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地安排，张晓亮开车带着肖云飞到企业做调查，他们选了两家地炼企业，一家是博州石化，另一家是利山石化。
张晓亮开着一辆伊兰特，对他来说，这车显得有点小了，张晓亮一米八四的大个子，把座椅调得后座几乎落不下腿。
肖云飞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路跟张晓亮闲聊着。肖云飞问道：“你的这些业务都是自己整理材料吗？”“李军帮我整理。”“那你们怎么分成？”“三七开，我七他三。”“咱行的激励政策是怎样的？”张晓亮惊奇地扭了下头：“听说你到评审部之前也做过客户经理呀，怎么还不了解咱们的奖励政策？”肖云飞尴尬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我还真没搞懂。”张晓亮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就拿存款来说吧，日均一个亿的活期存款，一年的费用是三十六万，定期存款费用减半。贷款创利按照百分之二提费用，咱们的创利计算非常简单，利息收入减去总行的内部转移价格，一般情况下，利率下浮百分之十盈亏平衡。”肖云飞插了一句：“不减税和拨备吗？”张晓亮说：“没有那么复杂，现在总行鼓励放贷款，所以政策比较粗放。再就是中收，按照百分之十二配费用，相当可观。听说以后可能会降低费用配置标准，所以趁着政策合适，赶紧做业务挣钱。”
肖云飞这次是真得惊呆了！怪不得国有银行的人纷纷跳槽，股份制银行的激励政策太凶猛了！照这样的政策，只要做出业绩来，别说年薪十万，一百万、二百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肖云飞又问：“客户经理的级别怎么定？”张晓亮接着说：“跟创利挂钩，最低九十万创利就可以转正，对应十二级行员。我现在是七级行员，需要二百六十万创利；三百六十万（创利）可以升到六级；六百万（创利）可以升到五级，越往上级差越大。我到年底应该可以做到六级了。”说到此处，张晓亮美滋滋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着：“不过，明年政策可能会有变化，对创利的要求可能会提高，费用配置也可能会有所下调。”
很快，他们到了博州石化，接待他们的是财务科长杨彬。
杨彬带领着肖云飞二人在厂里边转边讲，在常减压装置区域，他向肖云飞讲解了常减压车间的工艺流程：“张经理，常减压工艺是这样的，原油自原油罐区经流量计、换热部分、沏馏塔形成两部分，一部分形成塔顶油，经过冷却器、流量计，最后进入罐区，这一部分是化工轻油；另一部分形成塔底油，再经过换热部分、进入常压炉、常压塔，形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柴油，一部分是腊油，是做润滑油的原料，还有一部分是塔底油，剩余的塔底油再经过减压炉、减压塔进行进一步的加工，生产出减一线和腊油，二者都是润滑油原料，还有剩余的部分塔底油再经过减压炉和减压塔，最后生产出沥青和渣油。这个过程中，一般化工轻油占0。8%，柴油占21.4%，腊油即润滑油料占29.4%，减一线也是一种润滑油料占5.3%，渣油和沥青占42 %。”杨彬一路指指点点地讲解着，肖云飞仔细地观察着，认真地听着。
接着，杨彬带着他们又转了催裂化装置区，他继续讲解着：“催裂化的工艺流程是这样的，常渣和腊油经过原料缓冲罐进入提升管、沉降器、再生器形成油气，进入分馏塔，一部分油气进入粗汽油塔、吸收塔、空压机进入凝缩油罐，经过再吸收塔、稳定塔、最后进行汽油精制，生产出汽油。一部分油气经过分馏塔进入柴油汽提塔，然后进行柴油精制，生产出柴油。一部分油气经分馏塔进入油浆循环，最后生产出油浆。一部分油气经过分馏塔进入液态烃缓冲罐，经过脱硫吸附罐、砂滤塔、水吸罐、脱硫醇抽提塔、预碱洗罐、胺液吸收器、脱硫抽提塔、缓冲塔，最后进入液态烃罐，形成液化气。一部分油气经过液态烃缓冲罐进入脱丙烷塔、回流塔、脱乙烷塔、精丙烯塔、回流罐，最后进入丙烯区球罐，形成液体丙烯。液体丙烯再经过聚丙烯车间的进一步加工生产出聚丙烯。这些产品的比例大概是汽油占42%，柴油占21.5%，丙烯占5.8%，液化气占8%，油浆占12%。”肖云飞基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笑着对杨彬说：“太专业了！杨科长以前是做技术的吗？”杨彬笑着摇了摇头：“待得久了，也就明白了。”
之后，张晓亮又带着肖云飞到利山石化了解情况。在利山石化，分管生产的刘黄河接待了他们，刘黄河着重向他们介绍了地炼政策方面的变化，以及他们面临的机遇和前景。
回到行里后，肖云飞在网上搜集了大量资料，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的信心也越来越强了。
几天后，肖云飞整理出一篇汇报材料--《山东省地炼企业政策风险分析》，材料分为六个部分：一、历史背景；二、事态进展；三、发展现状；四、面临的问题；五、前景预测；六、结论。
肖云飞在分析材料中提到，《国经贸石化〔2000〕1095号》文对全国“小炼油”企业进行清理整顿，最后保留下82家，其中21家在山东，是地炼企业最多的省份。2002年7月，国务院批准了由中华石化建设的千万吨产能的岛城大炼油项目。8月，中华石化与山东省及岛城市政府签署了项目合作协议。2003年4月，中华石化向国务院递交了《关于山东省地方小炼油厂有关情况及关停建议的汇报》，汇报中提到：“关停小炼油是建设岛城大炼油的前提条件。” 在这个汇报中，中华石化提出了关停调整山东省地方炼油的方案：一、先保留两家200万吨/年以上的企业，停止改扩建，不再扩大规模。二、暂时保留4家100万吨/年以上的企业，维持现状，不再扩大规模。三、2003年关停3家小炼油企业，压减原油一次加工能力90万吨。四、2005年的年底前关停7家小炼油企业，压减原油一次加工能力380万吨。五、转产停顿5家小炼油企业，关停炼油装置、压减原油一次加工能力210万吨。
相应的，中华石化提出了自己的措施和建议：为支持关停小炼油，中华石化愿拿出6.5亿元给山东省，重点用于解决人员安置和部分非国有股东权益问题。同时，为达到彻底关停小炼油的目的，建议由山东省政府负责组织关停装置的拆除工作，中华石化按每拆除1吨原油加工能力支付10元的标准支付拆除费用。
由中华石化的《汇报》可以看出，其将关停山东省地方炼油产能作为建设岛城大炼油的前提，提出的要求颇显霸气，当时山东省政府和岛城市政府为了拿下大炼油项目，答应了中华石化的要求。
2003年，中华石化和山东省政府向国家发改委递交了《关于报送岛城大炼油项目涉及关停并转山东境内小炼油情况的函》，对中华石化《汇报》中关停山东地方炼油的方案表示同意，同年10月，为了岛城大炼油项目顺利进行，山东省政府和中华石化出台方案，准备先行关停10家炼油企业中的3家，但由于遭到地方政府的强烈反对而没有进行下去。
此后，中华石化和山东省政府便处于不停的博奕之中，这些地方炼油企业在此过程中悄然发展壮大，具备了更强的实力，并成为地方财政的支柱。
因为《国经贸石化〔2000〕1095号》文件具有法律效力，中华石化提出的要求只是其与地方政府之间的“私事”，所以，发改委没有对《函》给予答复，也没有干预此事。
随着山东地方炼油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对银行的筹资需求增大，2004年2月，山东省有关部门召集有关银行负责同志召开“协调会议”，做了《关于我省部分地方炼油企业关停并转有关问题的说明》，算是对《函》的回复并做了解释（节选）：一、“复函”中提出与岛城大炼油投产实施同步关停并转7家企业，是指在不得擅自扩大原油一次加工能力的基础上，对生产成品油的原料进行裂解等进一步加工，生产乙烯、丙烯及芳烴等石化原料。二、关停并转地方炼油企业是一项复杂的综合性工作，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对这些问题我省也专门向国家发改委做了汇报，国家发改委也理解，在国家未出台相关政策和企业大都已经改制、已形成集团化经营和产品的多元化情况下，不能实施强行的行政关闭方法进行结构调整。否则，将引发许多当地政府无力解决的问题。三、地方炼油企业调整产业和产品结构进行关停并转、技术改造需要一个过程，与岛城大炼油项目投产同步实施关停并转的7个企业都是优良资产，是地方财政支柱和就业主渠道。银行对这些企业的项目应当给予重点支持。
2004年9月底，山东省经贸委《关于山东省地方炼油企业贷款问题协调会议有关事项说明的函》（鲁经贸运字〔2004〕205号）进一步对“协调会议”精神予以说明，其中提出：7家企业已完成改制，都是优良资产企业，所提出得技改项目符合我省提出得关停并转的指导思想，不存在政策性风险，希望能得到金融信贷方面的支持；在地方炼油企业进行转产改造过程中，银行要区分扩大原油一次加工能力与新产品开发、技术改造项目的区别，给予这些企业产品结构调整和新产品开发项目贷款支持。
可以看出，山东省政府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晰。
2004年11月18日，中华石化岛城炼油化工有限公司揭牌，标志着酝酿已久的岛城大炼油项目建设进入实质性阶段，经过多年地博奕，中华石化此时没有再次提起关停问题。
肖云飞在报告的结尾做了总结：山东省地方炼油企业经过多年地发展，都具有较大的规模，具备较高的技术水平，比较好地解决了排污、能耗等方面的问题，并且这些企业效益较好，都是地方财政的支柱，涉及就业、社会安定等诸多问题，用行政手段强行关闭没有道理，也不符合市场规则。况且，关停地方炼油企业明显侵害了企业的合法权益，这些企业目前多为民营企业，完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唯一正当的手段就是通过市场规则解决问题，而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目前山东省石化行业协会正积极采取措施推动这些企业的发展。另外，由于中华石化在岛城大炼油项目上抢占了先机，中华海油、中华石油以及中华化工集团都在积极寻求与山东地炼企业的合作，这些地炼企业已经成了石化大鳄争夺的香饽饽，前景一片光明。
最后，肖云飞得出了他的结论。济南分行拟对山东省地方炼油企业有选择地予以支持，方案如下：一、对中海油参股的两家企业视具体情况大力支持；二、对暂时保留的4家炼油企业和7家精细化工企业适当支持；三、对中石油及中化集团拟参股的部分炼油企业根据进展适时给予支持。请求总行对山东省地方炼油企业进一步调查，制订出指导性的授信政策。
孟宪雷对肖云飞的报告非常满意，他向分管的杨鸿杰行长请示后，带上肖云飞赶到了在上海分行办公的华东评审中心，向中心评审官花蕾老总、秘书长宋光辉及主审吴秀娟做了专项汇报。由于调查详实，准备充分，有理有据，华东评审中心的各位领导对孟宪雷和肖云飞给予了高度评价，也对山东地炼企业表示了认可。
孟宪雷和肖云飞开心地笑了，肖云飞随后给张晓亮打了电话，把好消息传达回去。
晚上，孟宪雷请评审中心的领导们聚了聚，第二天返回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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