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义曾说过晚上苦女和白娇他轮流陪宿,不偏不向,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但苦女从没和他一起住过,总是和婆婆在东屋睡,前后算起来苦女已经和付义分居一年了,即便这样只要是属于苦女的日子付义也没回东院白娇那里,而是自己一个人睡在西屋,自打白娇的孩子没了以后,每逢付义过来,婆婆都极力让苦女过西屋陪他,但苦女不听,为此婆媳俩发生过争执,苦女什么事都能依着婆婆,唯独在这件事上特别固执,她说不离开这个家,是准备和婆婆孩子一起过,并不想与白娇共侍一夫。这一晚又轮到苦女了,婆婆早早把西屋的炕烧热,把他两人的被子铺好。
晚饭后,婆婆趁苦女不在场,把俊生抱到了西屋,苦女回来后求婆婆把孩子抱回来,说晚上孩子又吃奶又撒尿的,离开她跟本不行。婆婆 让苦女自己去,没办法苦女只好硬着头皮来到西屋,从付义怀里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可当她回去时东屋的门已经插上了,婆婆把头伸向窗外,笑嘻嘻地用手指指西屋,然后把窗户也插上了,任凭苦女怎么敲门敲窗也不理会。
苦女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徘徊很久,夜也凉了,她也倦了,估摸付义也睡着了,她才蹑手蹑脚轻开轻关进了西屋的门,付义躺在炕头,苦女在炕梢躺下,孩子也紧挨着她,一切都是静悄悄进行的,可她刚躺下就听付义说:“我知道你恨我,连我自己有时都恨自己没有定力。”
“我困了,有话明天再说吧。”苦女冷冷打断他,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付义叹口气不知声了,苦女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屋子里很静,只听见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他们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早晨苦女和付义起的都很早,苦女在给孩子换尿布,付义感叹地说:“这孩子晚上真省事,我在东院可真累,一宿都睡不好,孩子醒多少次,换尿布喝奶粉都是我的事,白娇从来不管。”
苦女低头不搭话,付义自觉失言,讪讪地说:“唉,儿女双全的美梦破裂了,我得好好想想,还是过点省心正常的日子吧。”
苦女听了这话手里的事情停了一下,但她仍没接话, 包好孩子后她下了地,一边抱孩子往外走一边说:“白娇刚失去孩子,这些天你就多陪陪她,先别过这边来了。”
“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教我。”付义说。
苦女过东屋,把付义说的那句想过正常省心日子的话跟婆婆学了,让婆婆分析是什么意思,婆婆乐得直拍手:“这不很明显吗,就是不想两个媳妇了,他要和白娇分开。”“那也兴许是和我分呀。”
“你放一百个心,俊生就是你的法宝。”
“婚姻要是靠孩子来维持那还有啥意思,现在我还接受不了他了呢。”
“苦女呀,为了孩子天大的委屈你都得忍受,你是有所不知,付义他爸死后,我又嫁过两家,都是因为付义才没过长,那时物资贫乏,家家都穷,我们付义吃一口东西人家都捥一眼瞪一眼地心疼死了,我这当妈的心能受得了吗,所以后来就都分开了,我一个人带大付义这纯属无奈呀,其中的苦楚只有我们娘俩自己知道。”
苦女听得目瞪口呆,连想到自己,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后找过一个媳妇,女方还带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来也是因为两家的孩子产生矛盾父亲才和那个女人分开的,婆婆看她陷入沉思,就又说 :“你要是自私到光考虑自己的面子,为了自己赌一口气而不为孩子着想,那你这当妈的就太不称职了,乘这个机会赶快抓住付义的心,要不然等白娇再怀孕一切又都完了。”
苦女听了这话,愣怔半天,半晌,她抱起俊生,把脸贴在俊生的脸上,她想婆婆说得对,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的幸福高于一切。
第三天又是付义过来睡觉 的日子,付义说从明天开始他要好好工作了,今天在家最后清闲一天。婆婆张罗着包饺子吃,当然是付义爱吃的芹菜馅,苦女当当当 剁着肉,婆婆抱着哼哼唧唧的俊生过来说:“我剁馅儿吧,你给孩子吃口,他饿了。”苦女接过孩子上了炕,孩子吃完奶睡着了,她刚想下地,付义虎着脸进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吓了她一跳 ,只见付义上去一下子把苦女揪到地下,不容分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力度之猛根本没有苦女还手的余地,她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尽量护住头,婆婆不明所以,哭喊着想拉开却靠不上前,等付义打够了,苦女已是遍体鳞伤,婆婆刚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白娇就进来了,手里拿两个布娃娃摔在炕上,婆婆认出那是苦女做的,她拿起来一看,两个娃娃身上胸前胸后都插满了针,都缝个白布条,男娃娃 身上的布条上面用黑油笔写着:“希望付义车毁人亡。”付义手指着布条说:“看看,看看,多狠,我天天在外开车,早知道她诅咒我还不惊出一身冷汗。”女娃娃身上的布条上写着:“希望白娇生孩子大人憋死,小孩也身亡。”付义又指着这个布条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她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说我和白娇都这么健康怎么孩子能得那种病。”
婆婆拿着娃娃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时付义 喘着粗气对母亲说:“ 我还以为她心眼好,孝顺,一直为自己的过错惭愧,看来没必要了,马上离婚,这回你可别偏袒她了。”这时苦女扑上来打白娇 ,嘴里喊着:“我让你栽赃陷害! ”付义把白娇护在身后,对苦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婆婆连哭带喊总算使付义住了手,婆婆对付义说:“儿子,我看电视剧古代宫里 就像这样扎小人的事儿多半是被人陷害的,你不弄弄清楚就这样往死里打你媳妇,你傻呀,你真是气死妈了。”婆婆说完呜呜呜地哭起来。付义愣了,扭头看看白娇, 这时白娇从兜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封信,这是她的另一个杀手锏,她把信在大伙面前晃了晃,说:“这是她给尚青深写的信,你们听听称呼就行,”她念道:“青深,”然后对婆婆说:“你看看,她在我们面前一口一个二叔地叫着,背后却叫他小名,她早都给付义戴绿帽子了,你们还拿她当好人。”她又对着苦女说:“你敢说这不是你写的?”苦女:“是我写的,我??????”付义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对她又是一阵打,然后气急败坏地说:“原来还有这事,我去找尚青深算账,揍死那个王八蛋,难怪他对我们这么好,原来是心里有愧呀。”
被打倒在地的苦女死死抱住付义的大腿不让去,付义更加怒了:“到现在你还护着他!”一脚把她踢开,白娇和婆婆一起上前拉付义都没拉住,付义到底跑 出去了,婆婆追到门口,付义已经跑远了,婆婆没有回转,而是跌跌撞撞地来到东大地,那是她家的口粮地,她的丈夫就埋在那里,她在丈夫的坟前 嚎啕大哭,诉说家庭的不幸,哭够了后她回到家,发现炕上的俊生哇哇大哭,苦女还瘫在地上仰着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婆婆一惊心想这么打哪有打不坏的,忙蹲下来去扶她,苦女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发出了细弱蚊蝇的声音 :“别动,上不来气,前胸后背疼。”
婆婆惊慌地找来村医,医生和婆婆一起把苦女扶到炕上,医生简单给苦女把把脉,又用听诊器听了听,断定是心脏病,于是按心脏病给下的药打的滴流,打完后苦女果然就呼吸顺畅了。
付义在厂里不知闹到啥地步,一直到天黑才回来,把货车也开回来了,他进院气哼哼地进了苦女的屋,苦女看他进来惊恐地退到里边炕角,瑟瑟发抖,付义看了厌恶地说:“一分一秒都不想见到你。”他把苦女拽下地,连拖带拽把苦女弄到货车的副驾驶上,发动后猛踩油门一路 开到苦女家,把她拽下来拖到屋里,对满脸惊愕的苦女爸说:“你姑娘被我休回来了,原因让她自己告诉你,哪天我来拉她去离婚,她是过错方,休想要孩子。”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苦女到家后,一病不起,出去方便都是扶墙走扶墙站, 气若游丝,怎么打针都是高烧不退,晚上直说胡话,不停地叨咕俊生俊生,父亲看着苦女满身的伤心如刀绞,想去跟付义拼命没那个体力,想去法院告他又不知自己的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他几次问,苦女不等回答就一动不动地两眼发直,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好久好久过不来劲儿, 找来的村医嘱咐苦女爸:“别问了,她像是心脏不好,怕生气怕激动怕受刺激,等以后找机会去大医院看看吧。”
一天苦女身体好点后,摇摇晃晃回自己家看孩子,她太想孩子了,想得抓心挠肝,所以不顾一切地回到家,婆婆看到她板着脸说:“你还有脸回来,不守妇道, 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别辩解了,我们农村对辈分称呼多重视,本来该叫二叔,你却叫他青深,连姓都免了,你说和他没奸情谁信呢。”
“妈??????”
“你别叫我妈,以后白娇才是我儿媳。”
苦女心里一阵难过,不再说什么,抱起炕上的孩子,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紧紧贴在胸口,亲了又亲,正亲着,付义从外面进来,一把从她怀里夺过孩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没资格稀罕我孩子,你走吧。”
“我是他妈,他是我生的,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苦女一边喊一边追, 可付义健步如飞,这时他怀里的俊生哇哇大哭起来,张着小手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妈妈。”
“儿子,我的儿子,俊——生!”苦女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下子醒了,原来是个梦,难怪,如果不是梦,十个月的孩子怎能那么清楚地叫出妈妈,梦中,孩子瘦了,这些天没吃妈妈的奶,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奶奶肯定是喂你奶粉了,你吃得惯吗?她在心里跟孩子说着话,听见外面哗哗哗的声音,不知夜里何时下雨了,远处有公鸡打鸣的声音,苦女想打开灯看看几点钟了,这一屋子的黑暗压迫着她,使她透不过气来,她盼着早点天亮好去看孩子,她摸黑儿下了地想去炕头父亲的头顶上按开关,刚一抬步立刻头重脚轻栽了下去,紧接着灯亮了,父亲急忙下地来搀她 ,刚一下地,也一个趔唧差点倒下,他强稳住自己费力把苦女搀到炕上。
父亲也病倒了。
天亮了, 父女俩一个 炕头一个 炕梢躺着都病得起不来,饭也做不了也吃不下,从早晨一直到下午就这么躺着,屋外阴雨绵绵,屋内愁云惨雾。
这时有一个人蹚着水打着伞一瘸一拐地开门进来了,看到屋内的情形眼睛湿润了,她一边骂白娇缺德害惨了苦女,一边生火给他们做饭,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娇的妈妈,饭做好后 她亲自给他们端到嘴边,苦女推开米粥,有气无力地对白娇妈妈说:“白婶,我吃不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求求你打车去我家把孩子给我接来,我太想他了,他们要是反对的话你帮我求求情,求你了白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白婶哭了,她说:“苦女呀,我昨天去你家了,你儿子生病了,这两天正跑医院呢,等他好了我就去给你抱来。”这话白婶说完就后悔了,只见苦女坐起来,突然就眼睛发直,一动不动,呼吸困难,谁叫也不回答,苦女爸挣扎着起来把村医留下的救心丹拿出来塞进苦女的嘴里,不管用,苦女的舌头伸出来就发硬了,跟本缩不回去,父亲流着泪再继续塞,几乎一瓶全添进了她的嘴里,过了好久好久,她才一点一点缓过来,她哀伤地有气无力地 对父亲说:“爸,要是我死了,政府会管你,没有我你就是五保户了,你可以进敬老院养老 。”
苦女爸老泪纵横:“孩子,你要是没了,你就不用考虑爸的后事了,爸哪也不用去很快就会死的。”说完这些话, 屋里的三个人都哭了,正当他们悲伤的时候,路上有一辆车朝着苦女的家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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