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女人,总是站在地铁站的出口向对面张望,每一次如此,她在看那两棵树之间的空隙,那里早已人去巢空,她满目凄凉,却不肯罢休,那个女人就是我。
当他的目光撞向她的目光时,他只是笑了笑,像一个要蹦蹦球的孩子,为了讨好邻家大人而硬挤出来的笑,连嘴都没有打开,只是嘴角向两侧咧了咧,而她的面部表情塑像般的严肃,恰似一个老师对待她犯了错误的学生,他犹豫了一会,他要留给自己一个时间,考虑一下是否迎向她走过去,最后他还是拐了一个直角弯,迅速而急切地向另一棵杏树的方向走去。
添羽通讯的网络覆盖整个市区,一些医院,大学院校更是他们的大客户,这除了与张总在本市的人脉有关,也与属下各部门经理的社会关系有关,基本上各部门经理的配偶或其亲属都是各单位的领导,比如贾经理的夫人是音乐学院的副校长,添羽通讯在她们学校落户八年,李经理的儿子是建筑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添羽照顾过他们学校的大半部分学生,关经理6岁的小孙女娇娇也不可小看,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幼儿园大部分孩子家长都没能逃过她的小魔掌,难怪人们会说,“添羽人无所不能,添羽网无处不在。”
张总比谁都清楚关系网的重要性,他也总是期望他的下属与各单位的领导联姻,他相信婚姻网比其它网more-powerful,而且他也总是提拔一些对公司业绩有贡献的员工,这也是他能稳坐公司总经理宝座的法宝,公司赚钱了,员工们的福利自然是水涨船高。
他偶尔也会做一些面子工程,比如今天他们公司发起了抗洪救灾募捐活动,为南方遭遇洪涝灾害的民众捐款,献爱心。这更能提高自己和公司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从而更好地在公众面前树立一个慈善经理的形象。
这里是市郊的一块空地,北面临山,南面是一条公路,原本这里是一个公园,叫杏花园,因这里有许多杏树而得名,最初它周围是一个老旧小区,一些老楼年久失修,三年前,市里对这里拆迁改造,老楼被推倒了,树被保留了下来,每年的三,四月份的时候,一朵朵白色面孔,粉色花心的杏花,白里透红地张开笑脸,一簇簇地挂满枝头。
山上还可以见到几处遗留下来的小房屋,已经完全被人丢弃了,也许它曾是守山人的,也许是林场工人的,走进小屋,似乎还能闻到一些烟火的气息,一些大学生在节假日常常来这里烧烤,宿营,渐渐地人们都来这里举办篝火晚会,后来就有一些婚庆公司专门承办此类活动。
看,就像变魔术一样,仅仅一个小时的工夫,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三十多张桌子被穿插在那些杏树之间,正中央高高的铁架子上的篝火也已经被点燃,它像一只火烈鸟冲向天空,把天空披着的黑纱撕开一个大口子,周围的小裂缝互相围着,追赶着,露出一片片红,小彩灯忽暗忽明,像漫天的萤火虫。
距篝火架十米左右是一个台子,是为了领导讲话或节目表演而搭设,离宴席较远的地方是长长的烤肉炉子和炖肉的大铁锅,散发的油烟味和浓烈的烤肉香味,远远地就能闻到,十多个服务生端着托盘来回跑动。
一辆辆小汽车从远处驶来,宾客们正纷纷下车,互相打着招呼,先生们衣冠楚楚,高谈阔论,丰胸,假胸的女人们故意在男人面前走来走去,年老的妇女坐在桌子旁叫着,笑着……
心若距离她张叔叔有三个桌子的距离,她想过去打个招呼,可是那个男人和他在一起,邻桌还围着五个女人,她们不停地说着,很快那里就成了圈子的中心,那是自然的,因为张总是权利的中心,而他是“女儿国”的中心,相继又有三,五个女人走了过去,她们都穿着袒胸裸背的晚礼服,项链,耳环,手镯,戒指,还有一些破铜烂铁,全副武装,在灯光下,金光闪闪。似乎事先合计好了,每个女人都要在这两个男人面前秀一番,动作妖娆,语态撩人。
心若一直盯着那里看,她只想等那个男人离开张总时,再过去和她的张叔叔说会话,可是盯的时间长了引起了那边女人们的注意。
“对面那个女人孤单单地坐在那,是不是想给男人搭讪她的机会?”这个声音出自一个黑衣的女人,她大概是为了显得高雅而避开了葱绿配桃红,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显瘦些,可是黑色并没有让她显得不俗,反而怎么看怎么像一只黑企鹅。还偏偏一头红发卷卷着,那红色的嘴还在张着,如果用来吓唬那些不睡觉的小孩,她就只差一条黑色的头巾了。
“我也不喜欢装可怜的柔弱女人。”一个黄头发的女人说。
“可是男人们都喜欢她那个样的,是不是?”红头发看着身旁的那个男人说,可能是因为那个男人一直没有搭理她而使她生气。
男人连看都没有看她,红头发继续说:“穷得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好男人是不会娶她的,做个小三还勉强。”
“你们在谈论谁?”张总一直在看那篝火,好像突然听到她们的谈话,便随口问道。
“对面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人,一直在朝这边看。”
“把对面那位姑娘请过来。”张总对一个服务生说。
心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过来,仿佛十多挺机关枪摆开架势一齐对着她扫射,尤其是那个黄头发的女人,凑到她的近前,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原来是真睫毛,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坏丫头,怎么坐在那里半个小时了,也不过来问候你张叔叔?”
“张叔叔,我看你忙着谈话,我怕会打扰您,也怕会惹恼大家。”
“可你小时候没少惹恼我。”
“那时我不懂事。”
“我就愿意看你不懂事的样子,还经常耍一些小把戏。”
张总一边看着那几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一边继续说:“你们不知道,她小时候好淘气的,有一次,我说她长得不漂亮,她就记仇,后来我去看她时,她总是拿给我湿的拖鞋,只是为了把我的袜子弄湿,后来我就不敢得罪她,给她买裙子,娃娃,漂亮的小鞋,她于是就开始讨好我,还说要嫁给我呢?谁知后来她说话不算数了。”
“行了,张叔叔,以后您别帽子,手套,袜子,鞋子的什么的都怪我喽,要不我都不敢和您跳舞了,一会我踩了您的脚,您又会说我是故意的了。”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故意不去看心若。那几个女人看张总和心若的关系不一般,就不再表露出对心若的明显敌意,随便找一些其它的话题来谈。
“一会你们都捐多少钱?”
“我们都捐200元,怎么样?我今年比较紧,孩子上大学,你们不知道,在上海那地方,每个月我都要给她拿10000元的,反正我们几个都得一样,谁也不能多捐,谁也别少捐。”红头发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正说着,三个负责募捐的工作人员拿着捐款箱走了过来,那几个女人统一都捐了200元,那个男人捐了500元,张总捐了10000元,一共十捆,厚厚的,红头发看着心疼的样子,就好像那钱是从她的手里拿出来的。轮到心若了,“我不方便带现金,我用支付宝扫码吧!
”工作人员把二维码对着心若的手机,心若输入了一些数字后,然后坐了下来,看到工作人员吃惊的样子,大家都想知道心若捐了多少。
“她捐了多少?”红头发问黄头发:“你离她近,你看到她输入的数字了吗?”
“一定不到200元,不敢用现金,怕大家知道了,不好意思。”
“看工作人员吃惊的样子,应该不到100元。”
心若不想知道,也不在意几个女人说什么,而是扬起她的下巴,微笑着和张总谈话。
募捐的工作人员转了一圈后,其中一人走到台上,“大家静一静,”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非常感谢大家的慈善之举,我们将要把大家的爱心奉献给南方受灾的民众,让他们感受到温暖和希望,我替灾区的老人,孩子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向你们表示感谢,尤其要感谢我们的张志忠先生,这次他捐了一万元,另外还要感谢一位美丽,善良的叶心若小姐,她为灾区的百姓捐了八千元,现在就让我们大家欢迎张总,我们的慈善经理,和叶心若小姐,我们的慈善天使上台为我们讲话。”
心若不想抛头露面,可是张总却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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