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家,小弟赶着毛驴车接站。
我心里不觉一楞,大白马病了吗?急忙问小弟,小弟一脸怀念的表情,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卖了。”
小驴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我的心也翻腾不止。
大白马,我家的大白马,那是实行生产责任制那一年,十四、五岁的小弟哭闹着从一个表姐家买来的。
大白马,到我家足有十年了,一年一驹。草儿青,草儿黄,小马驹很快长成高头大马,骠肥体壮的。村里人都喜爱,这个想买,那个想要,总能卖个好价钱。两兄弟盖房娶妻,我和妹妹上学读书,都用过这份钱。
奶奶深爱大白马。“要好生善待它,不知它上辈子欠了咱什么,这辈子才变牛做马来报答。”老奶奶捻着佛珠祷告,还一本正经地告诫一家人。她相信因果报应。小马驹满月时,老奶奶总不忘张罗着庆贺庆贺。
父亲深爱大白马。饮水喂料,精心周到,从不舍得抽它一鞭。农闲时节,父亲给大白马刷洗身体,修剪鬃毛,反反复复地抚摸着,很是爱怜的样子。有时,装上一袋烟,坐在炕上,吧哒吧哒地抽着烟,望着大白马出神。
妈妈深爱大白马。夏日的暴雨,夹杂着冰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妈妈出去找正在草地上吃草的大白马,竟然挨着无情的雨打雹击。死死地牵着它,护着它,怕它受惊,怕它跑丢。
我们姐弟几个以及我们的孩子也都深爱大白马,虽然很少为它做什么,可那种怜爱感激之情深深埋在我们的心底。
大白马,它走了。
我们一同埋怨父亲:现在家里也不困难,干啥让它走?父亲眼里闪着泪光:“爸爸老了,腿脚也不灵便了,很难灵活驾驭车马了……”
大白马,是一个表哥带走的。表哥为人性情很温和,是个有名的车把式,父亲把大白马交给他,很放心。双方没有讨价还价,看着一家人依依不舍的样子,表哥眼圈红了。
大白马,就这样带走了我们浓浓的思念,留下一张珍贵的照片:大白马站立在草地上,驮着我的小侄儿,昂首奋蹄……
(后来,听妈妈说,有天晚上,大白马回来过,在大门口叫了几声,就走了。)
1994/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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