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重逢

　　次日，李小飞早早醒来。他仔细地洗漱完毕，又严谨地刮干净了胡子，镜中又是一个精神焕发的年轻人了，虽然略带一点忧郁，可是还是掩不住内在的活力和骄傲。说来也怪，尽管夜晚像地狱的恶魔一样无休止地折磨着他的精神，摧残他的灵魂，但是只要第二天有事可做，他就能迅速调整自己，马上振作起来，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吃完早饭，老姨嘱咐他说：“一会他们半个小时后就到，你呢要认真对待，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当然也别太紧张了。”李小飞干笑了两声，点了点。不过第一次经历这种影响一生的事，他不可能不紧张，同时他也感到一些迷罔：爸爸说得对，我是大人了，就应该面对这种事，可是又该这么面对呢？老姨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婚姻大事，女方永远比男方更耗不起。你别看这次是她的爸妈相你，他们比谁不着急？就算跟她成不了你还可以等，她还能等多久？所以你也不要太过于紧张，你记住，过了这个村你还有别的店，她可就没有了。所以哪怕你有缺点，只要不那么让人受不了，基本上她父母那头能过得去，那就成了。”

　　李小飞连连称是，此刻他心里放松了许多。这也许就是很多主考官的心理吧：明明自己需要人的情况比找工作的人需要工作的愿望还要迫切，却仍然要摆出一副架子装模作样地审查一番应聘的人够不够资格，哼哼。他吸了一口气，问道：“她爸妈都什么状况？”老姨正要回答，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姨朗声说到“来了。”又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匆匆向大门口走去，李小飞便紧紧跟着后面。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堆起了笑脸。待看到一对中年男女走进来了，他笑着说道：“叔叔阿姨，你们来了？”那男的短发，眼睛炯炯有神，中等身材，却长着将军肚子，模样十分干练，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生意人；再看那个女的，风韵十足，个子也不矮，举手投足间显得雍容华贵。然后一个女孩也进来了，她向老姨喊道：“阿姨好。”然后又看看李小飞----两个人全愣住了。

　　这不就是在火车是枕着自己睡觉的那位女孩吗？如果说刚开始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李小飞还不敢确认，要仔细回忆一会的话，那么听她的声音他就立刻确认无误地判断是她，几乎是不容置疑的。真想不到世界会这么小，不但在火车上邂逅，在梦中相遇，而且还在这里出现。梦里，李小飞不由地暗暗发笑，老天两次托梦告诉了我，我都没有猜透。而女孩也是在不到十秒钟之后，认出来这个在火车上给自己当枕头的年轻人，脸刷的一下红了，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低着头快步走到父母的身边。李小飞也不想失态，于是装在如无其事的样子，笑着招呼：“叔叔阿姨请进屋。”等大家都进了屋，不等老姨吩咐，他就为中年男女各自砌好了一杯茶。

　　中年男子点点头，眯着眼看了李小飞一下，笑着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干什么工作的啊？”

　　“叔叔，我二十二，在南方开了半年的车。”

　　“你父母做什么的，身体很好吧？”

　　“他们都是农民，身体很好。”

　　“你先前谈过对象吗？”

　　女孩和她妈妈都吓了一跳，老姨更是变了脸色，三个人停止了交谈，直直地望着李小飞。李小飞心想，你这不是出难题吗，是想让我说谈过还是没谈过？当下笑道：“谈过，离了。”

　　三个人又吓了一跳，女孩的爸爸不禁来了兴致，“哦，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我学开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那个时候我以为只要我对她好，她也就会离不开我。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男人需要承担责任，而且两个人在一起也需要互相的妥协。”

　　女孩的爸爸笑了，他不知道李小飞说得是真是假还是临阵找了一堆大道理来针锋相对，不过倒很佩服他的反应和胆量。“你现在还在开车吗？”

　　“不开了。”

　　“怎么不开了呢，没有前途？”

　　“也不是，个人爱好，我想当车的主人，不想当车的司机。”

　　女孩的爸爸哈哈大笑，这是一个有胆识，有野心，个性爽朗的人，他绝对不会甘居人下。怎么说呢，可能同属一种个性，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那股闯荡劲，不过女儿能不能忍受得了他的秉性还是个问题，先让他们谈着看看吧。这时女孩的妈妈又对李小飞说道：“你个子还真高啊，有一米八几吧？就是有点瘦。”她微笑着，接着问：

　　“你上到什么学历呀，做买卖应该没有问题吧？”

　　“高中，我没做过生意，阿姨。”李小飞被问得有点烦了，表面上恭恭敬敬的。

　　女孩的爸爸笑呵呵的对老姨说：“这个小伙子，这么年轻，说话办事都不错，以后会有出息的。”

　　“这孩子一点都不会说话，你还夸他，当心给夸坏了。”她笑了笑，对李小飞说道：“你别光顾得说话，快点添茶水啊。”女孩的爸爸摆摆手说道：“咱们还是自己动手吧。让年轻人出去交流交流，他们有话题，能说到一块。”

　　老姨笑容可掬，朝李小飞看了一眼。李小飞自然心领神会，去了屋外。然后女孩的妈妈也让女孩出去了。

　　两个人同时来到院中的花园边，似乎谁都想说话，但是谁也没有先开口。女孩低着头，李小飞也不好意思去盯着她看。现在正值北京的六月，上午十点的天气渐渐有些闷热了，不过比不过他们在四月份的火车上那样。花园中长着一些不知名的花，院子静悄悄的，能听见屋里大人的谈笑声。

　　“你、你……”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发现撞一块了后又同时停滞，目光对视到了一起，但是又迅速地移开了。

　　过了半晌，还是李小飞先打破沉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孟丽，”女孩声音很小，但是字咬得非常清晰，“你呢”

　　“我叫李小飞。”

　　“哦…李小飞”孟丽低声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今年二十二了？”

　　“对，你呢？”

　　“比你小三岁。”

　　李小飞定了定神，问道：“你上次从广州回来，听说是你妈妈病了？”

　　孟丽有点不自然地笑了，“才不是呢，爸爸妈妈合伙欺骗了我，把我从广州骗回来，其实是为我……”

　　李小飞哈哈笑了起来，她的父母真是用心良苦啊，看来这两个月，又不知道为她“阅”了多少人了，现在轮到自己这个“枕头”了。他一点也不像在次在火车上那次拘束了，这应该说是大家都在朝着同一个目标使劲，尽管说不上是朝同一个方向的。不过相亲就是这样的，各面必须拿出诚意，付出努力和行动，又不能失去控制，还得受到另一方的制约，每个人都必须在这种游戏规则内出牌。

　　面对老姨的一再追问，李小飞始终没有开口，老姨于是也没再往下问。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大人们关注结果，而年轻人更愿意享受过程。此时李小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满足还是空虚。他明白，孟丽对他有好感，也许是因为火车上的一幕，让她心存感激，不过不知道这种缘分会持续多久，虽然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但是现在只有等，看看孟丽的家里人怎么决定。无论结果怎么样，李小飞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他很感激自己的老姨，成不成，都心存感激。

　　时间就像一个世纪一样你们漫长，李小飞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许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东西吧，他紧皱着双眉胡思乱想，同时也期盼着。

　　下午孟家来了电话，叫李小飞和他的老姨去他们家吃饭，具体地事晚上定。李小飞喜出望外——这是相亲初步通过的讯号，算是认同了他，基本上可以允许李小飞和他们女儿的交往了。

　　在外面奔波两年，李小飞不是死面人不开事，他借口说买点东西，向老姨借了摩托车，去附近的集市买了两条高档的香烟和几瓶上档次的酒。他在首饰店门口转悠半天，什么也没有买，因为初次见面，送人家女孩子首饰不妥。后来他选了一只音乐盒。音乐盒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牵着手举行婚礼的造型，他觉得孟丽会喜欢的。最后他买了两件饮料，返回了老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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