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苦女和婆婆两人在西屋睡的,第二天清晨醒来,她的两个眼泡是肿的,婆婆也早早就醒了,只是在被窝躺着没起来,苦女穿衣下地去厨房给婆婆冲了杯豆奶粉端进来,放到婆婆枕头旁,说 :“妈,一会儿你把这个先喝了,多躺会儿,先不要急着起来。”婆婆披衣坐起来,看着苦女的眼睛,深深叹口气,说:“我昨晚儿也没睡好,你偷着哭我都知道,妈心里跟你一样不好受。”苦女的眼圈又红了,她低头说:“我昨晚儿梦见付义跟白娇结婚了,心里难受的不行。”停顿一会儿她又说:“其实我在您面前说要和付义离婚,说的都是赌气的话,我不舍得和他分开,没有白娇之前我们是很幸福的,我也舍不得您和这个家,而且现在我怀孕了,将来带个孩子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孩子多可怜,只要付义和白娇能断开,我既往不咎,好好跟他过日子,以后也不会拿这事当话把儿来念叨他 ,不知他还能不能回心转意。”婆婆听了这些话眼睛也湿润了,她说:“孩子,你上那屋把这些话说给付义听,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儿子不会是铁石心肠,他会改变心意的。”苦女点点头,她来到外屋,给付义也冲了杯豆奶粉,端着就过去了。
当她来到付义睡觉的屋时 ,眼前的情景使她的手抖了几下,杯里的东西差点撒出来,只见付义和白娇在被窝里紧紧搂着,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来不及多想,她急忙退出去,走到外屋她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扶扶发闷的胸口,平复一下情绪,她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刚想出去,这时肚子里的孩子一阵胎动,她手捂肚子停住了脚,又呆呆站一会儿,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孩子,妈妈为了你忍住愤怒和屈辱,再跟他们谈谈,你同意吗?”这时孩子又轻轻动一下,苦女在心里又说:“孩子,你是同意了?”她于是把手里的杯子放到锅台上,走到门口敲敲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冲屋里说:“你们俩穿衣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还好,屋里的两人总算给了她点面子,等她再进去的的时候,他们已经穿戴好坐在炕上。苦女在屋地的凳子上坐下来,刚想开口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她嘴角抽动着艰难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相爱,先不说这对不对,道德不道德,我只是想恳求你们能不能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做出一些牺牲,求你们分开吧!”本来苦女是低着头说这些话的,这时她抬起头来看着白娇,眼睛里满是祈求和哀伤,她诚恳地对白娇说:“白娇,你长得那么漂亮不愁找不到好的,何必跟我争,付义他是有妇之夫,凡事讲个道义,讲个先来后到,你不可以这样,况且付义他是我的丈夫,我们俩不是一般关系呀,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形影不离,我们是发小,是闺蜜,我们是好朋友呀,如果这段时间我和付义给你造成了伤害的话,我可以给你补偿,只要你提出来条??????”白娇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打断她:“这有什么呀,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个,离婚的不多的是吗,大惊小怪的,付义是你老公不假,但他现在爱的是我而不是你, 没听说过吗,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所以咱们俩不讲道德的是你不是我,你听好了。”
苦女:“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不可能打掉他,我和付义分开的话,这孩子注定 没爸或者没妈,我和付义都是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知道那份苦,你也失去过孩子,尝到过痛苦的滋味,所以求你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的孩子,请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们一家吧。”
白娇不耐烦地冷笑起来:“呵呵,可怜你?那谁又可怜我?你离了还有个家可回,可我呢?我能上哪去呢?谁又容得下我?再说了你也别老拿孩子说事儿,哪个女人不能生孩子,我也能给他生。”
看白娇这么振振有词的不讲理,苦女对她彻底失望了,她又把祈求的眼光转向付义,还没等她开口,付义就温和地说:“你先过去吧,我跟白娇谈一谈。”其实在苦女说到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付义已经动容了,苦女的话戳到了他的软肋。
这时白娇道:“义,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你不是一直说只有我在身边你才开心吗,你一辈子面对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窝不窝心呢?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赶快告诉她离婚。”
苦女听了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道:“男人的话你也信?”
这时的付义慌乱又惭愧,苦女看到他那副毫无主张的样子,心里一来气说:“一会儿我回娘家,你要是还有心跟我过的话就把白娇打发走,来接我,否则咱俩就去把证办了,离婚。”说完就走出去了。
苦女回到西屋,立刻找换洗的衣服装进包里要走,婆婆急忙下地拽住她,苦女说:“白娇在那屋呢,付义实在离不开她我就成全他们,这样拖着谁都难受,他要是选择我的话就来我家接我。”
婆婆气呼呼道:“那个妖精又是啥时来的?我过去撵她去。”婆婆到那屋就开始骂付义和白娇,等她骂够了回到西屋,苦女早已经走了。
苦女回到家,心情是那样恶劣,但她怕父亲上火就没说实情,只说由于怀孕不侍弄大棚了,所以有时间回来住一段,父亲笑笑说住上一段好。她还跟父亲提到她家东院每年正月都回来人,不知为啥今年一直没人露影,所以房子的事就没谈成,父亲说不急。在父亲面前她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只有当她独自一个人时才偷偷落泪,不知为什么父亲也是闷闷不乐的,有时半夜还能听到父亲的叹气声, 像是有什么愁事, 在苦女面前 好像刻意显出高兴的样子,问有什么难事还不说。父亲平时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 从不把忧愁挂在脸上 ,父亲的乐观也培养苦女坚强的性格,但现在父女两个显然都遇到了挫折,她等着父亲说出来,可能父亲也看出了她的愁苦,只是不挑明,等着她自己先说出来吧。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抱有一线希望,有时站在门口朝大道的方向望望,希望付义能来接她,可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一直不见付义的踪影,她彻底失望了,她觉得再也不该瞒着父亲了,难不成要等到办完手续再说吗,一天吃完早饭后,她叫住要下地干活的父亲说有话说,父亲停住脚步等着她说话,苦女说:“爸,对不起让你操心了,我跟付义要离婚了,他真的有外心了。”
本来她以为父亲还会像上次一样为付义辩解,可这次没有,父亲只是沉默着坐回到炕沿上,他拿过旁边的烟笸箩,卷起一根烟吧嗒吧嗒地抽着,沉默良久才说:“我知道,你回来的前两天我去买化肥,在店门口看见白娇坐在付义的车里。”
“他们看见你了吗?”
“没有,车一晃就过去了。我当时就怀疑他们有事儿,没两天你就回来了,你一进屋我一看你的脸色就啥都明白了。”
苦女心里一惊,原来自己的心事根本没藏住。父亲又说:“本来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付义经常往外跑,年纪轻,长得又出众,现在这个社会这事也不出奇,怎么也不至于闹到离婚这一步,可这一个月了他都没傍个影儿问题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他现在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哪天我找他把证办了。”
父亲紧皱眉头,长叹一口气,半晌才说:“先别急着办。” 他扔掉烟头,又卷上一只,点着,深吸一口才又说:“你回来后这段时间,我常往后院你四大爷家跑。”
“爸去干啥?”
“去看他家狗。他家大黄几个月前下了十个崽子,那些壮实又块头大的狗崽儿陆陆续续都被人抱走了,最后剩下一个末末渣,因当初长得瘦小没人要留下来了, 现在你再去看, 这个最小的末末渣 倒成了最大最壮的了,整天活蹦乱跳 的,而当初被 抱走的那些却远不如它,我去看了五六家,都是这种情况,为啥?还不是因为它留在了狗妈妈身边 ,人也是一样啊,没妈的孩子可怜,你小时候出门总是唯唯诺诺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你忘了吗?”苦女掉眼泪了,说:“爸,你放心,离婚时我一定要这个孩子,不给付义。”
父亲:“沒爸的孩子就不可怜吗?缺一样也不行啊。”
苦女哀伤地说:“那没办法, 人家已经 看不上你姑娘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接我,说明他放弃我了。”
“ 先忍耐着,婚不能离,今天我就把最后一遍化肥上完了,地里没啥事了,他不来接不要紧爸给你送回去,我再顺便做做他的工作,好好和他谈谈,我总觉得不能啊,正月里上这儿来说话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你说苦女,咱要是去找你白叔白婶,让他们管管白娇有用吗?”
“爸,你千万别去生那份气了, 你说服不了他,该说的我都说了,也别去找白叔白婶,他们管不了她。”
父女俩正说着,婆婆风尘仆仆地进来了,父亲很惊喜,热情地起身迎接。婆婆坐下后先向苦女爸道歉:“亲家啊,我对不住你,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你操心了。”她又转向苦女:“女儿啊,你这些天还好吧?妈早都想来看看你,之所以没来,是为了在家看着白娇,怕她进门,你走那天就让我给她骂走了,再也没敢来。 ”
父亲搓着手满脸带笑地说:“ 我真得谢谢你,你像亲妈一样待我姑娘。”
婆婆:“哪里呀,没生着好儿子,让女儿受委屈了。我今天是来接她回去的,常在家住也不是回事,这身板越来越重,又没有妈 ,回去在我身边我好照顾她。”
父亲听了这话,笑得满脸皱纹都聚在了一起,说:“好好好,有道理,今天就让她回去。”
一直没搭话的苦女这时说: “妈,爸,我不能回去,我走那天跟付义说得明明白白,他没来接我说明他选择了白娇,我再回去就没有意义了,只能自取其辱。”
婆婆:“你傻了,你不回去是给 谁倒地方呢,白娇可乐了。”
苦女灰心地说:“乐就乐吧, 话都说到家了,再回去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哪天去把手续办了吧。”
婆婆:“办不了手续,我听说怀孕和孩子吃奶期间法院都不给判离。”
这时父亲生气地对苦女说:“离,离,就知道离,你以为离婚啥好事呀,一生的幸福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吃完中午饭跟你婆婆赶快回去,暂时受点委屈,等孩子生下来一天天长大,不愁付义不回心转意。”
“亲家说的太对了,当上爹性子就准了。”
苦女:“你们说啥我也不回去,除非妈能让付义亲自来接我。”
婆婆听完这话,面露难色,这期间她多次督促儿子来接,无奈付义根本不听她的,苦女看出了她的为难 ,心里更凉了。
这时父亲却说:“亲家母,这样吧,我跟你回去,我亲自跟姑爷唠唠,你当妈的可能压不住火,我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我们爷两还行,一向能唠一块儿去。”
那天,不顾苦女的阻止,吃完中午饭后父亲还是执意跟她婆婆一起走了,走的时候父亲信心满满,让苦女在家静候佳音,说保证把付义给带回来。父亲这一去就足足呆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下午才一个人蔫头巴脑地回来了,这虽然在苦女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感到痛苦又加深了一层。父亲进屋啥也没说,背起化肥袋子就上地了。
那天晚上,苦女做了两个父亲爱吃的菜,父亲回来看到后,想要喝点酒,苦女给他满上,他端起酒杯连喝两口说:“我真后悔啊,不如当初让你嫁给他好了,唉,爸到底还是看错了人,苦口婆心地劝都没改变他心意。”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苦女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心里很难过, 想到自己婚姻不幸给父亲造成这么大的创伤,她对付义的怨恨更加深了,她也 哭了,不是为付义而是心疼父亲,她说:“爸,咱不后那悔,以后我也不找了,您岁数越来越大,需要人照顾,咱爷俩还像以前一样相依为命,只是你以后要多个外孙了,您放心,我能养活你们。 ”
“孩子你也放心,有爸吃的就有你们娘俩吃的, ”父亲的眼泪又下来了:“苦女呀,没想到你的命还真苦。”
那天晚上父亲喝多了,饭都没吃一口就睡着了,第二天醒酒后他才对苦女说了付义的态度, 他本来有心想跟苦女和好,没想到白娇怀孕了,说什么也不肯打掉,付义说也不忍心舍弃苦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苦女不愿意离婚就回去 ,苦女 为大,白娇为小,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苦女听了恨得牙根直痒痒,心想:“王八蛋,还想一夫多妻, 把你美得不知姓啥了。 ” 她第二天就打电话约付义 去离婚,付义说没空,又约了一次他还是没空,苦女想,你不急我更不急,我又不像你急着要跟别人结婚,于是这事就这么撂下了
以后的日子苦女安心养胎,也是老天爷照应,自打怀孕以来,苦女就不呕不吐,不馋不累,身体上没有任何不良反映,只是一直心情不好,尤其是她看到父亲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苍老,心里刀割一般难受。 怕别人看见笑话,她深居简出,整天在院子里屋子里力所能及地干活,她 开始计划将来要干点啥,因孩子马上要出生了,父亲也越来越衰老,她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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