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声,门开了。
“你他妈一天到晚不死不活的想怎么着啊,有意思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门里走进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喘着粗气,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温柔的责备,眼睛里写着满满的担心。他径直走向茶几,麻利地收拾完她留下的一大堆垃圾,然后又打开他刚刚在外面带回来的晚饭,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看了看墙角软瘫着的许婧,心里顿时柔软了很多,这个一直以来都陪伴他,顺从他,宽解他的女孩儿终于快撑不住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心难过,是的,一路走下来,他几乎见证了她所有的努力和热情,阳光和倔强,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其实他很清楚地知道,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想此刻她最需要的也许就是有一个人可以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霸道地用一个公主抱把她抱到沙发上,然后默默拿起筷子给她:“给,好歹吃点饭吧。”她低着头,用哽咽的声音回答道:“陈,你知道吗,我再也不能唱歌了,同时我也给不了你未来了,你不用再对我这么好了,现在的我是一个没有期待,不需要承诺的人,也许配不上安稳,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漂着的人,可你不一样。”
陈知道许婧所说的漂着的意思。他第一眼遇见她的时候是在一家酒吧,即便是凌晨两点半的时候,酒吧也永远是最具活力的地方,混乱的环境里拥挤的看似狂欢的人们,舞台上的刺眼的灯光肆意闪烁,紧促的空气里荡着节奏感很强摇滚乐。陈坐在柜台附近的一个位子上,浑身透着糜烂和颓废的感觉,满脸都是胡渣,一双深沉的眼睛里透着久远的沧桑,他已经喝醉了,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都走吧,走,走……”
舞台上的主唱是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孩,一身黑色的大衣看起来有点抑郁,不过也正好可以用来配合她正在演唱歌曲《别》,这是薛之谦最近刚刚发布的一首新歌,很多人说,这首歌听到一半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勇气听完。可不是嘛,对于陈而言,台上的表演实在是太过应景了。一个月一前,他交了两年的女朋友提出来分手,分手的原因是他既不浪漫,也不会哄女孩子,还没本事没钱。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嫁给了当地一位有钱有名却大她整整15岁的富商,他没有去参加她的婚礼,他想,这样的结局应该是她满意的吧。
“你好,我叫许婧,看你这架势是失恋了?”这是一声俏皮而又响亮的问候,陈抬起头,他看到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那位女主唱。
“关你什么事,唱你的歌去吧”。陈不想理她。
“你一看就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乖,而且学习成绩很好的孩子,一定有很多孩子的家长很羡慕你吧。”她几乎是吹着得意的口哨带了很强的讽刺说出这句话的,可那又怎样,他没有办法反击,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羡慕我,我只知道,我不快乐,从小到大,我爸妈都管着我,高考后我按照他们的意愿报了医学院,我觉得我的人生是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就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毫无乐趣。我很羡慕同龄中那些看起来很痞的男孩子,他们总知道怎样能够讨女孩子欢心,如果我也是那种人,说不定林依就不会离我而去了。就像你这样的,我觉得你很自由,浑身上下都带着活力,你最终会是一个有舞台的人,而我注定没有人欢迎。”也许是许婧的话直中要害,陈竟然对这个陌生的女孩说起了这些他一直以来都默默埋在心底的话。
陈不知道,有多少次,许婧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乖孩子,可惜,从来都没有人会为她营造风平浪静的生活,她知道,安稳于自己而言,终究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父亲在她出生之前就没了,母亲最终忍受不了贫困的生活丢下她走了,奶奶去世后,她在这世上已经漂了好多年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有着对音乐彻骨的热爱,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有名的歌手,和身边很多人不一样,她的经历让她最终长成了一个敏感又矫情的人,但这样也好,因为这样的性格总会给她的音乐创作带来很大的帮助,深夜无眠的时候,她就会拿起那把深蓝色的吉他,一个人唱,一个人写,和桌上倔强的一盏孤灯一样,她一直在期待那个可以让梦想闪闪发光的日子。
其实,若不是那场大火,她早就功成名就了,可是现在的她,连照一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么要想站在舞台上,也太对不起观众了。后来她渐渐爱上了陈,陈也告诉他,可以放心地将余生交给他。本来陈的父母听说她是酒吧的流浪歌手,就很反对他们在一起,现在看来,她也确实没有自然而然站在陈身边的勇气了,她本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生来就不配有安稳的生活,可是无论我怎么折腾,也都不会有出彩的人生,我一直以为,我想要的一切没有出现,不是因为我不够资格,而可能是因为上天觉得我值得更好的,后来才明白,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那个被上帝遗弃的孩子,没有侥幸,一直都是黑暗。”这是她日记的最后一页。
北方的十一月总是一段别有韵味的日子,干燥的冷风卷着枯黄的树叶以挑衅的姿态从人们身边飘过,已是傍晚黄昏时分,街道两旁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就好像她心里一直以来都在坚持的梦想。对面标识灯上的人形显示出了红色,许婧站在十字路口旁边的的一课大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和不远处零星的灯火,眼里突然间溢满了泪水,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迷失在人群里找不到方向是怎样一种难言而又莫名的痛楚。
绿灯又亮了,该继续上路了,她用冰凉的右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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