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钟,林生爸和得美爸到新工作岗位“防空办”报道,“防空办”的人带他们来到车站防空?,防空洞的人他俩大部分人都认识。那些人喊着:“于站长,阳主任你们俩个来了。”
于得海、阳光二人点头回应,:“来了,来了。”
那个时候为了响应“备战备荒为人民”伟大号召,各个地方都开始深挖洞,砌防空洞,铁路各单位间,要求防空洞相互连接,形成象"地道战"电影里一样的地下通道。各单位的防空洞就由各单位自已出人挖土、砌筑。
由于防空洞土质较硬, 于得海、阳光等人拿着锄头,在防空洞里挖出上部圆栱型,下面长方形,宽约三米,高约二米五的地洞,挖进去大约零点九米深。全部挖好后,在防空洞两侧面上砌上半米厚的两砖墙,砖墙二米高,放上厚约零点五米栱型木模,顶上木头,稳定木模。再沿拱型木模上面用水泥砂浆、上大下小的片石砌筑成防空洞洞顶,再用砖和水泥砂浆填滿片石外面与泥土间的间隙。全部搞好后,这就使防空洞向前伸长半米。
由于挖防空洞的师傅们辛苦劳动,防空洞也向前延伸,林生爸和得美爸每天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家。
林生和得美看父亲辛苦,于是有空时也到防空洞帮忙,让父亲休息一下。父亲们看到儿女们帮自己干活,于心不忍, 休息一会又抢着干活, 为了给父亲补充营养,林生、得美、得水、林其每隔几天就到不同的水沟捉鱼,換肉和鸡蛋和大米给父亲吃。
林生妈和得美妈见儿女们辛苦,决心要回各自丈夫的被扣发的工资,要求增加工种粮票。
林生妈和得美妈来到铁路分局人事处,要求人事处退回被扣发的工资。人事处的人说“我们又沒有扣发你们老公的工资,你们不要找我们。”
林生妈和得美妈找到劳动工资处,要求劳资处退回被扣发的工资,劳资处的人说:“我们只管工人的工资,你们老公是干部,我们管不到。”
林生妈和得美妈找到铁路车站人事处,人事处根本找不到人。后来找到车站一头头。林生妈和得美妈说:“我们各人老公的工资被扣发了, 请你们退还给我们。”
头头把眼睛一鼓,说:“我又沒有扣你们老公的工资,谁扣的,你们找谁要去。”
林生妈说:“我们各人的老公现在吃的是三十二斤米,干的是搬运工的重体力活,请给我们各人的老公四十五斤米。”
头头说:“你们的老公都是干部,就只能吃三十二斤米。”
林生妈想骂人,但后来一想,老公还在他们手里。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于是拖住得美妈回家。
这一天,于得海和阳光用锄头挖防空洞的泥巴,防空洞内的拱型木模已经安装好,木柱已经顶好木模。木模上的片石巳砌好,砖和混疑土也完工。于得海在防空洞左边挖,阳光在防空洞右边挖,他们把泥巴用锄头拖向洞内,另外两个师傅用铲子把洞内的泥巴铲向斗车内,斗车泥巴装滿后,把斗车拖走。于得海和阳光继续用锄头挖挖防空洞上的泥巴。这时候,泥巴突然失去平日的硬度,象一堆散沙垮了下来了,于得海见势不妙,把阳光往右后面用力推出去,自己却被泥沙掩埋,幸亏泥沙不是太多,阳光的双腿被泥沙掩埋,顾不得柭出自己的双腿,就朝于得海方向摸去,一边摸,一边喊:“于得海,于得海,你在那里呀?”其他的师傅看见此情况,也参于搜索,把手向泥沙中摸去,林生、得美恰恰这时来看望父亲, 也参与搜索。 林生突然摸到一个人的脑袋,一边加速拔开此人脸上的泥沙,升起脑袋,此人正是于得海。 林生大声喊人:“ 快点来人把于叔脑袋抬起。去掉鼻中和口中的泥沙。”
众人把于得海从泥沙中抬出,于得海已经停止呼吸。得美大声哭泣,眼泪水夺眶而出:“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快点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啊,爸爸,爸爸。”
林生用两手将于得海胸脯有规律按压,实行心肺复苏术,过了几分钟,于得海恢复呼吸,心跳正常。
得美见状,停止哭泣,情不自禁抱住林生,对林生说:“谢々你,谢々你。”
林生爸々说:“我们全家要谢々于叔々,是于叔々把我推出泥沙,我才未淹埋在泥沙之中。”
林生、得美发觉得美爸右腿站不起来,林生爸左脚肿胀,两手手指血肉模糊。找防空办师傅借了两部板车,放上两铺干净床板,和防空办师傅把阳光,于得海送进铁路医院治疗。铁路医院要于得海、阳光住院治疗。
林生、得美、林其、得水经常更換水沟捉鱼,換肉和鸡蛋给父亲补充营养。
在医院治疗一个星期后, 又给两人一星期的病假条,回家休息 。
一九六八年二月, 上级领导号召各派组织联合起来,打倒反革命坏头头。打死人的暴徒变为杀人凶手,参与武斗组织者成为反革命坏头头,后期各派头头均参加了武斗,不是坐牢就是受到批斗,很少有人幸免。迴雁铁中高中部踢死雁南天的苟大当在宣判大会后,被抓进牢房。
说于得海是走资本主义当权派实为诬陷、讲阳光是中统特务实为编造故事, 坏头头被处理后,两人被平反,两人官复原职,被扣发的工资,全额退还。
一九六八年五月,上级领导号召“复课闹革命”,林生、得美等人又回到学校。
学校里 有三个红卫兵小将,由于 武斗命丧黄泉,他们所在的派別按照革命烈士的规格,建起高规格墓地。厚葬于学校中心花园里,墓前树碑立传 。原先以为可以万世流芳的三烈士家属 ,现在哭哭啼々,凄凄惨惨,给死去的儿子或兄弟迁坟。
一九六八年九月,学校到长亭支农。支农时要睡在农民家里,安排学生住宿时,发现少了个男铺。但牛棚可以住一个人,班干部讨论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班长赵敢闯(运动中兴起改名热, 赵敢改名为赵敢闯)说:“林生住牛棚。”
得美说:“我不同意。”
赵敢闯说: “林生家庭成分不好, 他应该接受锻炼。”
得美说:“你这不是欺侮人吗?”
赵敢闯说:“林生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上次去北京,你隐瞞林生家庭成分,明々他家是地主,你说他家是职员,你立场有问题。”
得美说:“林生他爸刚解放时就是高中学生,他奶奶是一个小脚寡妇。 家里有六亩田,只好请人耕种,收些租金过生活,土改时那个地方很穷。附近也无什么大户, 他奶々被划成地主成分,事实上就是这样。”
副班长说:“地主家穿金戴银,魚肉百姓,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喝不完的美酒佳酿,哪有林生奶奶这样的地主。”
得美说:“信不信由你们。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问题,我说制作二十八张纸条,一张小条上写牛棚二字,再搓成一个个纸团,谁抓到有牛棚二字的纸团,谁就去住。”
赵敢闯说:“不行,林生就得去住。"
林生正好走到这个地方, 听到这边的吵声,林生说:“好,我就去住,你们不要争了。”
赵敢闯说:“林生已经答应去住了,得美,你就不要再争了。”
得美听到赵敢闯这么一说,也就不再争论了,急忙赶到牛棚里,要农民把牛棚打扫干净,在牛棚上面的楼板上铺上新的稻草。
林生铺上床单, 放上被子和枕头, 床铺也就算安好了。
赵敢闯为什么这么恨林生呢 ? 一是林生成分不好,更主要的是另外一个原因。原来赵敢闯喜欢得美,而得美觉得赵敢闯人品、学识远不如林生,因而对赵敢闯不理不睬,越是这样,赵敢闯就越对林生怀恨在心。
林生支农就是帮农民修理水渠,水渠有的地方有缺口。 把缺口填滿,夯实。 沟底凸起或有杂物把它挖平或清理平整。
“林生。” 林生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随着声音方向看去,大吃一惊,来者竟是老同学刘文善。
四年未见面,刘文善老了许多。脸上又黑又廋,穿了件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和裤子,脚上穿上一双尽是泥巴的解放鞋。
林生说:“刘文善,你怎么在这里。”
刘文善说:“四年前我未考起高中 ,就下放这里当了三年多农民。”
林生说:“得美在这里,其他同学也在这里。”
刘文善说:“你就帮我喊一下得美、金锁、山妺、建国、水丽,我们见一见面。”
林生把他们喊过来,相互聊了起来了。
刘文善说:“我家就住在长亭,一九六四年升学考试,我未考起高中,其实我考的都很好,我对过答案。就因为我父亲的历史问题,我被取消升学资格。我在家呆了半年之久找不到工作,街道办事处总是往我家跑,要我下放农村,我要是不下,我姐々就要下放农村。我爸有历史问题,心里总是害怕。我看到我父亲为难,我就报名下了农村。原先以为下农村可以糊口,谁知道干了一天才十工分,十工分才值一角五分钱,干了一年除去柴米油盐钱,还欠生产队三十元钱。后来运动中,父亲被挂牌游街,我父亲看到儿女受他连累,想到自己被凌辱,很想不通,就自杀了。父亲一死,家里更困难了。”
刘文善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睛内闪着泪花,他强忍着泪水,才未哭出来。
林生等人听得心酸,对刘文善说:“你也不要太悲观,以后总会好的。
刘文善说:“下放农村是很艰苦的,没有吃苦的打祘就不要下农村。”
林生、得美、金锁、山妹、建国、水丽每人从身上拿出五元钱, 凑齐三十元钱。 对刘文善说:“你拿这三十元钱把欠生产队的钱还掉吧。”
刘文善坚决不要,说:“你们还是学生,这五元钱是你们的生活费,我接了,你们怎么办?”
林生说: “这个你不用管, 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得美说:“农村生活这么差,你是不是还想点别的办法弄点钱呢?”
刘文善说: “我准备到外面去学手艺 , 挣点活钱。”
林生说:。“学木工、油漆工, 裁缝都可以, 你头脑灵活,不应该成问题。”
刘文善说: “我准备走了, 今天和你们这么一谈 ,我心里舒服多了,我对未来又充滿信心。”
林生、得美众人对刘文善说:“好走,要相信未来是美好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该有的都会有的。”
刘文善和林生、得美、金锁、山妹、建国、水丽一一吿别 ,向迒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喊:“谢谢你们,谢々你们。”
……
本来一九六七年七月中旬就应毕业的六七届高中毕业生,推迟一年零五个月的宝贵时间,终于在一九六八年十二月进行了毕业分配。 下放到农村的名单有几十人,第一个就是林生。而分配到铁路工作的名单也有几十个人,第一个就是得美。
本来应该是三年就该学完的三学年课程,却只读了两学年不到的课程,总共花费了四年零五个月的时间。
林生看完毕业生分配表,就往家里走去,找到户口本,找到自己情况的登记页,正好这一页是个单页,他把这个单页扯下来,用几个塑料袋把它们包好。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放心大胆,心安理得的在外面行走。
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刘文善的话,“下农村是很艰苦的,没有吃苦的打祘,就不要下农村。”
林生问自己,我有这个吃苦的信心吗?刘文善这么能干、聪明,现在都这样落泊,我如果下放农村,会比他好吗?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可能比刘文善混的更惨。他想我即然还要惨,那我还下去干什么?我不下,坚决不下,他终于下定决心。
晚上,林生一家人吃饭,林生对他爸々说“爸,我们学校已公布分配名单。我被分配到农村务农,得美被分配到铁路工作。”
林生爸说:“这个结果,我预料到了,你打祘怎么办?”
林生对爸々和妈々说:“我不下去,我把我的户口页扯下来了,放在我认为安全的地方。如果有人逼着你们拿户口本,迁走我的户口,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他们,户口页被儿子扯走了。我们父母亲不知道儿子把户口页藏在哪里,你们要他迁户口,你们就去找他,做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自觉迁走户口。”
父母听他这么说, 就说: “这件事是你自己的事,我们父母现在是毫无办法。你自己不走,他们也不敢捆你走,问题是你自己要坚强。我们支持你,我们尊重你自己的决定。”
晚上, 得美来到林生家, 她先喊了声“奶奶。”又喊了林生父母, “伯父、伯母。” 然后跟林生说:“你下放农村,我毫无办法。但是腿是长在你身上的,你要怎么样,別人拿你也沒有办法。”
林生说:“你没必要自责,你一个学生,你管不了这件事,工厂不可能百分之百接受毕业生,总会有人下放农村,我成分不好,当然就会要我下放农村。”
得美说:“自从上次遇到刘文善,我就对下放农村有点儿心怵。”
林生说:“我下定决心,我不下去。”
得美说:“不下就不下,看看阵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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