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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三九天》连载:(第七章)

时间:2017/9/27 作者: 刘朝宏 热度: 74000
  三九天 长篇小说连载:(第三章) 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 刘朝宏 著

  第七章

  七月的古泉村,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到处充满了生态,到处是清新湿润凉爽的空气和郁绿的山野,田野里弥漫着迷人的气息。这时候,山坡里的棉花和大豆早已开花了,玉米已长到了一人多高,吐出了嫩黄的穗头,满山遍野的果树上,挂满了青须须沉甸甸圆圆的果实。

  这时候通讯联系的主要方式靠书信,急事靠电报,安电话的还很少。古泉村这么大的村子,只有一部解放战争时期留下的老式黑色电话,还是靠总机转的。就在傈海云离开梁玉仹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梁玉仹在痛苦和期盼中盼来了三齐镇的邮递员。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瘦高个子、穿着一身深绿色邮递制服的小伙子,骑一辆“永久”牌墨绿色邮局专用自行车。来到梁玉仹的家门口,从自行车大梁两边绿色帆布袋中取出邮夹和印台,走进梁玉仹家的院子里吆喝了一声:梁玉仹在家吗,来电报了。梁玉仹听到这话,赶忙从屋里拿着手戳跑出来,邮递员右手接过手戳,左手找到了要盖章的方格栏,摁上了一个鲜红的小印章就走了。梁玉仹打开那张白纸上印着绿方格的电报纸,看到了电报的内容:“有急事相商,请速来望垄。海云。”梁玉仹一直在计划着去望垄,看完电报,他的心立时飞到了北州望垄傈海云那边,梁玉仹的娘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有留住梁玉仹。

  梁玉仹走后,梁玉仹的娘心里十分空落和难受,好像觉得梁玉仹被人家抢走了似的,已不属于自己了,好像这个儿子没有了,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她已无心干活了,饭也不想做,更不想吃,一人在灰暗的屋子里倒着。想着梁玉仹的这次出走,一行热泪从她的眼角边滚出来落在了枕头上。

  夏日里一个阴雨蒙蒙的晚上,梁玉仹又到了望垄镇傈海云的家。见过家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梁玉仹就直接上楼找到了傈海云。柔和的灯光下,他从再次重逢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对傈海云说,海云,你知道那晚我找了你多久?傈海云摇了摇头说,不晓得。梁玉仹说,那晚我一个人从东垣县城骑自行车回来,差点掉进了深沟和井里,回到古泉村时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听到梁玉仹这话,傈海云的脸上流露出歉意的表情,她对梁玉仹说,玉仹,我回来后,感到自己真的忘不下你,所以给你拍了加急电报。傈海云说到这里问梁玉仹,你可考虑好,以后你就永远落在望垄了。这次你过来,家里人打谱让你在望垄落户吗?梁玉仹诚恳地对傈海云说,家里人肯定不同意,但是离开你我还能活下去吗?我早考虑过了,我来望垄之前就考虑好了,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但我也坦率地告诉你,尽管来望垄了,你从各方面能适应了,但咱这个家还是要靠咱自己。因为我是个农民,来到望垄,没有土地、工作和手艺,咱在望垄也要建房子,过日子,也要过几年紧巴日子,你要彻底改改以前那种花钱的毛病。傈海云听到这话,尽管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勉强地说了句,可以噻!

  晚饭以后,傈仕章把梁玉仹叫到跟前说,你以后有浪个(什么)打算?梁玉仹说,我目前想找份工作先干着,先稳定一阵子后看情况再干点买卖。傈仕章问,你有浪个(什么)特长?梁玉仹说,我干过轧钢,要不我再到西原轧钢厂去吧。傈仕章点了下头说,先干着吧。

  梁玉仹又进了古泉村在望垄建的西原轧钢厂,但是原来业务主任的活早已让别人顶了,他这次进去,只是个一般的轧钢工人。下班后回家,梁玉仹格外勤快,起早晚睡,帮助傈仕章干些家务活。而傈海云还是老样子,想吃点什么东西,就伸手向妈妈要钱。在一天早上,傈海云和梁玉仹要了一百块钱去北州,下午回家时,抱回了一把黄色的吉他。看到吉他,梁玉仹忍不住对傈海云说,我们现在这么困难,你怎么还买这玩意?傈海云说,不就是一百块钱吗,我还给你,说完从她妈妈那里要来一百块钱还给了梁玉仹。梁玉仹在忧虑中意识到,人的某种生活习惯和毛病一但形成,是难以改掉的。尽管梁玉仹不再说什么,但他心里一直不舒服和担心。这时候,傈海云花钱不在乎的毛病又成了他们吵架的根源,小两口大仗不敢打,小吵却不断。这事传到傈仕章那里,傈仕章无奈地摇摇头,他总感到他们的婚姻不稳,有种危机存在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梁玉仹与傈海云在望垄发生的第一次危机,是在傈海云的幺爸爹(最小的叔叔)傈仕升家。傈海云的幺爸爹傈仕升长的几乎和她爸爸傈仕章一模一样,都是戴一副老花眼镜,身材瘦小,眼睛、鼻子和耳朵等附件,也都是小小的,很节省皮肤。有点不同的是,傈仕章面部表情十分严肃,就是在他十分高兴的时候,也从没有见他真正笑过,即使笑出来,那样让人看了也不像是在笑。而傈海云的幺爸爹傈仕升的脸上则温和了许多,傈仕升一说话就带笑,给人的印像是不笑不说话,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傈仕升在望垄镇街上开了个照相馆,靠这生意来维持着家里的日子。那天下午,他听说傈海云和梁玉仹他们要去家里玩,太阳还老高他就关了店门回了家。妻子早已把做好的菜摆上了矮小的四方桌子,傈仕升从自己睡觉的屋里床底下取出一瓶“董酒”,梁玉仹接过酒瓶拧开一杯一杯地倒上,醇香的气味立时就弥漫了整个屋子。傈仕升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开始和梁玉仹喝酒。说话间,话题还是围绕傈海云和梁玉仹。傈仕升用关心的口吻问,海云,听说古泉村地处沿海大省省会舜州近郊,比我们这边好找(挣)钱,为浪个(什么)不在那边生活?傈海云用浓重的北州腔说,好找(挣)钱我还能偷跑过来吗!古泉村一点都不好,还不如望垄好。梁玉仹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不要让她再说下去,而傈海云这天却特别能说,一点面子也不给梁玉仹,她还当着众人揭了梁玉仹家的一些短,说他家有三万元欠账,说他有病活不长,说他入了帮是黑社会,说得梁玉仹简直无法坐在众人面前。后来,傈海云说梁玉仹没本事,当初自己看错人了,这无中生有的一句句话,都戳到了梁玉仹的痛处。梁玉仹明白,为了和傈海云的爱情,梁玉仹放弃了人人羡慕的轧钢厂业务主任的体面活。放弃了业务主任这岗位,梁玉仹后悔了好长时间,别人也笑话了他好长时间,可傈海云一点也不领情,反而诬陷他欠账、有病和黑社会。梁玉仹实在无法容忍了,站起来风一般地走出了傈仕升的家。

  傈仕升两口子急忙起来拦他,一把没拦住,反而使傈仕升摔倒在地上。傈海云立时就骂了起来,造你妈(骂人的话),造你仙人(骂人的话)!傈仕升急忙制止说,不管玉仹的事,是我不小心自己摔倒的。尽管这样,傈海云的嘴里还是在嘟囔和埋怨。梁玉仹也没有再解释什么,赌气一个人步行走回了望垄镇。梁玉仹回到家里,并没有和傈海云再吵,而是默默地压下了。次日,梁玉仹上班后,厂里正好检修机器。为了多挣点钱,他跟着厂里的大货车去北州钢铁厂拉钢材。

  北州窄而弯曲的盘山公路,在大山的皱褶里无穷无尽地盘旋,太阳铺满了整面山坡,那满坡碧绿的树,在金色的朝晖里生动亮丽,像一片呼吸着的海。阳光在那绿色的海面上跳跃和追逐,将绿色的海水搅沸了,于是满坡的绿,像要被那金色融化似的闪动起来,好像就要漫下坡去,却忽然在山腰的某处安静了。就在那绿海的中央,在那山腰上,向前延伸出来一块平地,平地上静静地卧着一座青瓦木板房,房前是个开敞的院子,院子中间的巴蕉树旁坐着个老人,青布缠头,略微佝偻的身子惬意而又坦然地舒展着,悠闲自在地望着西边如涛如海的群山。一条帅气的大狗,在他的身边摇着尾巴。望着山上的竹林和桔林,望着自己的庄稼和狗,日子就在脚边从从容容地流过。梁玉仹心里有种莫名的触动:这么寂寞、这么偏远的地方,他们却生活得那么安祥又那么快乐。一山一山又一山,一河一河又一河,过不完的山给了北州看不完的景。远处,一匹白练自翠色欲滴的崖壁上飞流直下,让人心里顿时荡起一片清凉的涟漪。后来又跨过一座桥,桥下水流微急,那水色真的就同碧玉一模一样,在河心巨石上撞碎时好似跌碎的大块翡翠,让人心疼。水流缓些的地方,光溜溜的孩子们在河里扑腾着打着水仗,头上裹了帕子的女子,蹲在岸边的青石上槌洗着衣裳。这过不完的山也像一重一重的城,把北州锁在了花花世界之外,让它闭塞,也让它保留下来一份早已遗失的民风、古韵以及与自然贴肤的亲近。

  北州有很多这样的地方,这里的人们悠然地过着自己山中的日月。在山那边的高坡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恢复了本色的清清亮亮的世界。这里,山高路险,谷深坡长,茂密的竹林里藏着苗家木头的寨子。厨房铁锅水煮的木筒里,正蒸着奶白的米饭,米饭诱人的香味,从木筒上草帽似的竹盖飘出。寨子边的农田里,男人和女人穿着自家做的土布衣衫,在田里缓缓拖动着农具;寨子里的吊脚楼旁,女人们织布绣花,用一年甚至好几年的时间,为女儿织出一身可以去“跳花坡”的盛装;眯着眼睛的老人,靠着古老的木墙,迎着古老的太阳悠闲自在地生活。这些山里的人,常常在赶场(赶集)的日子,背着几十斤重的背篓走上几十里山路,只为了去卖掉一筐土豆,他们的孩子经常光着脚丫走在布满石子的田埂上,这是中国民族聚集最集中的省份之一:苗族、布依族、侗族、彝族……在这里,无论是哪个民族,他们都那么乐天和质朴,纯粹犹如水晶;他们穿着五彩斑斓的衣裳,戴着叮当作响的银饰,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节日上载歌载舞,那么真实而又生动地快乐着。

  梁玉仹很羡慕这里的悠闲生活,他不怕贫穷和寂寞,只希望和傈海云能这样平平安安长久地守着,像这些山里的人一样。就在梁玉仹坐的汽车驶出望垄镇不久,和梁玉仹的车擦肩而过,迎面又驶来了一辆中巴车,傈海云过去的男朋友尧炜国从南栗省探亲回来了。

  尧炜国手提沉重的黄帆布行李包,精神抖擞地从汽车上走下来,目光里满带着兴奋和激动的神情。来到傈海云的家,傈海云见到尧炜国一时不知所措,尧炜国的到来,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稍停了片刻,傈海云才颇带几分亲热几分关怀地说,你浪个(怎么)不事先来封信或拍个电报,我好有个思想准备去接你。

  尧炜国兴奋地说,我想叫你大吃一惊噻。说完后,他的眼睛专住地打量着傈海云。自从当兵去南栗省,他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傈海云了。他发现眼前的她,比以前更加美丽,更加迷人,更加可爱。女性的温柔与魅力,在她身上体现的最多最完美。

  傈海云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好有个思想准备,我已经结婚了。听到这话,尧炜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安地用凄厉的声音颤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浪个(什么)?你结婚了,和谁结的?傈海云说,是的,我结婚了,他是冬栗省人,叫梁玉仹,现在刚离开家去北州拉货去了。

  尧炜国彻底地听清楚了,傈海云结婚了,她已不属于自己,已不再是过去的傈海云。她已属于另一个人,一个让自己着魔而又使自己痛苦的人。他一下子从希望的顶峰跌入绝望的深谷,顿觉着整个天地都在旋转着变换着,大脑里一片片空白,心中苦涩涩的。他认为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他意识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令自己尴尬痛苦的地方,到外面去,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去,痛痛快快地大哭上一场,发泄一下心中累积的痛苦和委屈。他提起行李,急忙往望垄汽车站奔去。

  炜国、炜国……傈海云在后面追赶着,叫喊着。

  尧炜国没有赶上刚才那班汽车,他呆呆地站在望垄汽车站。中午的阳光正毒,晒着他那张漂亮而又白净的脸膛,他那漂亮白净的脸膛上很快泄满了沮丧。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从小失去了父母,跟着他的几爹(姑姑)生活,全靠几爹(姑姑)接济长大。自从认识了傈海云,他感到又步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温馨富有依靠和充满希望的世界。他们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热恋,这段热恋一直伴随着他度过军营的每个日夜,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近年来她不给他回信的原因。他感到自己更加孤苦伶仃,他主意拿定了,先到父母和几爹(姑姑)坟前看看后,立即返回部队。

  傈海云撵上尧炜国说,炜国,你跟我回去,我有话要跟你说。尧炜国坚决地说,我不去,你不要管我噻!傈海云说,炜国,你不应这样冲动,你完全可以耐心地听听我的解释。我们是要好的朋友和兄妹,你来到我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完全可以住下来,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住些光阴(日子)满了探亲假再走。尧炜国说,你回去吧,不要管我,我现在浪个(什么)也不听,浪个(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想静静,一个人好好静静。这时,一辆“中巴”车向他驶来,他摆了摆手,车在他面前立时停住了。他上了车坐下,拉上那茶色玻璃车窗,中巴车急拐了个弯,急迫地驶出了望垄镇窄而弯曲的街道。傈海云那焦灼、难耐、失落的神情,一直目送着汽车驶出好远。

  傈海云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房间,从木楼上飞奔下来,急促地对她妈说,妈妈,我要去北州。海云的妈妈听了后一脸的惊奇,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傈海云就已跑出了“绿洲小卖部”。

  晚上,梁玉仹回到了望垄镇,他快步去敲大门,他那敲门的声音,传得很响很远。一天的分离,化解了他与傈海云之间的一些隔阂。他在心里想,她会像那晚一样,穿着那身漂亮而柔美的睡衣从木楼上下来给他开门,他渴望着,企盼着并耐心地等待着。门悄悄地开了,开门的不是傈海云,而是她的妈妈,她那满脸沮丧不安的神情,在黑夜里依稀可见。梁玉仹急切地问,妈妈,海云呢?傈海云的妈妈回答,她、她出去了,去送人了。梁玉仹望着老人那惊慌不安的神情,怔怔地追问道,送谁去了?傈海云的妈妈看到梁玉仹满脸的痴情和疑虑,没有勇气再隐瞒和骗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送她过去的一个朋友。梁玉仹焦急地问,什么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傈海云的妈说,是她过去在北州时的同学尧炜国,现在南栗省当兵,刚从部队上探亲回来。

  梁玉仹听了这话,感到了一阵吃惊,他多少知道点傈海云与尧炜国过去的那段经历。傈海云曾向他解释过他们之间的那段经历,他总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他最怕这种事情,也最不愿听到这种消息。他希望她能彻底地忘掉尧炜国,把尧炜国从她心里全部抹掉,他爱上傈海云就不想让其他男人再来分享她的一切。但事情往往不是这样,他与傈海云在这方面争吵过多次,并对她那张剪得残缺不全的照片大为生气和恼火,他问过她多次,让她讲出与她合影的那个男人。每次她的神情都有些不安,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他一气之下把那张照片撕了,用力扔在了地上,使劲用脚跺了几下,然后便是生闷气大发雷霆。今天发生这种事情,更证实了那张照片里所包容的内容和秘密。

  他上了木楼,推开那扇小木门,灯也没拉,一下仰卧在了床上。屋内一片漆黑,把他带入了一阵深思之中,他想起了在这间小屋里的所有温情。在这间小屋里,他握着她那纤细的手,吻着她那柔软的唇瓣和玲珑的下颌。使他更加惊奇的是,她在卫生间擦身的那一幕,在一片热气弥漫灯光映照下的她那迷人的背影。那背影,满带着女性的丰腴,背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这水珠亮亮的,圆圆的,似珍珠、似翡翠,那么生机勃勃。就在她站起来转身的一刹那,她触到了他的目光,她的脸红红的,紫紫的,一阵羞怯,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他看到了她那白皙的脖颈,挺秀的胸脯,那细小的腰肢,那修长而亭匀的腿。梁玉仹惊呆了,他从没有发现过这么漂亮的艺术品。在他的思想和认识世界里,他从此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美,自然的美,本质的美和壮丽的美。这种美,比世界上任何一种东西都为珍贵、可爱、庄严和伟岸。这种迷人的艺术品,给他的不仅仅是视觉的,而且也使他的心灵引起了共鸣,他开始得到一种美的洗涤,美的陶冶。他的心开始在跳,急烈地跳,使他陷入陶醉的境地。可现在傈海云去了,跟一个男人去了,那个男人又是她以前失恋的情人,会有什么结果?他们之间仅仅是说说话叙叙旧吗?梁玉仹总认为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想到那个男人会分享她的美,会拥抱她,吻她,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家夺走,他的心里很难过、焦急、失落和绝望。他开始变得疯狂起来,对她和尧炜国过去的交往产生了更大的怀疑,促使他去寻觅她与尧炜国过去的内幕。

  他猛地拉开了房间的灯,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找到了她的钥匙,打开了他写字台上的抽屉。中间的抽屉里,零乱地放着几本长篇小说,其中有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夫朵》和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这两本书是他们初恋时梁玉仹送给她的,尤其是《安娜.卡列尼娜》这本书,梁玉仹很喜欢,并且不止读过一次,他对这部巨著有种独特的厚爱和认识。除此之外,就是几本硬纸壳的日记本,硬纸壳的封面有红色的,有蓝色的,封面已经陈旧的脱落了颜色。他随便打开一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本,看到了她那歪歪斜斜的笔迹:

  x 月 x 日

  他叫梁玉仹,冬栗省舜州市东垣县三齐镇古泉村人,一米七八的高个,英俊,有气质,谈吐文雅有修养。和人们传说印象中粗鲁的冬栗人截然不同。

  x月 x 日

  我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情,好像梁玉仹身上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着我,这根线让我如痴如迷。虽然过去我与尧炜国有过一次难忘的恋情,但我是爱梁玉仹这个冬栗汉子的,我曾经竭力不想梁玉仹,不让他进入我的心间,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已经充满了我的心间。我很高兴更难过,他是继尧炜国之后,我碰到的又一个喜欢的男人。

  梁玉仹继续翻阅着,渴望能找到以前她与尧炜国的那些事情。

  x月 x日

  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芩洲河游泳,这天芩洲河里的浪不小,我们随着浪的波动而跳跃。我站不稳,跌进了尧炜国的怀里,他在慌忙中抱住我,他的手触到了我的胸部,第一次被男人的手碰到,我直觉得心里有股热浪在猛烈地膨涨。他说我很有性感,并说我的眼睛像两口深井,他常常不敢正视我,怕那井中一平如镜的井水里,会反映出他的寒伧和庸俗。海云、海云,炜国低低地呼唤我,声音温柔、诚恳、真挚,并且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求。

  果然有尧炜国的事了,梁玉仹好像有了收获,继续在寻找着,最后终于在那摞日记本的下面,又发现一个小册子。册子封面已污迹斑斑,显得年代有些久远,中间竖着写着“相思集”三个字,是傈海云亲手写的,字的结构有些拘谨和歪斜。

  册子打开了,立即掉出来十几张陈旧的像片,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每张像片都是傈海云与尧炜国的合影,从画面上可以看出他们的感情已发展到什么程度。梁玉仹从上面认识了尧炜国,他长得好帅,简直能胜过自己,怪不得傈海云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正因为他漂亮和帅气,才使得梁玉仹更加恼火和气愤。这漂亮的面孔和傈海云所组成的画面,达到了完美无缺和无可挑剔的地步,他顿时幻觉着像片上的尧炜国走出来了,在大声嘲讽和挑战自己,他仿佛看到了尧炜国那得意的狂笑和傲慢的神情。他气得一把将像片抓在手里,想彻底地撕碎它,但他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悄悄地将像片又放回那小册子里,依旧给她放回原处,将抽屉锁好,他在等她回来。此时,梁玉仹陷入了痛苦的深思:贞操是不是爱情的障碍?真正的爱情受不受贞操的制约?真正的爱还需要用贞操来验证码?真正喜欢和爱一个人,应该计较不计较她的过去?此时的他难以找到准确的答案。

  尧炜国到达北州后,没有直接回工厂,而是去了父母的墓地。还没有到坟前,他便丢掉行李包,几步奔过去,趴在坟前大哭起来。傈海云从后面赶来,见此情景,也禁不住掉下了眼泪,为炜国的处境,也为他已故的父母。炜国,傈海云哭叫着,泪水已滑落到脖子里。

  尧炜国听到了她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她知道他仍在生她的气,她想到了送他当兵的那一幕,也是发生在这里。那天,她陪他在坟前告别了他的父母和几爹(姑姑),然后倾心攀谈了好久,两人拥抱着,亲昵地互吻着。可今天不行了,自己和梁玉仹结婚了,已经属于梁玉仹了。但看到尧炜国那痛苦的表情,她的心又软下来,她知道自己欠炜国的太多,她认为此时此刻他如果过来拥抱她,吻她,她是无力拒绝的。

  尧炜国真的回过头来,看到傈海云的神情,他那沮丧的脸上忽而变得生机起来,像过去一样,他张开了双臂来拥抱她。她一时感到不知所措,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力量拒绝,尧炜国拥抱了她,但很快又被她挣脱了出来。天空一阵灰暗,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尧炜国与傈海云从他的父母和几爹(姑姑)的墓地回来后,尧炜国领着傈海云又回到属于他的唯一财产,北州铝厂工人新村附近一间破旧的灰瓦房里。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里,住在这里,今天故地重游,彼此的心境都感到阵阵欣慰。几年过去,小屋依旧,他打开房门,那动作那姿势和以前一模一样,加上里面的陈设,又把她幻入到过去的那一幕幕经历和遐想中。

  那是在一个阴雨蒙蒙的夜晚,她只身一人来这里找他,他看到她那淋得狼狈和满脸痛苦的表情,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她进门后一头便扎到他的怀里,在委屈地哭着,一双专注渴望的眼睛在看着尧炜国,尧炜国明白了傈海云父母对他们的态度。这一夜,她没有走,他也没让她走,雨整整下了一夜。他们两个依偎在床上,一阵接一阵的狂吻和拥抱。昏暗的屋子里,随着屋外雷声的轰鸣,外面的闪电照耀着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子,尧炜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痛中的傈海云没有阻拦,而是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尧炜国看到傈海云这样伤心,不忍心再对她那样,于是就停止了一切冲动和渴望,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就这样他们在这个屋里,伴随着风雨雷电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今天来到这里,回想起过去,傈海云感到阵阵不安和内疚,她认为自己过去有点对不起梁玉仹,但是当初若不是爸爸从中阻挠和强行把自己带到望垄,她命中注定是属于尧炜国的。她觉得自己有些欺骗了梁玉仹,对不起他那颗善良和忠诚的心,但他确确实实是与尧炜国分手后又一个令她心动和喜欢的男人。

  尧炜国将傈海云圈在怀里,仔细端详着她,她的眼没有睁开,他吻上了她。时间在一分分的过去,一会儿,傈海云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浑身颤栗起来,她觉得心在颤抖。她挣脱开他的束缚,冲出了小屋,毫不犹豫地迈向了返回望垄的路途。尧炜国在后面追赶着,追赶着,继而又变得痛苦和失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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