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风雨飘摇江湖路

　　失去了爱情信仰的陈浩杰，从此被生活给彻底边缘化了，他失去了目标，也丢掉了激情，对人生对未来，他几乎丧失了信心。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他常常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从梦中惊醒，每当半夜醒来，空洞洞地望着屋顶时，他总会不由自主的问自己，我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他不想成为啃老族依靠父母生活，更不想在这穷乡僻壤窝窝囊囊地生活一辈子，他的祖辈在这里繁衍生息了几百年，他早已发下誓言，要在自己手上彻底改变这种命运。他心里十分清楚，光是坐在家里空想，那是万万做不到什么改变的。

　　他鼓起勇气再一次跨出了家门，想着去寻找一个能够发达的机会，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数年的时间，他四处飘泊到处流浪，眼巴巴守候着天降奇遇。

　　他没有等到天降大饼，却等来了天降陷阱。在一次朋友聚会中，他被朋友的朋友给骗到了广东，正是怀揣着奇异梦想，他才就此一脚踏入了传销的泥潭。

　　九十年代中后期，传销在中华大地开启的是一种全民疯狂模式，不管你属于哪个阶层，也不管你从事何种职业，只要你在社会生活中还有几个亲戚朋友，你就一定会受到某种波及，不管是你本人还是你的亲戚朋友。可见传销的威力要比原子弹厉害的多。

　　早在来广东之前，陈浩杰就听到过别人对传销的鼓吹，他对此类鬼话连篇的宣传往往是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屑一顾。那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身陷传销窝点，每天面对数十人的现身说法极力鼓吹，陈浩杰头脑一热，居然就此鬼使神差般加入了进来。

　　结局不言而喻，他两年来打零工所攒的一些积蓄，就此打了水漂，弄了个血本无归。因为没有生活来源，他一度要靠到街头摆摊下棋，赚取一些生活费。如果不是官方及时取缔，他都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滑向何处。会不会因为生活所迫，而沦为盗贼甚至去抢劫？在警方大规模清理之前，提前得到消息的陈浩杰带着几个老乡，匆忙扒上了回老家的列车，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

　　这一次的广东之行，对陈浩杰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他并不是心疼那几个钱，而是他的信心被彻底摧毁了。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觉得自己完全是一个废人，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他的性情由此变得古怪多疑了起来，生活上为了一点不起眼的小事，他都有可能对父母大发雷霆之火。看着他越来越狂燥易怒，父母除了唉声叹气，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只是每每事到临头，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竭斯底里症，要不然以自己往日的温文尔雅，又如何能够做出这许多的反常举动？他不能给自己解释，也无法驱走心魔，他时时紧绷着神经，动不动就向别人发泄着莫名其妙的怒火。

　　命运有时就像人的性情，你脾气越火爆，磨难往往就越会缠着你。

　　不管陈浩杰如何闷在家里沮丧发脾气，外面的世界却正在一日千里，不断地走向欣欣繁荣。直到有一天他的一个姓刘的同学，拿着一部时下最流行的手机找上门来时，他才知道电视上所说的电子数码时代已经来临了。看着刘同学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陈浩杰的心又被打动了，他二话没说随着刘同学，又一次走出了家门。

　　这一次陈浩杰来到了古城南京，他的那位同学把他介绍到了一家贸易公司，做了一名业务员，这一家名叫“正帮”的有限责任公司，是业内的魁首，主要经营石化产品。

　　陈浩杰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只是在来时的路上，简单地听刘同学的介绍了一下。因为公司总经理王亚军和刘同学是亲戚关系，所以没费周折他就同意了陈浩杰加入“正帮”公司。没上班前陈浩杰在心中还暗自窃喜，公司规模如此巨大，机会必然唾手可得，这一回可以大展宏图大显身手了。

　　等到他正式去公司报到时，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负责人事部的何经理给了他一个手册，上面是公司制定的一些制度，所有员工必须无条件遵守。陈浩杰仔细一读顿时就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司制度竟然如此荒诞，简直不可理喻。

　　他故意装作一脸的茫然问何经理：“这个手册写了这么多我看不懂。”何经理颇有些惊讶，“你一个高材生看不懂这个？好吧、好吧！看在总经理的面子上我就给你说说。你要想加入公司首先要缴纳一笔保证金，然后还要同公司签订一个保密协议，保证不把公司的秘密同任何人说，否则的话一经查实立刻开除，并且没收全部的保证金。”

　　“另外在公司上班期间还要做到以下几点：只管做事、不要问事、不要管事、不要多说无聊的事。食宿方面公司有食堂，但是只提供一顿中餐，早晚要自理。宿舍有床铺，但没有空调被褥，想住你就自备，不想住请便。业务方面也有规定：请客不报销，送礼自己掏，没有差旅费，账目要记牢。”最让陈浩杰不能理解的是，公司要求员工对外一律不得使用身份证，说出自己的本名。

　　见陈浩杰左右徘徊迟迟不愿签订协议，何经理有些不耐烦了，倘若不是总经理亲自交代的事，他早已拂袖而去了。他压了压性子告诉陈浩杰，自己当初来的时候也是从这关过来的，公司规矩虽然古怪，但却深含许多哲理，而且蕴藏无限机遇，只要你有胆量够聪明，“钱”途绝对一片光明。

　　想到自己这几年在外风雨飘摇，一事无成，陈浩杰下定了决心好坏也要试一试，不然都对不起刘同学。

　　出于对他的一种提携，何经理依着总经理的意思，安排了一名黄姓老员工，带着陈浩杰熟悉业务流程，陈浩杰很珍惜这次机会，他一口一声黄师傅，哄得这位老员工好不开心。

　　其实这位黄师傅长的斯斯文文，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只不过入行早一些。陈浩杰并没有让黄师傅多操心，几年来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已谙熟了生意场上的那一套，他欠缺的只是对这个行业的了解，以及关键时刻能够痛下决心的独断能力。

　　他们俩在一起合作倒是相得益彰，互补了不足，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很快就引起了公司总经理的注意，他决定让他们俩人继续合作，期待他们发挥更大的能量。没用多长的时间陈浩杰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他和黄师傅的合作形成了双拳之势，他搞不定的客户由黄师傅来，而黄师傅摆不平的事再由他上。他们分头并进，交叉出击，当真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眼看他们的业绩芝麻开花节节高，王亚军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他人前人后把他们夸得像两朵花一样。鉴于李元庆曾经留下的阴影，陈浩杰一听到老板的夸奖，总不免汗毛直竖。他不停地在心里念叨，能不能实际一点，不要这样口惠而实不至，到头来让人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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