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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儿凼人家一

时间:2017/12/24 作者: 李建志 热度: 92544

  站在主人家院落,抬眼即可将葱翠、蛮荒的鸭儿凼尽收眼底。鸭儿凼三面环山,山势殊骛、坦迤,背靠主人楼宇呈纵向走势,宽百余长八百,类似一个喇叭口似的马槽。主人几户的冬水田地处马槽腹地,由近向远呈阶梯下行。一共四块儿,分属三家,近处的两块儿归于主人家,约摸两到三亩。


  在鸭儿凼右边的土坡上,距离鸭儿凼不足两百米另住着三户与鸭儿凼息息相关的人家:刘队长、王豆儿、郑四孃。从水磨边缘的一条小路可以攀登上去。主人家最大一爿油菜地就在上面。


  鸭儿凼的人家如此四户,不过尔尔。无外乎再多加上一位走东串西替人排忧解难的短工--色胆包天的贵生而已。


  “嘻嘻嘻嘻,那天居然钻我老母猪圈东瞅西瞅的,不知在琢磨啥?”每每脑海切入这个画面,女主人风张风势的表情总会让人忍俊不禁。


  从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眼神看来,她哪里会是不知,他早就洞穿了贵生那点儿心思,而且她还知接下来他到底又打算在脑海里干点儿什么。


  好吧,那就让我们先来说说这位,连女主人老母猪也不放过,无人不晓的,燃料为酒精、女色的手扶式--卑怯的短工贵生。


  贵生,五十出头,单身汉,本土唯一一位黄口小儿也可以恣意涂炭的生灵。也是女主人一家子的一块儿遮羞布。如果尖山少了贵生,她想象不出她男人和豹纹屁股暗通款曲那些闹心事该如何得以释怀。有了巴不得与天下所有异性有染,见了母猪也发情的贵生可以说长道短,她发现心情不知不觉就会好上来许多。贵生是公敌,因为他连她们的女畜生都惦记;贵生是公友,他很讲交情,累死累活一天只收她们二十五。而且还可以无限制添加活路。那个砍脑壳的贵生对他们而言,谈得上喜忧参半爱恨交加。真要是没有了百依百顺的贵生的话,遐州僻壤鸭儿凼的日子,在穷极无聊时委实不知还有啥可以消愁解闷!


  也怪不得他们,半山腰这个老山村稀稀落落统共也不过才二三来十户人家,老老少少几十口子。除了妇孺老幼、残兵败将就是保管室风雨无阻鹿死谁手的妇道人家。为朝三暮四眉来眼去,风流成性始乱终弃,耳食之言飞短流长的贤良淑德们。这唯一几十号人堆里,个个四清六活猴精似的,除了癫癫东东的贵生,哪个都不是让人随意说东道西的孬种。不说他,该说谁,又敢说谁?


  那日,保管室亲眼所见,为堵住人进出,简简单单挪个地界,还险些招回他黑社会兄弟和人火并!不可斗量的尖山地界,藏龙卧虎的渊薮之地,哪怕一酒醉子你也最好识相些!瞎了狗眼的话,红的岂止女儿,舅子老表、亲娘老子通不认黄!


  在主人饭桌上的三女一男嘴里,贵生俨然就成为了成天专事偷鸡摸狗西门庆似的情圣坯子。特别是和那位人尽可夫的娼妇--豹纹屁股--更是打情卖笑不清不楚。


  在尖山地界,家见户说,主人的冤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王豆儿、郑四孃比屋连甍的邻居,坡上住家的刘队长。从她从洗衣台侧脸甩过去的眼神,就可以想象得出她们的深仇大恨。尽管他们几乎已经到了不可调和,但是无论哪里见上她,他都毕恭毕敬地称呼她张家二姐,而她,鼻子不是鼻子滚刀肉似的叽叽歪歪。她男人、媳妇在调头扮作鬼脸之前则口吻生花粉面含春。听女主人自己讲,刘队长和男主人是连枝,为一次在鸭儿凼女主人油菜地隔壁,自家菜地里打了农药不知会一声,导致女主人的鸡被药死几只,他们便从此结下梁子,成为宿敌。本着否定之否定的法则,三位同床异梦的妇道人家最终凝聚成为了抗刘统一战线的盟友。在鸭儿凼整个四户人家里,秉持道义的足足就占据了三席,剩下一个黑心烂肺的你,正应验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郑四孃和王豆儿虽然是妯娌,却互不往来,只要得空,特别是雨天就会一前一后到主人家作客。林四孃颇有头脑,从来不会当主人面主动对人对事首先摆明立场,以免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而不穿内裤敢出门的王豆儿则不然,一对毫无智慧可言的斜眼,一张口无遮拦的婆婆嘴,居然就连自己女娃子下的崽没得老汉儿肯认这等事也拿来向女主人大倒苦水!她也并非豆渣脑袋一无是处,她晓得帮女主人抹几包玉米,递一下扁担,暖暖她的脾,她不仅可以在插油菜时随便挑羊粪,还可以名正言顺坐她家方桌上大大方方填填胃。反正他男人也不在家,就她婆孙俩,能省一顿是一顿。他也知,在女主人家里,队长的不是、贵生的长短就是她可以全省通吃的搭伙证。刘队长这个恨得她牙根儿痒的官僚,贵生这个荒唐透顶的淫棍,可以消遣她一整个下午陪女主人堂屋、厕所、羊圈再到坡地,甚至婆孙俩都可以连喝她两碗稀饭,直到突然想起该是回家做晚饭的钟点。她嘴里大为光火,几句话奓毛丢下她和倆娃离家出走的死女娃子,单单只是出落得花容月貌的小模样,也远远不是卖铁思金刘队长、清水脸婆姨、丑八怪千斤和贵生那个酒色之徒可以相提并论的,她充其量只能算得上年少无知被人播穅眯目。


  除了应酬,我极少会和郑四孃搭讪。她把两毛一斤的红苕卖成了两毛五,话里话外还都是季友伯兄一人之交。而王豆儿我却很乐意能捎带她一程,哪怕她就明摆着要你三毛。差不多每次送鸡回来都会在坝基水泥路遇上她往外走,招呼她,却多办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你根本就搞不清楚她到底盯是没盯上你。滑到屁股的孩子趴在她宽厚的髋骨上,使力拽住领子,勒得她满脸通红,而孩子被捁紫的屁股也快被她掰成了两瓣。如果他男人不回来探家,她几乎不去保管室,宁愿舍近求远到大路边上的一家小茶馆混时间。保管室好像也并没有谁会待见她,包括她一贯赤胆忠心的张家二姐。


  主人家的住房座落在贡(井)宜(宾)老路荣边段上,距离荣边公社六公里,紧邻尖山水库,从新坝基去往保管室中间一个弯道竹林攀里面。九十年代初落成的本土第一座一楼一底砖混结构,楼下带厨房、猪圈六间、楼上三间、一个露台,当初的造价八仟元人民币。鸭儿凼里唯一一户还沾亲带故的吴姓邻居,那年修桥发了财,搬去了保管室附近盖了新房,留下来一墙之隔的断壁残垣,一眼水井,一片偶有纷争的毛竹。


  主人才不稀罕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打心眼里,她早就巴不得他狗日的一家子搬出去。最好给老子从尖山,不,从地球高头消失,到月球去修房子!


  他妈修路修路,两爷子都不是东西,修路居然被洋灰惹到了梅毒!听说是一种有些笑人的性病,叫啥子“天女散花”还是“天女开花”,两爷子都开成了花菜!豁别个土耳其嗦?洋灰惹的,老娘当真就傻得--哼!听说后来都留下了后遗症,花了不少票子也没把自己个儿修好。活该!


  人走了,还不许人在旧地基喂几只鸡!修羊圈死活说你动了他竹!


  女主人的家产从鸭儿凼,拉扯到几里路外大兄弟荒废的老宅子旁边。既有祖上遗传下来的自留山、竹林、冬水田,也有东一块西一溜开垦、置换来的自留地。凼里的两三亩水田,两年会有一年左右的结余。每年都会外销一部分陈谷子,或者送男主人大姐、大姐大女婿一部分新米。


  她泸州医学院卫校专业的二女儿寄居在大姐大女婿家中,而且还得仰仗主任大女婿日后拨擢,引荐金龟婿。


  大兄弟老宅子边上的亩多地,路途远,雨天无法涉足,女主人把它全种上了小花生。其他地界几乎都是一季油菜、一季玉米、一季红苕。加上放养的几只鸡鸭、两头年猪、一头老山羊,一年的总收入接近万余。农闲、三月桃花节,男女主人分头、分时出去打零工的收入,足以应付日常的各种开销,还富裕到雨天可以到保管室相机行事。


  女主人不仅呕心沥血经营自己家的田地,而且数年如一打理着男主人大姐家的一亩三分油菜地。每年大姐家的油菜地,从播种、除草,到收获、榨油、乃至差遣儿子奉送上门,全是她一手一脚亲自打点。不仅如此,每年她还得白白搭上几十斤自己家的纯菜油、几只土货,托暑假回家农忙的二女儿捎带去泸州。


  男主人,五十挂零,被转嫁和我合伙放养之前,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家帮着媳妇照看文文,天气好的时候把老山羊牵出去溜溜,或者干些力所能及的轻松活路。早些年,他既是保管室浴血奋战的传奇,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神医!乡里乡亲有个生疮害病感冒发烧全找他。


  平日扫帚倒了也不见得会动它一下的他特别喜欢雨天,瞅见天公作美甭提心里有多高兴。就差没请来梨友、伶人涂脂抹粉敲锣打鼓唱大戏。一大早冒着心肌被雨水渗透的风险下到地里砍红苕腾,割羊草。回到家里,一个人又砍又宰又煮,还不忘分身忙碌一家子的午饭。灶门前两个火口间七手八脚跳来跳去,十二点前保证盛好饭菜邀请各位先人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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