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捷立刻上书,言此次抢劫非一般绿林所为,一定是他们与皇甫反贼有勾结,不能养虎为患,让其做大,必须派大军围剿,一举歼灭。
左丞相祁成德却反驳道:“皇甫敬被俘是真,说他投降尚未有确凿证据,钦犯是要经刑部审核后才能定罪,怎能一口咬定是勾结反贼。”
皇上一挥手,制止他们两人再争执。说道:“即是劫钦差,不惩治失了朝廷的尊严,就令枢密院着人去办吧。”
又问刘捷道:“追捕皇甫敬之子的事,办的怎样,抓到没有?”
刘捷回道:“还没有,这个皇甫少华不好对付,几次围捕都被他逃脱了,还要请示皇上,是否就地斩杀?”
皇上一口否定道:“不可,他们父子之前屡次征战,战功显赫,若无投敌铁证,如何定罪,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皇甫少华,一定要抓活的。”
刘捷应着,心想,这人要活着,终是我的克星,必不能留活口。
刘捷回得家中,奎壁派来送信的人已等了许久,他忙打开信,是儿子告知皇甫少华数日前已在小春亭被火烧死,此事做的机密,对外只说是钦犯放火逃逸。刘捷看罢,沉思道,这个蠢材,写信竟如此草率,即是火焚,也该说明有尸骸,确认已死,当了将军,也不见长进。他立刻回书一封,问过实情,又告知皇甫母女已被吹台山匪徒劫走,叫他查明情况。写完封好,交于来人,速速送于奎壁,说自己立等回信。倘若皇甫少华确已死亡,倒去了心事,只须找个借口说是追捕时落下悬崖,或坠入江中便是了。
其实如今的皇上,比起前几任已算是明君了,登基以来,惩治贪官污吏,遏制王族贵戚的霸权。又开科举,启用汉臣,推崇儒学。只是以刘捷为首的这股蒙古权贵成了他所有新政的绊脚石,使他步步维艰,加上后宫太后的势力,让他不得不做些让步搪塞他们。因此,尽管刘捷处心竭虑的要治皇甫于死地,但对皇甫母女被劫的事他倒不着急,反而觉的这样两位尊贵的官家女子落到土匪手里,甚是可怜。
一连几道枢密院的紧急奏折禀报,几次对吹台山的围剿,均被这帮土匪拦截在路上了。这帮人武艺高,善于用计,不像一般的乌合之众,使围剿大军伤亡惨重。他们还杀了兖州知府等官吏,并在告示上言明他们一桩桩的枉法欺民罪证。如今山上已立了替天行道的大旗,聚集了五六万之众。所到之处,都有当地百姓支持,已成大势,请皇上增派十万大军围剿。
皇上看了,不觉心惊,如今北疆南疆虽无大乱,可边境骚扰不断,牵扯了许多兵力。今年又在辽南损失了五万人马,至今未见一人回来。我一时去哪儿弄来十万人呢?如今朝中武将都是须发斑白,没了当年远征的豪气,倒是对权利地位斤斤计较。总算有个皇甫敬父子勇猛可用,却说他兵败投敌,至今不明不白,死活不见。哎!
他颓然坐在那张冷冰冰的龙榻上,还未到不惑之年的时候,就已心力憔悴,没了初登九五时的雄心大志。王伯安走近一步,轻轻唤道:“皇上。”
抬头望着这个历经三朝的博学汉臣,是他的启蒙辅佐让他这个皇上没有辱没身下的皇位。如今,在他的眼里我还像当初的那个皇上吗?
他用手轻轻拍着那一摞奏章,说道:“先生,你也是三朝的老臣,又尽心辅佐了两位太子,如今你不觉累吗?”
王伯安垂手侍立,答道:“臣不过就是读了些书,略知点道理,辅佐皇上尽臣子之心,为国家安定尽一份力。倾其所有,死而后已。不像皇上,有诸多的无奈,做皇上不易,做个好皇上更不易。”
空空的大殿,只有皇上悠悠的一声叹息,他缓缓起身,问道:“太子有什么消息吗?”
“有,太子刚刚让人送来的密信。”说着,将一封信递给皇上。
“通知他去山东,查一下吹台山的真实情况,这么短的时间,聚集这么多的人马,还得到老百姓的拥护,一定是有官员失职,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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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台山上,秋风凛冽,一排大雁飞过山的半空,撩起长华深深的愁思。她裹紧身上的那件深红色金菊撒花锦袍,已是初秋,弟弟仍无一点音讯。每每见母亲落泪,她亦是焦虑。如今手里有了这支队伍,日以继日的操练,却苦于无法救得父亲。茫茫云天,大雁南飞,捎不来一丝亲人的信息。不知老父在敌国受了多少折磨,不知他能不能等到女儿的救兵。
长华的泪水在寒风中涌出,流进嘴角,涩到心里。一声悲吟,怨悠悠,恨离离,天尽魂依依。日将去,月未临。待何时,披征衣跃马杀敌。
听着这半泣半诉的吟唱,勇娥心里涌出同长华一样的凄凉。自己还好,长华平日还要强做笑容安慰母亲,只能在背后流泪了。
听得有人走近,长华忙拭去眼泪,换作笑颜。勇娥小声道:“妹妹,是我,你不用掩饰。我和你一样,都是恨不得立时就把爹爹救出来,多等一日,就多一分担忧。”
长华道:“心里急又能怎样,如今与官兵交战多次,我们这支队伍也历练了,可辽南这么远,朝廷怎会容你顺顺当当的开过去。除非扯旗造反,一路杀过去,后果不堪设想,也不是我所愿。”
勇娥知她不像自己这样洒脱,正统的忠君报国观念很难改变,便安慰道:“妹妹也不用过分焦虑,大不了等待朝廷用人时的招安机会。”
长华叹口气,说道:“招安是不得已,当年梁山人马还不是被消耗殆尽,总归是朝廷眼里的钉子。不过为了救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我们够强大,就能给朝廷提条件,争得最好的结果。”
两名哨侦营的士兵走来报知,最近山下有几处地方,来了些可疑的人,直打听吹台山的情况,不知是什么身份。
长华道:“难道是官兵明着打输了几次,就想来暗的?”
勇娥道:“明暗都不怕,他们都不知道咱们设了多少眼线,一举一动都盯着哪。”
长华仍担心道:“也不能大意,我下山去一趟,亲自盯上几天,母亲那儿就有劳哥哥了。”
勇娥笑道:“这你放心,只是妹妹女子打扮,又花容月貌的,不安全,还要多带人去才好。”
长华也笑了,说道:“哥哥尽耍笑妹妹,多带人岂不是亮明自己身份了吗,还怎么盯别人。我只带锦瑟和玉勤去,她俩武功进步不少,兄长尽管放心。”
吹台山往北约有三里来地的地方,是一座两层的饭馆,坐落在一处丁字形路口,往北有半日的时间才到县城,往南直过了吹台山很远也无人烟,所以此处成了来往人等唯一吃饭休息的地方,正是看上它的位置,长华才把曹远山安排在这儿开了饭店,成了吹台山义军哨侦营的中心。
午时左右,长华领着锦瑟玉勤进了饭馆。曹远山看到,迎过来,招呼道:“白小姐您来了,用饭还是楼上请,有上好的雅间。”
长华见他这样说,点头答应着上了楼。白小姐是她下山时的化名,在外面手下都是这样称呼她。进了屋子,她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曹远山推开侧面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不大的一扇暗窗,让长华过来,说道:“你看,坐在一进门靠墙的第三张桌上这位,他已两天来过三次了,每次来都是一壶茶,也不用饭。问过伙计当地的官员好不好,为何被杀,还问山上的头领叫什么。听他口音是北边来的,头两次带了两个人,都是跨刀背箭的,今天却是一人。”
长华听着曹远山的叙述,打量这人,一身素色的衣衫,但衣饰很华贵,沉静的坐在那里,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从侧面看不到他眼神如何,只感觉脸面虽不是英俊,却是很柔和。她一面看,一面叫曹远山去亲自招待那人。
曹远山下了楼,走到那人跟前,躬身微笑道:“我见公子来过几次了,今天还是不用饭吗?我们这儿南来北往的客多,各地的饭菜都齐全,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喜欢吃些什么?”
那人不好再推,便要了当地的两样小吃,一碗清粥。一会儿,曹远山亲自送了过来。那人叫住他说道:“不好意思,前两天打扰了,我们是来这儿找个熟人,不巧他出远门了,又不想立刻回去,便想找个住的地方,不知你这里有没有空房?”
曹远山想了想道:“空房倒有,只是简陋些,不知公子是住几人?”那人回说就三个人,曹远山说道:“只要公子不嫌,我这就叫人收拾,请问公子贵姓?”
“不用客气,我叫鲍硕,那两人是我的朋友,看着粗鲁,都是规矩人,不会给你添麻烦。”
两人的对话,都隐隐约约听到长华的耳里,奇怪,若不是冲吹台山来的,这位一身贵气的鲍硕怎会栖身这种地方?又听到鲍硕问此处离吹台山很近,安不安全?曹远山对他讲了义军只杀昏官,从不祸害百姓,可以放心。
鲍硕又道:“既是这样一支义军,让人钦佩,不知怎样上山,在下倒想见见这位英雄头领,老人家能不能帮忙?”长华心想,他可能已经怀疑曹远山了。
一会儿,曹远山找个借口上楼,向长华请示。长华道:“你就说不能帮他,若他想见,就多住几天,或能碰上。我找个时间会会他。”曹远山应着去了。
已过了午时,长华三人也饿了,便坐下用饭,没想这顿饭还未吃完,就听到楼下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忙到窗口去看,见曹远山被一彪悍的男子徒手按在桌上,另外还有一人说道:“此人是土匪的密探,把他带走。”
店里的伙计都围着说好话,不让带人。曹远山倒是聪明,不露一点武功,只是说道:“小人在此开店,只是想清清静静的赚钱,说的都是眼见的事情,怎能是密探,实在冤枉。”
那两人不听,执意要带走。周围的伙计跃跃欲试想动手,长华一见,怕泄露饭馆的真相,三人忙下楼去追。刚到门口,见鲍硕已追出门外,把他们拦住了。长华拉住锦瑟玉勤留在屋里,想看鲍硕怎样行事。
饭馆外面,押着曹远山的两人被鲍硕赶上,他一柄长剑横在那两人面前,说道:“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下,怎能随便扣押人?”
刚才说话的那人倒是俊朗潇洒,但行起事来,却是一脸横相,强硬的说道:“休管闲事,他是嫌犯,莫非你和他是一伙的。”
鲍硕见这人胡搅蛮缠,腾起一股怒气道:“你们是何身份,有何凭据,就能抓人,竟无视国法吗?”
那人也不答话,抽出腰间佩刀,把鲍硕的剑挡了出去。鲍硕顿时觉出那人的臂力很大,应是武艺不差。他把剑又一横,寸步不让的说道:“如果没有理由,不能把人带走,否则官府要追究你的,我劝你还是把人放了,免得自讨苦吃。”
大概看鲍硕没有让开的意思,那人有些不耐烦,说道:”你真不知死活,误了公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手一扬,挥刀挡开鲍硕的剑,把手里一件东西亮了一下道:“看清了,就闪开,别妨碍公务。”
长华见鲍硕犹豫了一下,把剑挪开了。心想,此人手里是什么东西,令牌?皇上的手谕?不管他是谁,都不能把人带走。她冲出饭馆,拦在前面。
鲍硕见这名女子英姿非凡,又手持两柄钢刀,怕她惹祸,劝道:“他们是朝廷官兵,不要鲁莽。”
长华哪里肯听,拦得就是这朝廷官兵,她喝道:“此人是我叔叔,哪里是土匪,要不把人放了,你今天休想走脱。”
那人见了长华,先是一怔,有几秒钟的停顿,随后举刀说道:“你是谁,我看你像逃走的钦犯。”
长华也不答话,双刀直逼,与那人打起来,锦瑟和玉勤也和另一个战在一起。一时饭馆里的人都涌了出来,胆小的走了,胆大的在一旁远远看着。
一开始鲍硕见两位官兵彪悍勇猛,怕这位小姐吃亏,还有援手的准备。后来见这位女子竟是越战越勇,两把刀使得疾如闪电,逼得那人连退几步,难以招架。此人收刀,扭身避开那女子的刀锋,竟反手抽出暗镖掷出。
鲍硕见她只顾用刀逼近那人,浑然不觉,疾步上前推了她一下,同时用剑去挡,但没挡住,那支镖刺中他的左臂。
长华一见,怒火中烧,骂道:“卑鄙小人,无耻!”
她见鲍硕拔出飞镖,血立时流了出来,急忙掏出条丝绢为他止血。
那人方才叫一女子逼得手忙脚乱,早已羞恼,这时见机挥刀攻来,鲍硕边叫长华小心,边持剑挡在她前面。
刚刚赶来的铁季莫格把那人拦住了,两人气的双目喷火,吼道:“好大的胆子,你有几条命,竟敢伤少主。”
那人本不想与这些人为敌,但对方攻势凛冽,只好奋力还击。
鲍硕见那人力战铁季二人,刀法不露破绽,只是护住自己,并无进攻之意。知道他不愿与自己为敌,若他起杀念,恐怕也抵他不住。此时方知那女子的功夫之高,虎虎相争,必有一伤。见长华等人正要出手相助,他忙喝令住手,众人这才停下。
鲍硕看看那人,知道他已不占上风,便问道:“将军抓人可有确凿证据,方才小姐说此人是她的叔叔,不过是经商之人,你还要抓么?”
那人明知已无胜算,仍然嘴硬道:“小姐就能作证吗,谁能保证小姐不是嫌犯。”
锦瑟扬声说道:“我们小姐是济南府白家大院的千金,谁不知道,怎么会是嫌犯。”
这话还真把这些人唬住了,正因不知,才不敢否认,那人疑惑道:“你真姓白?”
长华道:“本小姐还喜欢改姓吗。”
事已至此,那人虽有疑惑,但对方人多,自己已不占优势,只好作罢。不过随走着不住频频回首看长华,弄得长华也疑惑,难道他认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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