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同的业余生活
现在鲁思飞眼里海石湾虽然不亲切也不再陌生了。特别对这地方口音逐渐习惯,不再觉意拗口难听了,在休息日他也敢大胆到各处转转看看。
刘泉泉也有新认识合得来的朋友了,春节回来也不再频繁找他谝。有时去任国民宿舍和焙烧厂的炉工张玉良白永春谝,有时也到新压型球磨工吴建华李冰吴成亮宿舍里谝。鲁思飞和韦煷爱喝酒有时就被黄英张成喊去喝酒。如果看到刘泉泉在也就被拉去。刘泉泉一见酒就头昏脑涨不要紧,最难堪是脸红脖子粗,甚至脸蛋子上就出满青春痘,久久不退很是难看,他怕喝酒就躲着不来了。
韦煷因为常白班,三人就各有各的生活空间了。
鲁思飞有时遇到休息天或是小夜班,就去市场,或是穿过铁路,就到北街红古区委这边空旷无人的田野上转一圈。红古区政府刚从窑街搬到这里,许多职能部门的办公楼房以及家属区没有建成,区委这边的街道很冷落。总觉得区委办公楼四周皆被纵横的阡陌包围着,很是亮眼。鲁思飞刚来很想各处转转,看到这里社会治安差,乱的很,独自出门怕碰上那些大烟客敲诈勒索,一般很少到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转。有几次来这些地方是几个人在一起。
他一人最爱去那三处买书报的书亭子。海石湾南街共有三个买书的地方。邮局门口那个满头华发,一脸沉默的女人开的书亭。再是四号街坊的那个络腮胡子的书屋,还有七号街坊那个很文静的姑娘守的那个书屋。这三个书屋对他影响各不相同!就像四号街坊,那是在马路南边的一个地坑式的临街铺面,店主络腮胡子,圆眼珠,面像很凶。书店里面好几层书架上都以出租的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为主。那些书,本本翻得虚蓬蓬的,页面又黑又卷,可见当地租书看书之盛。但也有部分名著或现代诗歌之类的书。因为那店主面像很凶,鲁思飞不熟悉,担心店主也是社会上的混混之类,再说鲁思飞爱读的书少,他没有接触过武侠小说,对武侠小说抱有一定的偏见,总觉得武侠小说是娱乐性的,缺乏文采,缺乏文学性,于是就很少进去看书。
七号街坊的书屋里面有儿童画,彩色图案装扮的活泼而富有情趣,以儿童书籍为主。店主是一个很漂亮的和鲁思飞年龄相仿姑娘,穿着裙子显得很素雅。鲁思飞对她的素雅和美丽有点暗暗爱慕,但那女子常抱着书垂头阅读。鲁思飞进去过几次她看也不看,问也不问。好像对他这样只是翻书而不买的顾客很鄙夷厌烦。鲁思飞感觉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感觉。再说七号街坊位于海石湾南街最东段,对他来说偏僻而路远,于是就很少去。
离火车站很近邮局门口这个书亭子他光顾最频繁。他已经是这个书亭子的常客。这个书亭是邮局里一个退休女工开的,里面出租的书较少,卖的书很丰富。从文学作品到书法绘画以及学生文具作业本子几乎样样俱全。一个绿色铁皮做的房屋摆的满满,四面玻璃窗上摆满各种新到的杂志,一张单身床子上也是书籍。店主花白头发剪得垂耳齐,身体微胖。书店也有高峰时间,就是碳素厂工人中午上下班,以及晚上下班,其余时间就来买书的人少。鲁思飞注意到高峰时期她很忙,不时整理一些顾客烦乱的书籍,弯腰在床子底下翻找顾客找所需书,也不断用余光注意一些陌生顾客的举动。提防看书人乱偷乱拿。这女人在海石湾多年了,知道这里乱的出名,稍微粗心大意就会让那些大烟客或是找光阴的小偷顺手牵羊,不是丢书就是丢钱,这类事多如牛毛在她身上也常发生。于是她的警惕性很高。鲁思飞刚到她书亭子前时也遭遇那种提防的目光。鲁思飞很理解,因为在这里,尽是像他这样年龄的人没有工作,在社会上抽烟赌博打砸抢干偷鸡摸狗事的人很多。
韦煷刚读到初中就逃学不念书了,识的字不多也就不大看书。平时没事干就是睡懒觉,再就到其他老乡房子谝传。他爱看一些《故事会》、《传奇故事》的杂志,但却不买,而是到别的宿舍里去找的。鲁思飞买的书《十月》、《小说选刊》《余秋雨散文》、《董桥散文》、《杨绛散文》、《随想录》他根本不感兴趣。有时在房子里没有事干,就拿过去睡在床上只是在手里翻翻,就觉得索然无味,便放在桌上去睡觉了。两人一同出门只要在书滩前等上鲁思飞十几分钟,看到鲁思飞还痴痴迷迷,沉耽在那些书上,他就在一边催道:“看上一会就对了啥!走,有啥看头?”
有韦煷在身边鲁思飞看书不尽兴也不自由,有时还会受到韦煷善意的指责和嘲讽,“舍不得吃,就爱买书。那么用功,咋不把大学考上,现在知道学习的了能组撒(能干成啥)?”于是和韦煷一起出门,避免韦煷说就很少到书亭子里边转。他想转书摊子就选择韦煷上班,时间是下午,天气晴朗,阳光温煦,上班的军号响过之后就出门。从寂静无人的碳素厂办公大楼前走过到工会门前转过东大门十字就向大火车站朝这条繁华的街道走去。有时他也会到工会一楼的阅览室里面翻看一会报纸杂志。阅览室里很安静,里面看书的人很多,个个趴在桌上,拿着报纸杂志翻阅。管理员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旋顶,沉默寡言,戴着厚厚镜片看着一本厚厚的大书,他坐在板凳上很少活动,也很少同看书报的人说话的。鲁思飞对这个人很敬畏,因为他听说文章写得好,常在省市报刊上投稿。鲁思飞在新营中学上初中就爱好写作,就有当作家的梦,自己写的诗歌好几次被语文老师选上往《飞天》《星星诗刊》上投去,可惜就是没有发出来一篇,即便这样,也激发着他的写作激情。初中毕业后写作的梦想没有破灭,一次就把一首小诗抄在作文本纸上,扯了一个牛皮纸本皮糊成信封就没有八分钱邮票钱。老妈子刘玉秀看他想发出去就是没有八分钱的邮票钱而可怜兮兮,便跟庄上一个老太婆借了一毛钱给他。他就投给《兰州晚报》,没有想到两个月后就给他寄来一份二元的汇款单和一份印有他稿子的报纸。他就兴奋极了,从那以后他信心大增就连续投了好多稿子,可是就再没有发出来过。后来出门打工,再也没有时间写稿子了,但写稿子的梦依旧在他心头忽隐忽现,不能磨灭。于是,他听到有人说这个管理员写得好,就老是一种崇敬之心看待这人。有时想和这人搭讪说话,可是每次只是看看报纸翻翻架上的各种杂志,就出来了。因为鲁思飞也是个性格内向不善交流,他也担心这人看不起他这样的无名小卒,有攀附之嫌。他也为这点烦恼,试图改变。然而,这个秃顶而戴着厚厚眼睛片子看书的管理员从来不知道他的心,对他的出出进进置若罔闻,从不注意。
每次从图书室出来,他就向北走去,过了俱乐部便浪书摊。自从来到海石湾上班后,鲁思飞工资有保障,比工程队高得多。再说每个月工作二十三天,休息时间多。他有了足够的读书时间就每月计划着买书看了。
他远远走向书摊,那头发花白的老女人就脸上泛起笑容,热情地说:“你的那本书还没有来。最近咋不见你来?”
有时就会对他很热情地说:“你的杂志来了!今个没有上班?”
他毫无拘束走进去翻书看。他成常客了,那个女人就让他进到亭子里翻书。他就坐在那仄仄的床子边翻书。那女人有时就打毛衣,就只顾干自己的事,不再像以前像防贼一样防他。有时他看到好书没有钱,就先把书夹在胳肢窝里回房子了。这女人已经相信他敢赊敢欠了。
刚来不久他就从这书亭里买回上中下三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为啥他要买这本书呢?这本书在中央广播电台连续播出,他断断续续听过使他倾慕。鲁思飞常为自己读的书少叹息。因为来这之前他仅仅读过《上下五千年》《岳飞传》《木偶奇遇记》《水浒传》等几本少的可伶的书。
《木偶奇遇记》是他上小学五年级时一个女同学拿的书,这个女同学的父亲在县上工作,从单位图书馆借的,书的扉页上有一个红红的椭圆形公章。当时他给那个同学一个烧熟的洋芋,那个同学给谁也不借感激他,却给他借了两天。他对书中木偶喧谎(说谎)后鼻子长得越来越长,后来说老实话后,慢慢变短,又因为再次说了一个谎又变长,吓得再也不敢说谎等描写记忆犹新。就像《岳飞传》是他小学毕业的那年,也就是一九八三年,农村承包已经三年。班上有个叫张家玉的同学,是八门寺村的,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孩子,父亲年轻又是木匠,(那时随着农村经济慢慢复苏,农村修建逐渐增多,木匠开始香了起来)他手里常常拿着毛毛钱。一天和他去新营垓道在商店里就买了一本借给他。他对岳飞除夕夜要在风波亭就义前,在牢房里看着窗外的大雪,想起边关将士跟随他征战南北,出生入死。现在他身陷缧绁,就不禁为边关将士今后的命运担忧,也想起投军以来忠君爱国舍身忘家,作为人子不能尽孝与母亲,不能关爱自己的妻子儿女。面对铁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想着自己虎落平川,龙游浅滩,国耻未雪,志难酬就感慨万千。他就读了好几遍!《水浒传》只读过半部,初中二年级寒假,他去邻居家玩,看到邻居家的炕上有一本撕得前后不见书皮缺页的书,他无意翻了几页,觉得很生动,就从邻居家借了回来,那只是一本下册,这家大人卷旱烟用纸的书。除此再就没有读过书,一则农村文学书籍太少,再则家里困难买不起书。到海石湾他开阔了视野,见到市面了。方知道世上有读不完的书,就如饥似渴的看起来。今年四月,温存陈冲来看到他爱学习,鼓动下他报上了汉语言文学自学考试。
窗外停放着那几辆蓝色大汽车的场里灯光明亮起来,鲁思飞就意识到外面夜色已经很黑了。他正看到孙少平在黄原打工的地方。他看的亲切,看的真实,他觉得作家路遥写的不是孙少平,而是在写他鲁思飞,他就想起在土门墩的那段生活。想起拌砂浆抱砖头,想起顿顿韭菜吃的他夜里不断起床的那些事儿。想到现在,一种对当前工作珍惜热爱之情在心头缭绕,也不禁激发他积极上进的心。
这时门上的暗锁响动。接着进来人了。韦煷和黄英,张成,韩利,还有七班的赵祥胜。
黄英看样子刚下班,洗过澡的头发还不太干。手里拿着一瓶全兴酒,刚一进门就笑到:“今个碳素厂给大家发了半年奖,大家喝一瓶。今晚上把我们的秀才打搅一会!”鲁思飞就放下手中的书起来整理桌子上的杂物,让座。
“尕鲁还爱看书!”张成就说。
鲁思飞笑道:“打搅啥?我也闲闲的!看书混一会心呢。”
韦煷笑着挖苦说:“现在伽要为我们新营人考大学呢!”
韩利一笑就露出上牙明光的牙套说:“人人不能像你当土包子!”
赵祥生眼睁得像环子大声说:“屁话少说,喝酒!”
“急撒子?我先把酒盅洗一下。你们先坐吧!”韦煷欣然拿出几个小酒盅到水房去洗。黄英张成就靠着窗口坐到鲁思飞的床边,赵祥生,韩利坐到韦煷床边。鲁思飞就给他们一一倒水泡茶。
张成就拿起床上的《平凡的世界》翻着,说:“尕鲁,你爱看书,肯定写的不错。没事干你就可以给厂办的《碳素之声》写稿子吧!我们班上有一个老写,那还给稿费呢!”
鲁思飞一边往茶杯里放茶叶倒水,一边毫不在意笑道:“我能写个屁!连个作文读写不好,还能写稿?”
“学着写,这地方大学生多,人才济济,写不好也没人笑话你!我就是懒得很,不然我就写了。你老写也就把平时买书的本钱就弄来了,以写养书也不错!”
韩利那明亮有力的小眼睛看着他就笑:“你嘴皮厚厚的,光会买嘴。是个婊子早就把钱挣堆了!”
张成显然对韩利的话厌烦,不理事韩利的话,只是不满地瞪了一眼韩利那带着套子的门牙。就继续对鲁思飞认真地说;“我那时初中刚毕业在家中,我们老大当社助老师着呢!从学校拾掇来一本线状的古文观止。我也爱看文学书,没事就翻着看,我对那一篇司马迁地报任安书特别爱看。看到司马迁自叙遭受宫刑之辱,拿汉朝的一些功臣名将的遭遇时宽慰,‘且西伯,伯也,拘于羑里里;李斯,相也,具五刑;淮阴,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傲,南面称孤,系狱具罪;绛候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褶,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于居室’的这一段时司马迁那种矛盾的起伏跌宕的心情跃然纸上。我越读越想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看样子,张成有一定的古文欣赏能力,对这篇文章记忆深刻,就一边背诵,一边分析。他理解透彻分析中肯。鲁思飞暗暗吃惊他的记忆,想如果不热爱文学,没有下一定的功夫,是不会有这样的理解能力的。就由衷地说:“听你这样一说,我觉得你读过的书不少啊!”
张成笑了笑很坦诚地说:“不过我爱看书!我有时也翻着看一些名著。刚来也买书。这一两年就不过于买了,也不大看了。上学时也没有读过啥书。我们弟兄们多,家里还是困难,没有读过多少书。听我爹说那我们张门里我爷爷惯成少爷了,不爱念书。我们弟兄七个,上学时都很困难,没有念哈多少书。老大老二老三都是新营中学念了高中,只有我和老七读了初中。我读的许多书,就是我们老大老二老三的书。我们老大高中出来就当社助老师,后来他写的好就调到公安局了。那爱看书的很,一个眼睛袭哈了(瞎了)到现在戴着一寸厚的镜片子。老爱打婆娘,婆娘看他一发火,一把就把眼镜子拿去,他就在炕上乱摸,三找四找就没有火气了,婆娘就给了!我们屋里(家里之意)的书尽是他弄来地!实际我们先人(老爹)那时叫运动整害怕了,胆子小又不看书。那是个我们屋里的秦始皇。我们小的时候,我妈就给我们弟兄们说破四旧运动紧张。我们那活先人就把我爷爷留下来尽是一寸厚绸缎包裹的书就一背篼一背篼,背到墙背后烧了。我妈说三天以后她去墙背后那书都没有灼完,还大烟罡呢!那时候我们老大记得事了,他说那尽是《左传》《史记》《汉书》什么的!可惜死了!”
鲁思飞就想起黄英说过张成的爷爷在旧社会当过举人。张成的几个哥干的都不错,大哥现在是榆中县公安局当什么股长,二哥三哥没单干前在大队的卫生所里抓药,自学医学当了赤脚医生,因为病看的好后来就到乡镇医院当医生,他四哥现在是村上的主任。老五前几年当兵回来,老大就跌办到县委给领导开小车。听说现在混得很牛。张成就是他大哥弄到碳素厂的。现在家里只剩老七,因为岁数小,再说家里老人越来越老,需要人照顾,就暂时留在家里务地了!
鲁思飞家在生产队单干前后算得上本庄的拔尖户,就这几年母亲刘玉秀年年有病,老爸的手艺挣不来钱了,弟兄们却一个连一个盖房子结婚家里缓不过气,有点衰败之象,即便如此也算的上中上户!他觉得于张成一家相比较,鲁思飞弟兄们没有一个干得稍微出色点,窝囊极了,就觉得千差万别了!
鲁思飞由衷地说:“这么说,你们一门子算的上是书香之家。”
“算个屁!我们弟兄七人,实际连一个都没有念成书的。说白了,还不是靠了老大,占了老大的光。”
韦煷洗了酒盅进门听到张成话。就笑到:“好了,好了,以后你和尕鲁好好交流,现在就喝酒。”
韩利就说:“我看你和尕鲁是我们新营国的臭老九。”
张成就放下抚摸的书:“急撒呢?只要你准备好,就开拳了!能喝没在叫的急!尕韦子,你没有事了就把尕鲁的书也看看,让书香把你也熏陶一哈。不要闲了就睡懒觉,也不要直往钱眼里钻。”
“只要我们农村人,考不上学,走向社会学的再多也没人用了”韩利很感慨,也说的实话。一笑那小眼睛就成一道缝,也有点嘲讽地说:“我看着,你们爱看书能组啥?还不是一天泯的黑叽琉球的!”
鲁思飞理解他们的话,明白这个现实,他也没有抱着过大希望能在学习上再学到知识而去出人头地,改变命运,改善他的生活。人的一生能改变自己的机会也许就是一次,就像班车一样,有一辆也许能在身边停住让你上车。如果你错过这一辆车,下一辆过来也许就是满员超载而不再停了!或是车满的你再也挤不上去了。他离开新营中学开始打工时知道能改变他的命运,能改变他生活的读书(也就是上学时光)已经远去,已经不再,已经没有信心,没有希望了。就像他这样的想,这样认为的不是他一个人,在农村是很多很多。就像他们庄子上的那个社助老师教学的在全校最好,也爱学习。为了自己能转正成为正式老师。前两三年就进修自学,通过自学考试取得大专文凭。但是国家没有转正的政策,校长也没有办法给他涨工资也没转正他的权利。依然拿着最低工资,那些正式老师教的再不好也是正式的,拿的工资比他高。这就是制度,就是我们社会主义某些行业用工体制僵化的弊端。据说打破这种资格等级现象的是五六十年代。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需要大量的各类人才去建设。当时各行各业需要有知识的人,然而有知识的人十分缺乏,许多行业就不拘一格,不按资排辈,以工作能力以管理水平而得以任用。当时的国情只要你识字,会写会算,有所特长,不一定就能混到什么科长主任,就会改变你的命运。到七十年代中后期就不再。鲁思飞他们都是来自农村,深知农民的艰难。现在来到海石湾稳定而不菲的工资,充足的精力和学习时间,激发着他学习的信心,他也从心里明白读书看报学习就是爱好,他作为消遣,作为业余生活,作为一种修养而读书。读书改变命运理论成很暗淡的事了,他早就把读书当做一种消遣,一种充实业余生活的干活。
但他不能苟同韩利的看法,也对他的诮淡不满意,委婉解释说:“我们爱看书,但内心不像你想那么多!就是爱好,也就打发业余时间罢了!再说回完全不能否定读书无处用!”
黄英把酒瓶打开,赵祥生瞪着大眼珠子看着酒盅倒满了。就敲着桌子,喊:“都端起杯子,一人碰一下!罢了就看今晚谁的拳臭。不可能晚晚轮到我。”
韩利就说;“赵地主眼珠子瞪的憋攒攒地,就像马寒山的狼。我们几个,你肚子大,能喝,张成能谝,黄英能吹。就看你们,今年来的这三个小将,尕刘喝不成,尕鲁量一般,只有尕韦子!”
“你见过狼没有啥?狼的眼睛就像你。深眼窝子小眼睛有光芒。老谋深算!”赵祥生就笑道。
“我们小的时候天一黑狼满庄子转,有时大白天狼就站在附近山地的埂子上吼呢!你说这几年一猛子没有了?”一提起狼韩利不在乎赵祥生的挖苦猛然回忆。
“把你们叶家川离马寒山还远,我们黄坪在马寒山跟跟呢,现在都听不到狼和野狐子的叫唤了。旧社会的时候马寒山上有野猪,香子,鹿呢。现在没有了,光就听说兴隆山还有香子。这几年听人说河州上来的老回子下套子取麝香把钱挣下了!”黄英就说。
“狼是土地爷的看门狗,土地爷栓哈勒!你们不知道吧?狼吃人有个日子呢!因为狼的嘴叫土地爷给封住呢!吃人有规定!一四七,缓着嘁。嘴就硬着张不开,看着人也就走开了。二五八,磨磨牙,看着人只是馋的流酣水,想着却下不上口。那三,六,九叼上走,这个日子狼嘴就好了,碰上你就怕没命了。”韦煷就接上眉飞色舞地谝了,说这些故事是他的特长。“老汉们也说羊啊,猪啊都是土地爷身上有虱子,身子茑的受不住就把狼放脱,狼就给土地爷抓虱子。就像地上跑的黄老蟵(鼠),野羊,野猪不是把地势挥得不像样子,就是把草啊,树呀地往完里整。土地爷就把他的狗只好放出来。”
“尕韦子就是能谝。你这样说,人呀是土地爷身上的虱子?狼才要吃?”张成就笑着问。
“人呀就是,你说人还不是在啃土地爷?你看就像我们齐家河滩,红土坡滩都是一两千亩的沼泽地,就在前十年到处是水窝窝,草长得一人高,人都不敢乱走。这几年连挖带垦水也干了,草也没有了。你抢上一坨子,我占上一片子,都成地了。老张你说!人难道不是土地爷身上最大的一个虱子?来,碰杯喝酒!”韦煷看到赵祥生大眼睛在瞪他,就笑着端起酒杯倡议!
赵祥生看大家端起酒杯喊着喝酒,也就高兴了,说:“这就对了,喝酒只是说喝酒。我今个下午在享堂峡大桥上迎接亚运会圣火那么庄严伟大的事也懒得给你们说。你们就把个狼啊,狗啊说不罢!”大家就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喝了下去。
黄英就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我们两个是老粗想说说不上。你和我只有听的权利了”
张祥生就端起酒:“喝,你们喝上我给你们讲民国三十二年我们银山的安华雄跟上黄作宾造反,带上农民拿着土枪头镰刀三打榆中县城的一转子,行不行?”
“喝喝喝!你赵地主能说个屁!你打个关也许能行,说那怕驴头对不上马嘴”张成首先笑着端起杯子。
赵祥生就端起酒一饮而尽,圆脸沉思了一下就说:“我爷爷说民国三十一年腊月勒巴佛和临洮的王中甲就从五藏沟带着部队进入新营镇,年一过完安华雄就跟黄司令造反了。随后就和王仲甲带着部队攻打五台山,把国民党部队的两个卡子霹雳鞭挞就打垮了。就带上人马去打榆中县城,后来国民党派三个师的部队来清乡,就抓住枪毙了!”在座的人只有鲁思飞很不在意,其他人听得很入迷。因为他们大概知道新营民国三十二年民变的事,细节却不清楚。听到赵祥生说就洗耳恭听,但只能讲这么一点就完了,但听得人却意犹未尽。
鲁思飞听他不讲了,就笑:“赵地主,你干脆打关。我就讲,因为黄司令那是我们庄子上的人,我知道多得很!”
大家才知道黄作宾是红土坡鲁家庄子人,于是就相信鲁思飞对其事迹一定知道的多,知道的详细。就又碰了一杯酒,就催到:“现在尕鲁就讲!”
“我给你们讲吧”鲁思飞有点故弄玄虚,看了一眼大家那迫切的神情,就说:“黄作宾老家是通渭人,小的时候打伤庄里地主的儿子就跑到固原大老财李贵清家当长工,因为人精干麻利很快就进入李贵清的民团,李贵清很看起,就把表妹做主许配给他,后来李贵清民团被国民党改编国民党陆军新编十旅,李贵清为少将旅长。民国二十一年率领一二团进驻榆中,后来一团到兰州了,二团分驻榆中。当时黄作宾就是二团连长,为啥有地人称他为黄连长就是这么来历。民国年间的新营镇是榆中的大镇,黄作宾天天就在镇子上转,喝茶,下棋就认识了红土坡的读书人高家老汉,两人很是投机。这老汉就把自家在阴屲沟口的一座久置的四合院庄子卖给他。那个庄子实际背靠的后山是龙头,面对的是阳屲大山的鱼儿梁,龙头对鱼嘴,阴阳说这是个煞头,一般人坐不住。要在那里坐庄子只能做上三年就不能坐!说三年发,三年败。发得快,败地也快!高家老汉是读书人,坐了三年就知道自己坐不住了,就搬到鲁家庄,那个庄子一直闲置着就给黄连长卖给了。民国三十年李贵清的部队调防西兰线,黄作兵就脱离部队了成我们红土坡人了。来大家喝一杯子酒我再说”鲁思飞看到他们听的很来劲,也就故意吊他们的口味。
大家就各端起眼前的酒杯喝,赵祥生就瞪着眼珠子笑道:“你买屁关子,就三下五除二往完里讲。”
“你就像李逵一样,急死你!”鲁思飞放下酒杯继续说:“黄连长买下这座庄园住了三年,到第四年,也就是民国三十二年,他和清水沟的张守礼,杨家营的罗四娃,赵家铺的董汉珍,新营镇镇长李风华阴山的安华雄成立新营农民起义军反了。很快就和甘南农民起义军联络在一起,成为甘南起义军第十路军就攻州打县闹得很凶。一个多月后甘肃省政府主席朱绍良就坐不住了,给蒋委员长汇报后就派遣国民党的正规军三个师来围剿,黄作宾就带领他的两千多人往延安走,在一条山被国民党部队打了回来。黄作宾就被诱骗抓捕,在新营隍庙前上老虎凳,当时有人亲眼目睹黄作宾腿上腱子肉都憋破,疼得他受不住一嘴将隍庙前一颗桑树皮啃了一嘴。听人说董汉珍是个汉子,当时国民党办案子的人对他说,可以不死。他就说我黄哥不死我就不死,我黄哥死我就要死。办案子的国民党军官就说,你黄哥是首犯,非死不可!只有你们可以免死!他就说,那我就要死!是最硬气的一个!当时枪毙的还有张守礼罗四娃好几个人。听说其他几个在枪毙时已经软倒了,尿尿都淌在裤裆里了,被当兵拖着到五台山下的乱葬坟里枪毙了。李风华跑到兰州不久被仇人发现,在大街上就喊了起来,被抓住后枪毙在兰州。实际甘南民变有资料说当时地下联络者给周恩来汇报,周恩来要求隐蔽发展,不让暴动的!因为国共正在合作抗日,甘肃又远离苏区无法接应不适合起义!当时组织者有点急功近利了!黄连长被枪杀后,老婆就被新营垓道的老财白家接走了。这个庄子黄作宾坐上发的也快,家破人亡败快!大致经过就是这样,但在我们庄子上老汉们说着他的许多传奇故事,今晚上我不说了,留下以后当下酒菜。现在就好好喝酒!地主就开拳过关吧!”
“我今个迎哈圣火的,那圣火的照耀下手气就好的很!”
韩利露出那排不锈钢套子的假牙就笑着骂:“你迎球来。你还不是厂里组织上和我一样站在桥边,看着青海省的运动员火炬手和甘肃省的运动员火炬手就做了个交接样子就回来了!”
赵祥生就嘿嘿一笑,往桌前一挪:“我不给你们面子,手一点也不会软!”大家就从鲁思飞的古今了出来,一心一意的划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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