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幽怨似海
沈莉到底是局外人,此时此刻她要比陈浩杰沉稳的多,她故意装作很惋惜的样子问芮妈妈,“不知道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和她男朋友一起回来的?她有没有告诉您她们要去哪?什么时候还会回来?”芮妈妈忽然很烦躁地用力跺了一下脚,嘴里叨咕着,“什么男朋友,那是晓曼以前的男人,刚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陈浩杰“啊”了一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一片苍白,他颤声问道:“他们去了哪?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芮妈妈并没有留意到陈浩杰的脸色变化,她只是一个劲在摇头。“不要说她了,不要说她了,女大不中留,我们好不容易把她的女儿拉扯到了上学的年龄,那个男的来到这里前后没有一个小时,就把人给我带走了。临走时也没说个准地,只是说要回南京,还说等安顿好了就回来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爸爸在外面做工,连面都没有来得及见一下,唉!这人啊!要说感情真是太假了。”
陈浩杰和沈莉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是一片冰凉,他们谁都猜不出芮晓曼此刻到底在哪?芮妈妈有没有说实话?
他们有心想留下来再详细打听一下,可是芮妈妈并没有留客的意思。他们又想走,一想到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实在又有些不甘心。他们正在犹豫彷徨,芮妈妈终于把他们让进了屋。
一进屋陈浩杰就把一沓钱放到了芮妈妈的手上,这是他准备买家用电器的,足足有一万块。那时虽然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平民阶层的生活却还都不太富裕,一万块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了,至少对于芮妈妈来讲是如此。她圆睁着双眼,吃惊地大张着嘴巴,真怀疑这一刻是不是在做梦。“这,这,你们这是干什么?”陈浩杰硬把钱塞到她的手上,满是愧疚地说道:“阿姨您把这钱收下,这钱有一大半都是我欠芮晓曼的,其它的算是我们来看您的。听说您上次生病住院了,我们一直都很想过来看看,只是一直没空。这一回真巧碰上,就这么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沈莉在一旁也劝:“您就收下吧!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芮妈妈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们,拿钱的手不免都有些发抖。缓了有那么一小会,她用衣袖把他们身后的凳子擦了又擦,然后有些羞赧地说道:“家里条件简陋,你们不要介意,我给你们泡杯茶。”沈莉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芮妈妈,“阿姨,您不用忙,我们不渴,我们就想知道,晓曼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一晚等爸爸回来呢?”
芮妈妈抬头看了一眼沈莉,目光中一片黯然,“依着晓曼的意思她是想在家里住一晚的,可是那个姓刘的不干。我一听他说话的语气,望人的眼神,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趁着晓曼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还悄悄问过她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可她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她越不说我就越怀疑,因为上一回在医院的时候,我还问过她有没有考虑过终身大事,难不成要守那个劳改犯一辈子?当时她告诉我在南京谈了个男朋友,对她可好了,那个男的叫陈什么来着。”“叫陈浩杰是不是?”陈浩杰略有些激动的插了一句。
“对、对、对,就叫陈浩杰。我当时在病床上开心的不得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家晓曼命苦啊!从小就特别懂事,而且又善良又胆小,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从来都不跟我们说,生怕我们着急。”芮妈妈说着说着泪水不觉已经流了一脸。沈莉走向前拉着她的一只手轻声安慰:“阿姨,您不用太难过,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晓曼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听说过,您就不用再说了,我们就想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
芮妈妈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实话不瞒你们,我虽然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太婆,可是我的眼睛并不瞎,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很不对劲。我一开始以为那个男的就是陈浩杰,谁知道晓曼告诉我这就是那个劳改犯时,我当时就懵了。怎么姓陈的转眼就变成姓刘的了?我偷偷去问,可是晓曼不对我说实话,我的丫头我知道,她既然诚心不肯说,我就是再问也没用啊!我留又留不住,拦又拦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抱着我的外孙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浩杰至此一颗心算是彻底掉进了冰窖,他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拉着沈莉就要走。芮妈妈一见赶紧上前把他们给拦住,然后一脸诚恳的说道:“你们不能走,说什么也要在这吃顿饭。”陈浩杰一脸的苦笑,这个时候就算给他吃天上的龙肉,估计他都吃不出来什么味。他告诉芮妈妈他们今天主要是赴一个喜宴,顺路过来看看她的,等过几天有空时,他们会再来的。芮妈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没骗我吧?不要大老远的来一趟,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如何让我过意的去。”
沈莉在一旁连忙为陈浩杰打圆场,“阿姨,我们没骗你,我们的确要赴一个喜宴。”“那你们叫什么?回头我怎么和晓曼说?”陈浩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叫陈浩杰,她叫沈莉。”
回来的车程要比去时快了很多,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无语面面相对。陈浩杰把眼望向窗外,路边的花草树木村庄房舍,都在不住地往后退。他对看到的一切全都视若无物,因为他脑海中闪动着的,几乎都是芮晓曼的音容笑貌。黑暗在不知不觉中吞噬掉了眼前的一切,就像为这故事提前降下了帷幕。陈浩杰呆呆地坐在车上,面如死灰,茫茫然不知所措。
黑暗之中行驶的汽车犹如一道匹练,划破夜的阻隔,直刺黑暗深处。它装载的不仅仅是两个躯壳,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不愿割舍的情感。离那个村庄越来越远了,这是否意味着离芮晓曼也越来越远了?陈浩杰紧咬着嘴唇,感觉舌头好苦。
沈莉没有选择回江北,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夫子庙秦淮河畔,她想借着这里的灯光浆影,舒缓一下陈浩杰紊乱的心绪。只是陈浩杰此刻哪里有心情来欣赏眼前的诗情画意,他意兴索然,眼前晃动的全是芮晓曼的影子。沈莉不断地逗他说话,给他讲关于秦淮河的风情典故,只不过她讲得故事,陈浩杰在书上全读过。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神的样子,沈莉无计可施,只得把陈浩杰拖进一家小酒店,心想先吃饱了肚子再说。从不轻易喝酒的陈浩杰,这一次却主动要起了酒,沈莉眼前一亮,心里暗喜,“这下有着落了,等到他喝醉了,可就没有这么多的忧愁了。”不出所料,两杯酒才下肚,陈浩杰就已经头晕目眩醉眼迷离了。他的舌头变大了,话反倒多了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沈莉一见陈浩杰的醉态,心中暗自好笑,她起身付了饭钱,搀着陈浩杰转身走了出去。她想送陈浩杰回江北,可是看他醉成这样,又有些不放心,稍稍想了一下,她搀着陈浩杰到隔壁的宾馆开了一间房。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和异性开房,虽然对方是她心仪之人,而且是在醉酒之后,她还是一阵心慌意乱。好不容易把陈浩杰扶进了房,沈莉早已累得是香汗淋淋了。她喘了一口气,稍事休息了一下,然后走进卫生间,自顾自地洗漱了一番。等她再次回到房间时,陈浩杰倒在床上已经鼾声如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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