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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三九天》连载:(第十三章)

时间:2017/9/27 作者: 刘朝宏 热度: 73342
  三九天 长篇小说连载:(第三章) 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 刘朝宏 著

  第十三章

  一九九八年的中秋节前,东垣县撤县划市,成为舜州近郊的一个县级市,三齐镇改为三齐街道办事处。这年,梁玉仹加入了预备役,担任预备役某导弹旅某连副连长。没有当兵曾经是梁玉仹最后悔最痛苦的一件事,过去,他在无数次梦中梦见自己当兵,又在无数次梦醒之后难过的掉泪。今天,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了一名预备役军官。经过多次训练,梁玉仹的军事素质和军事技术大大提高,由一个农民聘干成为一名有血性有爱国热情的中国军人,随时为祖国需要而准备着。从此,他不再为自己没有当兵而后悔。

  中秋节很快来到了三齐街道,自从与傈海云分手后,梁玉仹最怕的就是这个节日,感到最难过的也是这个节日。每到这个节日,他便自然而然地想起北州望垄的傈海云,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辛酸的往事。

  这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赶在了一块,三齐街道机关的工作人员提前好几天就在忙活。梁玉仹的心早已飞到望垄了,他在想傈海云此时的心情。接到放假的通知,梁玉仹整理了一下写字台上手抄的文稿,他在琢磨着是否在这个时候给傈海云打个电话,他想了半天,感到还是不打为好。他认为这种时候打电话,只能使她更加痛苦,他干脆将办公室的房门锁上,骑摩托车回到了古泉村。

  路上,迎面而来的都是些携带礼品匆忙回家的行人,行人的摩托车上,带的尽是些包装精致的月饼、白酒和用圆塑料桶盛着的桔黄色食用油。来到古泉村自己家的大门前,开门进了屋里,巍宝珍没在家,梁玉仹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双眼凝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目视着西南方向的北州望垄,他又在犹豫是否在这时候给傈海云打个电话。他了解她的心情,她和他一样,他想此时她肯定也在盼他的电话,正在他准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蓝色的屏幕里显示出那十一位数的联通手机号码,梁玉仹发现是傈海云发来的信息。他急忙打开银灰色的手机盖,屏幕上很快跳出了排列有序的一行行字迹:

  一年中总有几个节日不会忘记,

  一生中总有几个让我珍惜的春夏秋冬;

  走过四季,虽不能时时相聚,

  却会在佳节来临之际深深地想念你!

  梁玉仹深深地陷入痛苦的思索中。女儿见他这样,忍不住问,爸爸,人家中秋节全家都准备圆月,咱圆不圆?梁玉仹勉强地回答,圆!说完后眼里流出了泪水,这泪水不知咋回事,咋止也止不住。此时梁玉仹感到,还是应该给傈海云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她可能正在等自己的电话呢。于是他拨通了傈海云的手机,望垄那边的傈海云满脸愁苦,没有一丝笑容,接到梁玉仹的电话,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便呜呜地哭了起来。梁玉仹也被感染了,对着电话流起泪来。一会儿,他爬上了楼顶,望着北州望垄方向站立着,远处的山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把目光收回来,在清冷的风中站立了许久。周围的农家小院里,不时地传来杀鸡剁肉洗刷碗筷的忙碌声,梁玉仹又为晚上的“圆月”而发愁。这时,他的手机里又响起了那首《致爱丽丝》缠绵的乐曲声,他看了下手机号,是三齐街道上开商店的同学吴家舜打来的。吴家舜在电话里说,玉仹,我们中午提前圆月吧,别等到晚上了。今天中午我请客,咱们谁也不叫,就我们五个从小光着腚长大的同学,我已经打电话和俞万利、路匀强和黄金阜他们说了,我订好饭店了,你直接到饭店里来吧。梁玉仹抹了把眼泪说,好吧。

  梁玉仹赶到饭店,走到房门前,右手弯起两个手指敲了敲黄色的房门,门开了,吴家舜高大的身子从主陪位子上起来招呼着梁玉仹说,就等你了,今天我请客,咱说好,谁也别拿着捏着,都放开喝好玩好,我们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要想开些。来,咱们弟兄五个先干一杯。五个人一起站起来,将盛着金黄色啤酒的高脚玻璃杯互相碰了一下,一仰而进。按三齐街道的风俗喝完门前杯,五个人互相当了当酒官表示了一圈,黄金阜提议让服务员放上影碟放首曲子轻松轻松。伴随着轻松美妙的乐曲,五个人畅所欲言,开怀畅饮,五个人都醉了。

  从三齐街道回到古泉村家里,梁玉仹没有入睡,回想一下今天他们五个人在酒桌上的谈话,他感到很困惑。他们五个人没有一个在婚姻上感到满意和幸福的,这是为啥?男人接近四十这个年龄为啥变得这样,婚姻到底怎么了?他们五个过去结婚的情况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们五个人都出生在古泉村,一块玩着打尜玩弹弓推铁环弹蛋搧纸牌钻玉米棧子踩高跷玩龙灯等游戏,喝着糖精水吃着冰棍红薯干炒面爆米花糖葫芦长大,儿时他们夹尜的动作,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可笑。又一块打猪草喂兔子拾麦豆晒瓜干放牛羊赶毛驴长大。吴家舜是他们五个人个子最高的一个,足有一米八二的个头,圆脸、胖、略黑,长着一个将军肚。高中毕业后就到东垣顶替了父亲当了工人,不久就与在家里开商店的宋庶秀订婚了。宋庶秀是块天生的买卖料,人长得模样又好,身材又苗条,加上女人显个子,站在吴家舜跟前一比较,也不觉得比他矮多少,在外人认为,他们俩个很般配很合适。后来,因为厂子里效益不好,吴家舜提前回来和宋庶秀在三齐街道开了个大商店。男人有钱就变坏,吴家舜有了钱后,一种强烈的欲望在他心中膨胀,他从订婚的那天起,就认为宋庶秀这个农村姑娘配不上他这个进城顶替的正式工,后来,他离婚的欲望一直膨胀。宋庶秀在离婚上一点也不同意,吴家舜没办法只好在外面包起了二奶。宋庶秀知道后,很是气愤,后来两人是谁也不管谁了,各自走上了开放式的生活。

  路匀强是第二个结婚的,他和妻子段书萍是高中时期的同学,并且是在一年考上的中专,后来就各自去外地读书。那时候,考上中专就等于农转非进城有了正式工作,毕业后路匀强分配到三齐街道文化站,段书萍到一家医院当了护士,后来他们两个经媒人撮合结了婚。他们当初的感情一直很好,段书萍长得有点像南方的女孩,矮小、脸白、活泼,性格中带有斯文,是一个内涵丰富温柔的女人。路匀强的个头和吴家舜正好反了个个,他站在吴家舜跟前还够不上吴家舜的肩膀,路匀强在婚姻上后来也感到了危机,这种婚姻上的危机来自他原来暗恋的女友瞿压楠,有原来和瞿压楠暗恋的经历,使他和段书萍的感情有了裂痕。对于他隐藏的这段恋情,段书萍一直蒙在鼓里,后来段书萍知道这件事后,整整和他闹了两个月没有上班。

  第三个结婚的是俞万利,他和他老婆秦传菊个子一样高,约一米六五,粗胖。俞万利头脑挺灵活,经商意识浓厚,早就在家买车搞起了运输。结婚后他才发现,他和老婆秦传菊总是说不到一块,性格不和,秦传菊在干买卖上一窍不通,脾气又大,两个人常为挣钱的事闹矛盾吵架。

  黄金阜是第四个结婚的,他的长像很一般,他和俞万利长得差不多一样高,但俞万利身子长得板正,方脸上面的小平头显得很帅气大方。而黄金阜的头有些小,头发过早地掉了许多,有些禿顶,额宽、尖下巴,一脸老疙瘩。黄金阜是个没本事靠力气挣钱的老实人,他老婆薛兆匀挣钱却不指望力气,薛兆匀一直看不上他这个下苦力的农民。她想啥时候踢他两脚就啥时候踢,他老婆个头比他高一头,微胖,俊俏,在三齐街道一家大酒店上班。后来他的老婆在外面有了人,并且明目张胆地往来,黄金阜嫌她名声不好,开始也想和她离婚。但黄金阜挣钱很少,过日子上全指望他老婆,所以有几次薛兆匀提出离婚时,他说啥也没同意,而是勉强地维持着。黄金阜在薛兆匀跟前一句大话也不敢说,像一个等候吩咐差使的奴隶和佣人,梁玉仹看到他那可怜的样子很难过,感到他没有了做男人的尊严。

  梁玉仹是最后一个结婚的,他之所以在几个同学中结婚最晚,是因为他在北州望垄和傈海云发生过的那个故事。酒精的挥发使梁玉仹感到了一丝困乏,来到卧室里倒下,在即将入睡的刹那,他的手机又响了。梁玉仹看了看手机荧屏上的号码,是吴家舜来的电话。吴家舜在电话那边说,玉仹,你过来一趟吧,有件挺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办。梁玉仹从床上跃起来,急忙骑车赶到了吴家舜他们开的商店,商店的正门已经关了,从侧门里进去,梁玉仹发现里面的东西摔了一地,一点次序也没有。水泥地上到处是糖块和整盒的香烟蛋糕,摔碎的酒瓶淌出的白酒湿了一小片,浓烈的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不用说,两人刚打过架。梁玉仹走到商店的里间,看到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双人床上,吴家舜和他老婆宋庶秀一边一个坐着,板着脸,生着气,谁也不搭理谁。见到梁玉仹进来,吴家舜带着气愤怒地说,玉仹,你问问她今天干的好事,大白天的敢在这店里偷男人,这次俺非和她离婚。还没等吴家舜说完,坐在一边的宋庶秀就憋不住了,他气冲冲地指着吴家舜的鼻子责问,你咋好意思说俺,你在外边和那个小浪货搭伙(姘居)冒烟时考虑过俺的感受吗?你现在嫌俺不俊了,整天对着电视机上的漂亮女人叫个没完,俺娘生得俺就是这样,结婚前你咋不嫌?梁玉仹好说歹说,才把吴家舜和宋庶秀打仗的事压下。压下这件事,梁玉仹转身就往家走,还没有到楼下,三齐街道机关办公室里就打来了电话,说他一个男同学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梁玉仹急忙赶到街道机关办公室,发现了坐在黑皮沙发上的黄金阜。

  黄金阜老婆拿得他很紧,这时候,农村里放羊放牛的都有手机了,到现在他还没有配上手机,又不给他零花钱,连在外面打个公话的钱都没有。中午喝完酒后,回到家里他就受到老婆薛兆匀的痛骂,黄金阜被薛兆匀训斥和痛骂后,感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更感到了门不当户不对婚姻给他带来的摧残。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老婆一直认为嫁给他有些委屈,巴不得他和她离婚,就在这长期不和谐的婚姻生活中,黄金阜也感到了艰难和痛苦,黄金阜就在这种痛苦中,感到自己失去了男子汉的尊严。就在这种反反复复的屈辱中,黄金阜的思想也发生了重大转变,他也想到了离婚,于是他将离婚的想法当面告诉了薛兆匀,薛兆匀听了后停下了所有的痛骂,用两眼怀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黄金阜说,真的和我离婚?黄金阜说,真的,你定时间吧,想啥时候离就啥时候离。薛兆匀听了后高兴得跳起来说,你说话得算数。黄金阜说,一定算数!薛兆匀说,光说算数还不行,你得给俺写个离婚保证书才行,别再变卦了。黄金阜说,俺马上就去找梁玉仹,让他代俺写个离婚保证书,并找个证明人咋样?薛兆匀听了后高兴地说,好好好!

  梁玉仹回到自己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巍宝珍和女儿已经吃过晚饭。梁玉仹来到堂屋里坐下,点上一支过滤嘴香烟,默默地吸着,巍宝珍从厢房赶到堂屋里,冲着梁玉仹就发起火来:你啥也不干还阴着个脸干啥,阴着个脸给谁看,你不就是想那个小浪货小骚x吗?梁玉仹把半截烟使劲往黄玻璃烟灰缸一摁说,你别添乱了,你一点也不知道别人的辛苦。巍宝珍赶了一步,弯着腰右手指着梁玉仹的鼻子说,俺和你过了这么多年,俺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你哄谁?梁玉仹气得一跺脚站起来说,巍宝珍,你就知道吃醋,我是有些忘不了傈海云,可傈海云离咱古泉村那么远,十年二十年都见不上一回面,你有啥吃醋的,你整天计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的事有啥意思?你和我过了这些年了,咋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思?巍宝珍反问,你能有啥心思?梁玉仹不耐烦的回答,我今天过得很累,我们五个同学在一起圆月喝酒,本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没想到他们一连串地都暴露出了婚姻上存在的危机,我不明白,临近四十岁的男人为啥这样,到底怨谁?巍宝珍生气地说,都怨你们男人,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梁玉仹肯定地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出现婚姻危机,两个人都有责任。人生最大的精神痛苦,莫过于寻找幸福家园却感到无家可归,寻求安定却到处漂泊。巍宝珍生气地说,放狗臭屁。梁玉仹气得一摆手说,算了,不和你说了,说也说不通。说完就走出了堂屋,来到了楼上。

  外面一片黑暗,梁玉仹站在楼上,遥望着漆黑的天空,自然而然地就又想起了傈海云,他想再给傈海云打个电话。他打开二楼的房门,拉开灯,坐在沙发上考虑了一会儿,便拨通了傈海云的手机。梁玉仹问傈海云,你最近好吗?那边的傈海云用伤心的口气回答说,我对男人和婚姻都绝望了,好男人绝种了噻。梁玉仹问,包括我吗?傈海云没有回答,双方在电话里一阵沉默后,各自哭了起来。梁玉仹打完电话下了楼,在下面卧室的右侧倒了下来,巍宝珍带着气猛地一把将灯拉灭,把脸背了过去。梁玉仹想想现在和巍宝珍的生活,眼里暗自流出了一串串委屈的泪水。他起来拿起笔给栾栗萍写信:

  栗萍:

  近好!

  自离开望垄以来,我从没有忘记过望垄,忘记绿洲,常渴望能有机会再去望垄和绿洲看看,一次次地梦游望垄和绿洲,醒来得到的是一次次的遗憾和伤心。在我内心深处,我早已把望垄和绿洲当作自己的家乡,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在望垄和绿洲所发生的一切,仍记忆犹新。海云的出现,像一道靓丽的风景,激起了我对生活的渴望,所以我打破地域和身份的限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她,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不情愿地分手了。从望垄返回三齐街道的路上,六千多里的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回到老家后,我当时是没有再找的想法了,可我没想到的是海云的绝情。我在种种现实面前,不得不服从家里的安排,走进了现在的家庭。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感到对不住海云,最起码我不应该在她没有归宿的情况下先有了家庭。对于我提前迈出的这一步,我一直感到愧疚和不安。

  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感到太累了,每天都是在愧疚和渴望中度过。头五年,我想念海云,但一点也没有她的消息,和她失去了联系,我差点疯了;后来这些年与海云有了联系后,情绪上稍有了点稳定,但一直渴望着再次重逢的机会出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现实家庭情况,我感到与海云再次结合已不现实。既然已没有结合的可能,就应该多为她现在家庭和她的处境想想,把痛苦埋藏在自己的心里,最好不要去望垄找她,否则,会给她的家庭生活增加新的矛盾。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分析一下我们分手的原因,我认为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当时我没有很好的家庭条件,爱情应该建立在坚实的物质基础之上。我是个农民,乡下小伙子找城里吃国库粮的姑娘,缺乏经济基础和她适应的条件;二是这种跨省区跨身份的远距离婚姻,需要双方有大的勇气和毅力。是门当户对的旧观念束缚和坑害了我们,现在想想这件事,如果当初我的家庭条件好点或者海云适应古泉村农村生活的能力强点,就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造成这种局面,我感到很痛苦,更觉得主要责任在我身上,我感到这辈子都对不住海云。人生还有什么比得上年轻时的失恋对人的打击呢?相爱的不能在一起,不爱的却要终生厮守,从古到今,人世间有过多少这样的阴差阳错?我的故乡在望垄和绿洲,我的生命也已融入到望垄和绿洲,能和你保持经常性地联系与沟通,我很高兴。我了解你现在的处境,希望你能开心些,从容地面对婚姻和人生。你、海云和我,要重新振作起来,一起去填写好婚姻这张答卷,努力接受后半生高难度的婚姻考核。

  你的朋友:玉仹

  1998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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