为重视。经研究迅速做出了处理决定。
就在任老板刚把围墙移好的下午,济县市监察局发出通报:在秋冬季大气污染防治攻坚强化督查时,济县市旺达机械有限公司未按照要求停产,万达混凝土有限公司、鼎新混凝土有限公司未按照要求进行扬尘治理,封镇搅拌站涉嫌违规生产。济县市环保局环境监察支队长梁相卓负有直接责任,济县市环保局党组书记、局长左印方负有重要领导责任。济县市监察局给予梁相卓开除公职处分,给予左印方停职3个月并进行诫勉谈话处分。同时,环保局也发出通报:对旺达机械有限公司在红色预警期内违规生产,按规定顶格处罚,并在预警解除前停止供电。对其他违规企业也做出了相应处罚。另外,有非正规渠道的消息说,今年的优良天数即将达到,领导很高兴,在“攻坚办”的建议下,对本年度的工作又做出调整,提出新挑战:争取今年完成195天的目标。
任放红坐在老板椅里,把脚跷在桌子上,闭着眼,脑子飞快地转着:该来的终于来了。这该死的环保,为什么只有这里严?为什么其他地方不严?就没有坚持不住,先倒下的?为什么柴油机厂不因为环保停产、减产?那不是也能给下游争取个机会吗?
罚款并不是什么事,能用钱摆平的都不叫事。关键是停电,这影响大了。现在的存货只能坚持几天,文件已经出来,想挽回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
自己出了钱,对方也收了,怎么就不给办事呢?做人还有没有底线?你平时卡我就算了,毕竟不影响到生存,现在好了,直接停电,这是往死里整。
看企业是块肥肉,谁都来割几刀。出差发票项目写差格了税务要罚钱。铁屑销售没开票,花了小20万息事。工商为虚假注资花了30万才了结。为工伤事故在安监花了10万,可恼的是省里来了个什么科长,转了一圈,找了几个问题,扭头又罚了5万。安全评价要花钱,安全标准化也要花钱。技术监督局的特种设备要注册、要办证,都要钱。消防验收要钱。土地测量要钱。南水北调要钱。防雷电设施验收要钱。钱,钱,钱,那里都要钱。不出吧,人家有红头文件,你不符合规定。但下面一运作,一花钱,就没事了。这个规定的弹性比避孕套的弹性都大。
什么都要证,是证都要钱。叉车、压力容器、行车、操作员要证。电工、焊工要证。高压管路施工要有证。生产安全员、特种设备管理员要证。年检超过一天就作废,全部要重新办。没一点点道理可讲。企业一年交国税400万,地税小100万,怎么就没从这里拿出一分钱为企业办点事呢?
做个企业容易吗,固定投资有6000千多万元,营业收入没8000万基本每年就是白干,甚至是亏本。
产品利润率只有5%上下,算得出来有不到500万元利润。可企业买进材料大部分是真金白银,用户给的回款却大多是银行承兑汇票,贴现的点要2点多,光这一项,小200万元的利润被吃掉了。用户迎来送往、逢年过节的费用大几十万。相关部门的关系疏通要有二三十万。一年贷款利息300多万。人吃马喂的杂费压缩的紧些,也要小几十万。每年员工工资还有递增,虽说幅度不大,但也是一笔费用。经营过程中的呆死账,用户处可能出现的长期不用产品造成的损失,每年有大几十万。产品质量索赔,每年有小百十万。有权力找你麻烦的人非要在企业里才存钱,利息低了不行,这又多出几十万。还没怎么算,这账就亏进去了。
3000万,存到银行的利息少说有小两百万,比做企业省心还稳妥。
两年了,两年都没敢让会计算过账,怕的是把自己吓着。
这些有谁知道?知道了又有谁理解?
为了企业生存、发展,为了自己那点不值钱的面子,上了贼船不好下啊。没日没夜,操碎了心。整天是一睁眼就欠账3、5万元,每天不能有25万元以上的营收,那就在欠账条是又增加了一笔。
我们这些人被人称为老板,半斤八两只要自己知道。这类人有的是闯劲,有是的钻过头不顾屁股的愣劲,有的是不过细算计的粗劲。
办企业,你要是按部就班,全按要求来,没个三年别想办成、投产:要先备案,再环保登记、环评报告、安全“三同时”,基建施工,好,一年过去了。设备安装、调试。这验收,那验收,好, 一年又过去了。验证通不过,整改,再验收,再批量生产验收,好,运气壮的话三年内能正式投产,那是你祖上积德了。市场机会是瞬息万变,三年,黄花菜早就凉了。政府的政策是好的,不过那是针对大型企业的,拿这些套小企业,根本就是扯蛋。你要严格按要求办小企业,等不到出生就夭折了。你即便是遵守部分规定办小企业,能出生还哭几声再死,也算你运气好。
哪个小企业不是先生后领证,那个不是靠偷税漏税,打擦边球,甚至是撞红灯,才能赚着个钱,才会有积累,才可能慢慢发展。
小老板算什么,整天做钱的难,做人的难,做市场的难,做成本高的难,做产品质量的难,做和各部门打交道的难,做不清的难。
外人看我们开着好车,花天酒地。那是面子,是排场,生意人畏畏缩缩,邋邋遢遢,没身好行头,好坐骑,别人瞧不起你。话说回来,我们又没有什么其它特长,和普通人比起来就是钱稍微宽裕些,不消费,不消费到面子上,怎么能看出和他们的不一样?
规模小时做难,大了就行了?错!企业大了就不是你的了,是国家的,是政府的,是银行的。干什么都别和政府作对,说收拾你,分分钟的事。
为了生存,为了发展,这是官话,说白了就是为多赚几个钱,可以说自己做人的底线是一降再降:前说后悔;克扣供应商,合格说不合格,降级使用;赖掉尾款;强制索赔;延后付款,一拖几年;多要承兑的贴现点……反正是常人没想到的我都做到了。
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了,我还好受?每天还要装着春风得意的样子给家里人看、给用户看、给供应商看、给员工看、给所有认识的看。我真的很累 。
有人说企业家有魄气,有勇气,有豪气,有逆境生存的“狼”性。他们只说对了一小部分。不具备“狼与鹤”中狼的潜质与品行,是不会成为企业家的。
预计撑不到一周就要断货了,只有先申请停供了。前几天用户来函调查时还回复没有问题,这才几天就变了。现在申请是晚了点,可谁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呢。明年计划少就少了,明天还不知怎么过,那还管得了明年的事。
银行的1500万贷款到期了,实在没办法,借了8分利息的过桥资金,一天利息4万。银行说好的最多3天可以办好手续再贷出来,前天突然说,年底银根收紧,暂时贷不出来了。一听头都炸了,今天已经5天了,20万利息。
1500万,我上那去一下子搞怎么多钱啊。所有用户处该要的钱早几个月都要回来了。公司名下的所有东西都抵压出去了,老婆孩子名下的房产也抵压出去了,现在只剩下老家的三间破房子了。账面还有几千块钱。老婆藏的私房钱也够她生活了。
高利贷,有公司公章的正式合同、有法人代表签字的正式合同、白纸黑字的高利贷合同。你不还,他也不催,他不怕,贷之前都评估过了,这么大个企业,刨去所有债务,再打个五折还要值个千把万。不会等到元旦,他们就会找上门,再筹不到钱,那这个企业可就要改姓了。
钱!钱!钱!
任晃宏脑子一阵眩晕,恍惚中他仿佛走入了一个通道,一个逐渐变暗的通道,越来越暗,越来越黑,黑的不见五指,黑的不分东西南北,黑的不分上下左右,黑的只剩下呼吸声。四周,有压力,逐渐增大。开始,他还镇定,还清醒,还能坚持,可不一会儿,压力越来越大,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呼吸困难,他承受不了了,他要崩溃了。
“崩”的一声响,公路上发生了车祸,把任晃宏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人生不就是一场梦吗?
我为什么要建这个厂?还不是为了收入多些,生活富裕些?还不是想出人头地,想混得有声有色,让人看得起?还不是图个虚名?
这些目的已达到,房子几处,子女大了,留学回来都成了家,老人都已过世,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车是奔驰、宝马换了几辆。市人大代表也两届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话是这么说,但那里是个头呢?
累,真累!
乱,真乱!
闷,真闷!
任晃宏不自觉开门向楼上走去。
停电了,楼道里有公路上的路灯光依稀照进来,墙上的影子斑驳陆离,象鬼的影子,他手摸着墙,慢慢向上。
高高的阁楼上是个平台,站在上面,清凉了许多。
今天好像是冬至。冬至,明天就天长夜短了。
楼下的草木成了平面,没有了高度,水泥地面泛着暗光。公路上的汽车象一条条虫蠕动着,大小分得不是太清。
虫,人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虫。
生与死,交替更换,所有的都是过客,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人的命就像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可我把它拉断了。
一阵风刮来,任老板眼前一晕,脚下失去了控制,一头向前栽去,当身体腾空时,他下意识地展开双臂,做了个象要起飞的姿势。
“嗵”的一声后,所有都又归于平静,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尾 声
元旦刚过,济县市政府在会议厅召开了“攻坚克难,全面完成2018年度各项环保指标”的环保工作大会。
会议按议程一个个进行,最后是项市长做了总结发言。
项市长先用手试着敲了敲麦克风,看还算结实,就清了清嗓子。停了下,怕出故障,又“喂”了两声。一切正常,他把稿子放到桌上,有手捋平,然后开始讲话:
“同志们,2017年结束了,环保工作也划上个圆满的句号。这个句号来之不易啊,同志们,没有市委的正确领导,没有市政府的合理筹划,没有职能部门的鼎力支持,没有众多企业的积极配合,去年的各项指标是不可能顺利完成的。特别是环保局代理局长、市‘攻坚办’副主任黄鸿湖同志,有想法、有目标、有措施、有魄力,对本市环保工作的阶段性成果做出了较大贡献。”
“成绩属于过去,挑战就在眼前。我们不能骄傲,不能自满,环保工作要年年抓、月月抓、天天抓。就以后的环保工作我就说几话:
第一句话:环保是第一民生,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民心所向……
第二句话,环保是政治任务,效果是检验干部的试金石……
第三句话,环保是发展动力,绿色生态是产业升级的催化剂……
第四句话,环保是社会工程,需要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四句话讲了近30分钟,思路清晰,逻辑性强,条理清楚,紧绕主题,深入浅出。句句都正确,听时印象深刻,过会儿一想,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
“最后,我想和在座的企业家们聊聊。企业家,企业家,从名字上可以看出你们的工作状态,我敬佩你们,敬佩你们以企业为家的敬业精神,我敬佩你们为社会做出的巨大贡献,没有你们,我们的财政税收将减少3成。没有富余的资金,政府拿什么去做公园、广场等公益项目?没有企业,社会劳动力怎么得到妥善安置,老百姓怎么能安居乐业?消费品怎么能物美价廉?没有企业家,中国制造怎么能变为中国创造?
今天,我要和企业家朋友谈得是发展问题,不是贡献问题,客套话就不不说了。
说到发展,就不得不说下过往,就像人的成长历程一样,当某个时段,遇到瓶颈时,是需要停下来,认真回顾、总结下经历、初衷、教训、失误,方向要不要调整、目标要不要更新,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清晰的目的和方向,才能有的放矢,才能事半功倍。
也可以用两句话概括,就是:为什么做,该怎么做。
先说为什么做。
在座的各位,企业成立时间都超过15年,也就是在2000年前后建的厂。大家考虑过没有,为什么大都集中在那个时间段?从国家布的统计数据上可以看出端倪,1994年国国内生产总值GDP4.8万亿,2000年是10万亿,2006年是22万亿。94年到2000年是一个阶段,2000到2006年又是一个阶段。我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对当时的生活状况应该比较清楚,2000年前的生产能力是在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基本需求,所以轻工业发展速度较快。2000年后是基建、制造行业发展迅猛,这就有了对各种零部件的需求。运输制造业、农机制造业、工程机械等都是在这个时间发展壮大的。有了这个机会,才会有现在各位创立企业的契机。
当时的社会环境是什么?劳动力成本低,原材料价格低,劳动保护意识差,环境保护法规不建全。
在这种环境下,各位的企业才赚取了第一桶金,才有了发展的基础,才置了地,扩建了厂房,新增了设备,扩大了规模,才算正式加入了制造业大军。
当时的状况GDP是考核政绩的第一指标,所以政府的工作重点全部是围绕GDP展开,相应其它的工作就弱化了。有位经济学家说的很对,大概意思是:你要发展,就会有损失,你要的越多,损失的也越多。你损失的是什么?损失的是你现有的,你改善了物质生活,就损失了原来不值钱的青山绿水。这是个必然规律,不是中国的特色,是世界各个国家都必须经历的。
所以对当时的环境污染不是不管,而是管而不严。这个就是政策引导的结果。
很多人对政府的文件不敢兴趣,认为是空话、大话。错了,从表面上看政府文件是大、是空。可大家注意到没有,这个大、空是在围绕个什么主题在展开?这个主题你注意到了,你可能就会成为一个生命力持久的企业家,你没注意到,那可能被淘汰的就是你。
这些大、空是为了对主题的阐述、解释、说明,是为了社会各阶层、各文化层次、各行各业的都能了解、接受所做的工作。
主题是什么:以前是GDP、现在是环保!
目前我国已有许多县市明确取消了GDP考核。并且,许多省份明确下调了GDP增长目标,上海更是干脆取消了GDP目标,只提出了“经济平稳增长”。
新的干部政绩考核体系中加大了资源消耗、环境保护、消化产能过剩、安全生产等指标的权重。
各位明白了吗?政府的工作重点在转移,以后考核各级政府的指标不是GDP,是环保指标。
政府引领企业,引领什么?政府能替你开拓市场?能为你降低成本?能为你贷款融资?能为你升级换代?都不能。政府能为你做的就是指出能做什么,该怎么做。
怎么做,很简单:在国家政策允许的框架下做,在地方政府的具体要求下做。不按要求会怎样?不会怎样,超出政策范围就是违法,不按要求做就是违规。
说白了,环境保护是我们所有人的第一要务。
同志们,环境保护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惠及子孙的事业,责任重大,使命光荣,我们必须以坚定的决心、高度的担当、扎实的作风、过硬的措施,向环境污染宣战,为持续改善环境质量,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打造生态宜居福地,做出积极的贡献!”
掌声后,主持人把话筒挪到自己跟前,喂了两声,然后庄重地说:
“下面进行会议第五项:散会!”
2018年1月8日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