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岩走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另一个女人走了,可是我无能为力,也许是我小时候就养成的性格什么事都让着别人,什么都不争,再说我也没有能力,没有资本去争,自从见到丽雅的第一眼我就甘拜下风了,她是上帝的宠儿 ,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公主,而我平凡卑微得像路边的一棵小草,当我看到冬岩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郎才女貌,般配又和谐,月下老人即使是在闭着一只眼的时候也不会牵错红线,也会把那两个鹤立鸡群的人牵到一起。
爱情是自私的,爱情也是伟大的,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我给不了他幸福,我甚至不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而且我也不能让他全心全意地爱上我,即使他只是为了道义和信义跟我结了婚,以后的岁月里他的心里始终装着一个人,和我在一起时他强颜欢笑,他不幸福我也不会幸福,他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硬要和他结婚,不道德的就是我了。我抬起满面泪水的脸,远远地看到大娘不断地往这边张望。
冬岩走后,他们一家对我更加好了,我无论人在哪里,总能发现大娘在不远不近处站着,我想她是怕我想不开吧,我也不是没有跳崖的想法,如果人死万事空,一跳下去所有痛苦都没了,可是如果真的是有灵魂的话我岂不是要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世世代代过着冷清孤寂的生活,这是我最害怕的,而且我死在这里,冬岩的心里或许会有一辈子阴影,这也是我不愿看到的,人生如果是这样痛苦就让我一个人痛苦吧!可是不跳又怎么能活下去呢?难道永远就在这里呆下去吗?又以什么身份呆在这个家,而且将来总有一天冬岩要回来探亲,很可能还带回他的妻子,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如果我一直赖着不走,到时不但失去爱情,连尊严也没有了。
我每天胡思乱想着,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大娘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一天她心疼地抚摸着我瘦得很细的胳膊说:“孩子,你为什么不跟岩儿去呢?”
听大娘提起他我的眼泪又下来了,越想忍住却越发抽泣不止,我把脸浮在老人的手上,哭出声来。
等我稍微平静了下来,她接着说:“你现在去或许也不晚,听娘的话,实在想他就去吧。我这个儿子我知道,他心地善良,你去的话他是不会给你撵走的,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要你步行。”
我愣住了,抬头想想她的话,她的意思和玉成的一样,他是为了信义而不是为了爱情收留我,我摇摇头,良久,大娘叹口气说:“唉,倒是便宜了我这个老婆子了,身边又多了个闺女。”
我抬着泪眼问:“娘也看出来冬岩爱的是丽雅而不是我?”
大娘沉默不语,稍后说:“在娘的心里,谁也没有你好,可是那个丽雅实在长得太美了,比过年贴的年画上的美人还美。我儿子他是个男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记得他认识丽雅后,就回来过一次,只呆了两天就走了,这两天他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好像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还说要带回来给我们看。所以当初你来的时候我们还纳闷,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好看呀,我们真把你当成了丽雅”说完后,过了一会儿大娘好像意识到了说错了什么,歉意地说:“不,不,青儿也不难看,你看大娘这张嘴。”
紧接着秋收的季节到了,我把自己投入到劳动中,大娘家的地很多,有山上的山下的,我不声不响地到处跟着干,割苞米,扒苞米,往回收玉米,我要把时间填得满满的,尽管大爷一家都阻止我,可我还是超负荷地干,我想让繁重的劳动来麻痹自己,忘却痛苦。可是冬岩的面孔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脑海,等把粮食都从地里收回来的时候,我也累得全身酸疼,整个人就像散了架子,再加上忧思过度,我终于病倒了。
我躺在我和冬岩曾经的小屋里,吃了片止痛片闭目躺着,晚饭时大娘端过来两次我都没动筷。天黑的时候 ,阴了一下午的天竟下起雨来,细雨敲窗,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这雨声曾是我和冬岩的最爱,想到这儿,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呜呜哭出了声,我控制不住自己低声地喊着“岩、岩”我的岩现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正在和他的丽雅缠绵呢?想到这我的心像是被撕裂,我真的没想到思念一个人会是这样的痛苦,我但愿自己今生从未遇到过他。
我胡思乱想,难以入睡,为了更加麻痹自己,我起身把地桌上放着的半瓶酒咚咚咚喝了几口,顿时胸中一阵辣,眼泪又一阵汩汩地流下来,我喃喃地叫着“岩、岩、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晚我梦见冬岩和丽雅举行婚礼,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冬岩西装革履,满面春风,丽雅身披白色婚纱,美得像仙女下凡一样,小鸟依人般挽着冬岩的胳膊一桌一桌敬酒,我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象个灰姑娘一样站在大厅门外向里偷看,冬岩转到门口时无意间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向周围的人说:“这是谁呀?怎么穿得这么难看来参加婚礼,快让她走开”
我哭着跑出去,一边哭一边说:“他不认识我了,他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哭得好伤心,哭着哭着就哭醒了,睁开眼睛,周围到处都是黑暗。
“垂死病中惊坐起,
暗风吹雨入寒窗。”
我的心咚咚咚地跳,岩,你真的和她举行婚礼了吗?我们两个也是结过婚的呀!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岩,你真的这么快就忘了我吗?在过去的那段时光,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你让我从幸福的顶峰一下子跌落到痛苦的深渊,我受不了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告诉我。我但愿此生从没遇见过你,让我经受这样的打击。你救救我吧,别让我痛苦下去了,我快要死掉了。
窗外的雨无情地敲打着窗子,有时风从窗缝刮进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像一个女人的哭声, 我的心悲伤得透不过气来,这屋已经呆不下去了,我很想跑到那屋和他们在一起分散一下我的悲伤,可是夜深了,不能惊扰人家。就这样我一个人孤独地坐着,一直到天外发白,我才下地走出屋子。刚来到院里我就愣住了,只见前面的小路上一个高个子男子穿着米色风衣,气宇轩昂,他大踏步地向这边走来,还一边挥舞着手,我的心狂喜,那不是冬岩吗?那是我的岩,岩回来了。
我急速跑进屋,拉着娘的手往外走,一边还语无伦次地说:“娘、娘,快来看,岩回来啦,岩回来啦。”
娘随我来到院里朝南看了看,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她顿时抱住我哭了,我才知道刚才是出现了幻觉。
她把我扶回屋里的炕上,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只手给我擦泪,她自己也边掉泪边说:“孩子,傻孩子。娘理解,人想人想死人,这几十年娘看得多了。”
她用手朝情人谷的方向指了指,说:“娘真的很担心你呀。娘这些天一直在琢磨你的事,你如果现在疯了,死了,最后只有两种情况,如果岩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会自责、痛苦一辈子,如果岩儿是个无情的人,他会难受一阵儿后就把你忘了,你看你愿意他是哪一种?”
我想了想,对娘说:“这两种情况我都不愿意。”
娘深深看了我一眼说:“所以呀,青儿,你就彻底把他忘了吧。”
不等我插言,她又说:“娘知道一时半会儿你忘不了他,娘什么都懂,但你还必须要忘了他,所以娘打算要撵你走。”
我抬眼看了看娘,她继续说:“如果我是为自己好,我就把你留下来陪着我,娘多想身边有你这么个闺女,可那样娘就把你坑了,你在这儿别说给娘做了那么多事,就是啥也不干,只陪娘说说话儿娘都乐意,娘养得起你,我屋前屋后边边角角种的粮食都够你吃了,可是你在这呆时间长了你就完了,就真的出不去了,娘和你爹要是总能活着还行,我们相依为命,可是我们都这么老了,再活个十年二十年哪不是了,那时候你才五十几岁,而且你大哥也老了,再说他还是那么个人,到了那时候你可真就是无依无靠了,娘一想到有一天你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孤苦伶仃地活着,心就像刀割般疼,要是那样你可真就太可怜了。”
说到这儿,我和娘都流泪了。娘擦擦眼泪说:“所以孩子,你必须要离开这儿,回到你来的那个地方生活,说不定会有个好归宿。这几天把身体养好就走吧。娘亲自送你下山。但是你可要记得以后一定要回来看娘啊,娘已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咱们娘俩相处这么久,你走了娘会想你的。”娘说完又哭了。
那一天我好好想了想娘说的话,觉得很在理儿。我和岩那么深深地相爱过,经历过生死,现在我还爱着他,爱一个人就为了让他幸福,这是谁说的我已记不起来了,所以我必须离开这里,因为岩以后肯定要带丽雅回来,我在这儿多有不便。
我知道我的心又死了一次,将来我是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而且我不知道我将会往哪里去,原来的那个城市留有我太痛苦的记忆,我真不想再回去了。一想到我下了火车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就心碎了。但不管怎样就像娘说的我一定要走出去,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让冬岩背上感情的包袱,岩,既然你是个有福之人,你就开开心心幸福一辈子吧。
我决定明天就下山,离开这里。
我吹灭油灯,钻进被窝,窗外月光如水,照得屋里一片清晖,借着这月光我环视了一下这个给我带过几多辛酸几多幸福的小屋,可现在却是物是人非,泪水又打湿了枕巾,我在心里默念着“别了,我的湖边小筑,别了我的若水居,别了我的绿屋,别了我的听雨楼,别了我的望月轩,别了,我最亲爱的。”我的心又碎了。
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娘已经把路上吃的都准备好了,我的行李就放在枕边。睡吧,但愿我长睡不醒。胡思乱想中,我竟真的睡过去了。
天亮得好快呀,是娘来催我的吗,让我再睡会儿吧。朦胧间,有人亲吻我,抚摸我,喃喃地叫着“青儿、青儿,我的青儿,我梦见你要离开这里我就连夜赶回来了,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在就偷偷离开呢,我们是夫妻,我们是拜过天地的,而且经历过生死,我们是分不开的,你竟敢一个人偷偷跑掉。这次我要把你带在身边,再也不分开了。我走时把路费和地址都装在了那个信封里,让你去找我,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我的心慌了,我离不开事业,但我更离不开你,我的青儿。”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带我走?”
“娘不是说你要留下先让爹给你治治病吗?”
看来是真的,他临走时的那个晚上,我确实是让娘这样对他说的。
幸福象一股巨大的暖流袭击了我,这是个梦吗?我分明感觉到岩的泪水滴落到我的脸上,可我不敢睁眼,睁开眼我怕这是个梦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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