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蜻蜓也需要水,需要空气,没有空气,没有水,它们也会死的。明白了吗?来,爸爸帮你们想个办法。”而每当这时,爸爸都会拿一根针,在瓶子上扎几个洞洞,“这样,蜻蜓有了空气,就不会轻易死了,你们在勤往瓶子里弹些水,这样,蜻蜓有了水,就不会死了。明白了吗?”
我记得小时候还喜欢和弟弟在冬天堆雪人,但是雪人总是抵不过春天的暖流,一到春天,就化了,我们就又哭着问爸爸:“爸爸,为什么雪人会化呢?”
“孩子们,因为雪人是雪做的呀。雪到春天就会化,雪人也是如此。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
小时候还有一件最喜欢和爸爸在冬天做的事,就是听房屋顶上的雪簌簌落下来,我和弟弟都觉得那声音好听极了,但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就问爸爸:“爸爸,为什么 屋顶的雪会落下来呢?”
“因为春天到了呀,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烟罗,淸罗,还记得爸爸教你们的朱自清先生的《春》吗?”
“记得记得,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弟弟便争先恐后地背了起来。接着,屋子里便是一片欢歌笑语。只是,爸爸那循循善诱的语气,和一讲到妈妈就会落寞的神情,一直在我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而对于妈妈的印象,我不太记得了。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妈妈的身上,总有一股气味。但那气味是香还是臭,到底是什么气味,我就记不得了。
是的,我和弟弟没有妈妈、小时候,总是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但看到爸爸落寞的神情,和奶奶拿着擀面杖要打爸爸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后来也就不再问了。后来是弟弟,每当弟弟问的时候,我都会把他拉走,以免爸爸挨打。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离开爸爸,爸爸那么好,还是个老师,虽然赚的钱不多,但已经足够我们一家五口温饱了。
直到弟弟被拐走的那一年,我才真正恨起了妈妈。
弟弟被拐走的那年,他五岁,我十一岁,那天我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爸爸领着我和弟弟去市场,那是腊月二十四,弟弟的生日。过几天就是年了,爸爸去买东西,叫我看着弟弟,弟弟说想吃糖葫芦,我没有钱,就想着跟老板赊一根,“老板,糖葫芦多少钱?”
“呦,这不是老李家的丫头吗?怎么了?想吃糖葫芦啊?一块钱一根。”
我连忙摆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想吃,是,我弟弟。可是我没有钱。”接着,我小声说,“赊一根行不行?”
“什么?”老板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我第一次听说吃糖葫芦还用赊账,去去去,爱吃不吃。”
我没有赊到,就回来了,正想跟弟弟说,却发现弟弟不见了。我就到处找,终于,看到弟弟被几个男人拽着,正在这时,弟弟也看见了我,他朝我大喊:“姐姐,姐姐救我!”
我立刻扑上去,大喊着:“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弟弟。放开我弟弟。”就在这时,为首的男人轻轻一甩胳膊,我就飞了出去。我感觉我的头好像撞到什么东西,流血了,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里,四面都是白的,我着急地问爸爸:“弟弟呢?”但看到爸爸为难的神情,心里已经猜到了。我哭着说,“对不起,爸爸,都怪我,您打我吧,骂我吧,是我把弟弟弄丢了。”
爸爸的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或许他也知道我心里的痛苦,或许他也知道我错了,又或许,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我。
关于弟弟被拐丢的情形,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弟弟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但是,是什么东西呢?原谅我,我想不起来。
当我和爸爸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好了面,在家等着我们。“你弟弟呢?”奶奶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丢了。”
“什么?丢了?那是……什么意思?啊?老李,你说话呀。”
当我们把原委讲给奶奶听后,奶奶又一次拿起了她的擀面杖,追着打爸爸:“我让你再抽,我让你再抽,这下好了,儿子也给你抽没了,媳妇也给你抽跑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拦着奶奶,不让她打爸爸。
“奶奶,弟弟是我弄丢的。您打爸爸干嘛呀?您……别打爸爸。”我说着,把擀面杖夺了下来。
“你那个媳妇也是,丢下这么小的两个孩子,自己逍遥快活去了。这个没良心的冯艳艳,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那个词怎么形容的来着,哦对,狐狸脸,我跟你说你还不相信呢,非要娶她,现在好了吧,烟罗我从七岁起就带在身边,淸罗更不用说了,那是我打出生就带在身边的呀。现在倒好,你给我弄丢了,不行,你必须把淸罗给我找回来,不找回来,我跟你没完。”奶奶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听着,听得我都要打瞌睡了,奶奶又说,“李烟罗,记住,你有今天,全是拜你妈妈所赐。”
那时的我因为太小,所以还无法理解奶奶说那话的全部意思。不过那句话始终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你有今天,全是拜你妈妈所赐。你有今天,全是拜你妈妈所赐。你有今天,全是拜你妈妈所赐。
后来奶奶死了,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也就是弟弟被拐的第二年,县城里的人都说她是死不瞑目。因为她死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奶奶在临死之前,把我和爸爸叫到床前,说:“烟罗,找淸罗的事就交给你了,奶奶也算对你不薄。老李我是指望不上了。”奶奶说着瞟了爸爸一眼,爸爸装作没看见,把脸转向一边。
我向奶奶 承诺:“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把弟弟找回来。”
奶奶走了以后,爸爸因为担心流言蜚语会影响我,就带我搬离了伊县,临走时,我看着我家的老房子,“烟罗,走了。”爸爸在门口呼唤我。
“来了。”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什么,要搬走了,我看看咱家的摆设。”
“看完了?”我点点头。“那就走吧。”
“好。”
我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了綿县,这是南方的一个县城,爸爸又给我办了入学手续,而他自己呢,放弃了老师的职业,做了一名打铁匠。“同学们,今天我们班级新来了一位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大,大家好,我叫李烟罗。”
台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让我慌了手脚,我立刻朝老师看去。老师指着角落的一个座位说:“李烟罗,由于你是转校生,所以班级里没有你的座位,诺,那个座位你先坐着,我回头再找学校给你安排。”
“哦,好,谢谢老师。”我战战兢兢地拎着书包,正要坐下,坐在我前排的男生突然站起来,指着他的座位。
“你坐这吧,我坐那。”
刚开始我也以为他是好心,就抬头瞄了他一眼,长得还挺不错的,高高的鼻梁,小小的眼睛,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痞气。“哦,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吗,你说对不对,美女?”他说着,脸还不断往我旁边靠,我吓得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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