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小节 又一场风花雪月

　　第二天在黄少谷的陪同下，他们早早赶到了那个油库。虽然地处江边放眼望去，这里却是一片不毛之地，不但位置偏僻而且人迹罕至，用鸟不生蛋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不要说陈浩杰，就是黄少谷都紧紧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油库他也是第一次来。他刚想宽慰一下陈浩杰，谁知道陈浩杰自己先笑了起来，“真是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好的避难所了，我敢打赌就算在地图上找，估计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黄少谷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陈浩杰，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生怕陈浩杰负气之下扭头就走，那自己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他把陈浩杰安顿好了之后，又叮嘱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告辞而去。

　　这个油库的面积并不太大，只有五千多吨的库容。主要经营汽、柴油的批发，也有少量的机油和润滑油。人员配置上也只有五个人，分别是一个厨师，一个出纳，一个主管，陈浩杰和另一个工人负责货物的进出。这里的工作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忙的时候能够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闲的时候，个把星期都毫无动静。

　　陈浩杰是个乐天派，没有几天的时间他就摆脱了拘谨，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并且和这几个人打成了一片。他也由此更多地了解了这个油库的背景，以及每个人的关系隶属。

　　在这几个人里，他和那个厨师范昌义的关系最好，私底下他们无话不谈，他所知道的关于油库的秘密，基本上都是范昌义告诉他的。“你别看这个油库小，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里面的关系复杂着了。原先这里的员工都是聘请来的，大伙相处融洽，也没什么瓜葛。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油库的主管勾结出纳，内外串通，盗卖了大量的成品油，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因为那个出纳账目做得异常巧妙，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公司对此居然一无所知。等到察觉到账目出了问题，那两个人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了，据说至今都没有归案。消息传到公司，老板震怒，但是光震怒有个屁用？他迫不得已把自己的小舅子给安排到了这里，他的小舅子是一个离不开声色犬马的人物，这个地方又如此荒凉，他怎能呆得住？”

　　“没过几天他把自己的姐夫李云义给喊来顶替了自己，而后又把连襟刘友柱也叫了来做起了出纳。他的本意是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以求达到平衡。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这才跑回了城里再也不来了。”

　　“那么一切是否如他所愿平衡呢？”范昌义“呸”了一声，“你刚来还不了解，我也不多说，等到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出来其中的猫腻和诡异了。”“那么我的那个搭档姚小兵为人怎么样？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看他心直口快手脚麻利，倒像是个性情中人。”

　　范昌义点点头，“我们俩来自一个地方，都是六合新集人，我们也是同一天在劳务市场被李云义找来的。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口无遮拦无所不敢言。再有就是太好色了，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你没见他隔三差五的就往外跑吗？你以为他是探家，其实他是去嫖女人。”范昌义说完一阵嬉笑。

　　范昌义虽然说了很多，陈浩杰也没太往心里去，他心想我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其它的我烦不了。再说我在这里只是过渡一下，迟早我还是要回城里。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真到了做事的时候，却总感觉有些别扭，因为李云义不是在一边指手画脚呼来喊去的，就是躲在阴暗角落里，闪烁着猫一样的灵眼在伺机偷窥，那架势完全像是在防贼。陈浩杰如芒在背好不自在。

　　姚小兵大大咧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起来他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陈浩杰紧皱着眉头问姚小兵，“他总是喜欢这样监督别人吗？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姚小兵嘻嘻一笑，“我们只管干活，理他干什么？他抓不住我们的把柄心里不放心，他要是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心里只怕更要难受，左右都是他在难过，我们何必陪他？”

　　陈浩杰眼前一亮，心想姚小兵有水平啊！这话听起来意蕴深远可不简单。姚小兵忽然一脸神秘地凑过来，接着说道：“晚上没事，我带你找个地方乐一乐，去不去？”陈浩杰一怔之下，想到了范昌义说的话，心里不免一阵好笑。他故意装作糊里糊涂的样子，“这地方鸟不生蛋，有什么好玩的？要是进城去，这么远的路又怎么走？”

　　姚小兵干笑了一声，“你来好几天了，我们仓库里有一辆摩托车你还不知道吧？那可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李云义就是靠它给我们买生活用品的，要不然我们在这里可怎么生活？你不要小看了这个地方，城里有的这里一样不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陈浩杰看了一眼姚小兵，“哦”了一声。

　　“就在前方十公里左右，有一个集镇叫泰山镇，那里有好几家桑拿浴室，每一家浴室都有十多名小姐，个个长得都是那么妖艳水灵，让人看一眼忍不住就流口水，而且价钱不贵服务还周到。当真让人流连忘返难以割舍。”姚小兵越说眼睛越亮，嘴里更是咂咂有声。陈浩杰实在忍俊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见陈浩杰毫无兴趣，姚小兵未免有些失望，他问陈浩杰，“你一个大小伙子，难道就没那方面需求？你到底是不行啊！还是故作清高舍不得钱？”估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被人说不行，陈浩杰也不例外。他涨红了一张脸，有些气急败坏，“谁说我不行？我不要太厉害，外面喜欢我的姑娘多着呢，我还在乎这个？”

　　“你别扯那山高水远的，谁看得见？有本事今晚就跟我去，咱们比一比看谁挺得住。如果你要是兜里没钱，我请客还不行吗？”

　　要说出来混的男人，最初的时候有几个人能够做到闻香识途知味下马，自动寻到那勾栏之门？他们之所以能够上道，正是因为身边总有这么一两个损友，会想尽办法拉你下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人的一种本性，而一旦被过度激发，就犹如吸毒上瘾一般，你想忘掉都不行。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天晚上陈浩杰居然鬼使神差一般，真的就和姚小兵出去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召妓，心情紧张焦虑那是不用多说了，而且过程远没有想像中完美，甚至可以用糟糕之极来形容。自从和郑梅分开以后，这几年来他再也没有和哪个女子有过亲密接触了。这种生理需求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堪。他一度在心里想，要是能够找个女人，既可以随便搞，又不用承担责任那该多好。

　　所有的男人几乎都这样想过，只不过陈浩杰更加另类一些。当这样的女人真的送上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搞了。他非但没有说的那样勇猛，而且一如和郑梅最初时那样，他完全挺不起来了。也许是紧张过度，也许是心中有愧，面对床上那尊裸露的胴体，他竟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这个小姐好像挺有经验，她很耐心地轻轻抚摸着陈浩杰，想把他的情欲给撩拨起来。有那么一瞬的确也起到了效果，可是陈浩杰连一个基本动作都没完成，就匆匆败退了下来。那个小姐浓浓得期待终于变得不耐烦了，她忽地一下坐了起来冲陈浩杰嚷道：“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就把钱给付了，赶快走吧！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还要赶着做生意了。”

　　犹如当众被人打了一记耳光，陈浩杰被奚落的无地自容，他丢下小费拉起裤子，狼狈万分地逃了出去。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郑梅，想到她为了迎合自己，委曲求全，衣带相守，而自己竟然滑落到了如此地步。他狠狠抓了一把头发，仰天长叹，“郑梅你在哪里？”

　　姚小兵并不知道陈浩杰的遭遇，在回来的路上他吐沫直飞，毫无羞耻地把刚才的激情场面，大肆渲染了一番。未了他问陈浩杰，“感觉如何？比外面那些姑娘要刺激吧？”陈浩杰支吾了一声，不愿接他的话头。姚小兵挺不知趣，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我看你脸皮挺薄，这个地方是不太适合你，有机会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陈浩杰被他说的好烦，心想风这么大，怎么就堵不住他的嘴。

　　他以为姚小兵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姚小兵却当了真，没过几天他悄悄告诉陈浩杰，我都帮你物色好了，正好明天没事，我带你去见见面。陈浩杰闻言大吃一惊，他当时应承姚小兵，无非就是怕他啰嗦，同时也认定了那是客套话，谁知道他竟然来真的。他问姚小兵，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情况？我一无所知见什么见？

　　姚小兵拍了一下脑袋，“我倒是忘了告诉你，这个姑娘名叫芮晓曼，句容人，和你同龄，就在104国道上一座加油站上班。那个加油站的名字叫”尖庄”,她人长得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绝对能入你的法眼。”陈浩杰满是疑惑地问：“你怎么认识她的？”“你忘了我每个星期送一车货出去，就是给他们那个站的。我虽然认识她，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这一次为了给你介绍，她们的站长都被我给请了出来。”

　　听到这里陈浩杰心里一阵嘀咕，他原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让他去相亲，当真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他问姚小兵，“不去行不行？我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你当真了。”姚小兵把眼一蹬，“谁和你开玩笑，我和她们的站长都说好了，这要是临阵退缩，别人在背后可怎么骂我。再说只是见个面，又不是上战场，至于这么紧张吗？何况就算你去了，人家也未必就能看得上你。”他这么一说，反倒勾起了陈浩杰的好奇心，他心里立刻就有了一种冲动，想着去看一看，这个芮晓曼到底是何方神圣，长得什么样子。

　　第二天他们赶到那个加油站的时候，芮晓曼正在给一辆大客车加油，远远的姚小兵就冲陈浩杰怒了努嘴，提示了一句，“加油的那个就是，我们悄悄走过去照个面。”对于这次见面，他们似乎都没有准备好，虽然还没有做正式介绍，但是凭借着女孩子特有的敏感，芮晓曼还是从陈浩杰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异样。

　　昨天站长已经告诉了她，今天会有人来和自己见面，据说介绍人就是平常送油的那个人。如今那个送油的人就站在眼前，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帅小伙，她只看了一眼，心就怦怦地乱跳了起来，他的眼睛好深笑容真迷人，就这一眼她就喜欢上他了。

　　这是陈浩杰平生第一次相亲，他是抱着体验生活的态度前来的。芮晓曼的长相显然没有姚小兵夸得那么美，嘴巴有点大，牙齿不太整齐，鼻子也有点小，眼睛似乎还可以，只是黑多白少了一些。至于额头要是能稍稍再窄一点就更好了。还有就是皮肤，那可真是没话说，雪白粉嫩的一张脸，一点瑕疵都找不到。虽然她的五官或多或少都能挑出一点毛病，可是把他们往脸上一凑，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养眼，让人觉得舒服，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姚小兵左右看看，觉得十分有趣，他一拉陈浩杰的手。“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去见站长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看。”陈浩杰脸上一红，随着姚小兵走进了站长的办公室。站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不高但是很壮实，生得是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只是嘴巴略有些歪，不知道是不是抽风时留下的后遗症。等到双方互相寒暄时，陈浩杰才从姚小兵的介绍里知道，站长的名字叫徐鸿志，是这个加油站的老板赵家林的姐夫，和李云飞的情况差不多，他也是被聘请来做管理的。

　　徐鸿志给陈浩杰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热情、健谈。他们从国内政治谈到国际形势，又从金融贸易说到石油百货，再从眼前的汽、柴油销售到市场需求、价格走势，他们三个人侃侃而谈，大有相见恨晚之势。至于陈浩杰为何而来，好像完全不再议论之中。眼看日近中午，陈浩杰有些坐不住了，他连连向姚小兵使眼色，不知道姚小兵是当真没看见，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反正他是毫无反应。

　　一直到厨房的阿姨来喊开饭了，徐鸿志这才站起身，“走，我们边吃边聊，正好，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认识，到时候我这个地方你会经常来的。”趁着跨出门的间隙，陈浩杰轻轻碰了碰姚小兵，“你刚才故意装得是不是？其实你早就安排好了。”姚小兵冲陈浩杰眨了眨眼，嘻嘻一笑。

　　这是陈浩杰和芮晓曼第二次见面，虽然距离第一次见面才两个小时。这一回他们相距的更近，看得自然更为真切些。看见芮晓曼走进了餐厅，徐鸿志站起身为他们正式做了一回介绍，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姓名。他们彼此冲对方点了点头，芮晓曼更是露齿嫣然一笑。

　　酒桌上他们好像久别的老友一般，推杯换盏行令猜谜好不尽兴。尽管陈浩杰再三推辞不会饮酒，无奈架不住徐鸿志的软磨硬劝，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喝下了两大杯。晕晕乎乎之中，他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油库。

　　从这一天开始，陈浩杰就接替姚小兵，负责给尖庄加油站送货。有的时候一个星期送一次，有的时候送两次，虽然每次呆得时间都不长，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和芮晓曼说上几句悄悄话。偶尔他也会趁着休息的时间，一个人溜到这里待上一整天。随着交往的增多，他们很快就建立了信赖的关系，彼此无话不谈了。

　　让陈浩杰感到困惑的是，他始终没有机会和芮晓曼单独相处，因为这个加油站太小了，她们的宿舍里总共住着六个人，每天上班的节奏是三班轮流倒，所以那个房间几乎没有时间是空闲的。

　　芮晓曼每个月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只是无论陈浩杰怎样邀请她出去玩，她总是坚定的摇头，眼睛里充满了忧郁之色。她的眼神让陈浩杰很不安，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芮晓曼肯定有一段非比寻常的经历，她一直瞒着他没有说。他想开口问一问，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发出邀请时，芮晓曼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附近的小公园里，在一处开满了鲜花的花坛边，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陈浩杰趁机握住了芮晓曼的一只手，却被她轻轻把手又给抽了回去。就在他恍惚的一瞬，却分明听到了她的一声叹息，她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花朵良久无言。陈浩杰颇为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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