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丧的前脚刚一出门,我便拨通了义兄的电话。我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干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可这事能开玩笑吗?义兄在电话那头已是泣不成声!
我顾不得收拾,急急出了门,买了火纸、鞭炮、花圈等物件,踏上摩托车,一路狂奔而去……
远远望见灵棚高挑,双眼已是模糊,待到真真地看到干娘静静地躺在灵床上,已是泪流满面,给干娘叩了三个头,有管事的一把拉我起来,帮我在头上扎起了白布巾。
干爹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搓了搓古铜色的脸,双眼紧闭,咂了口闷酒:走了好哇!走了就再也不用操劳了……
干娘是个有福报的好人。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看过干娘的遗容后都这么说。她们深信好人有好报,临走的时候一定是面带笑容的。而干娘的遗容不仅带着笑,还带着说不出的幸福。
干娘确实是个好人。
干娘之所以是干娘是因为我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经高人指点才认了干娘。据说认干娘那天,按老礼焚香礼拜,行跪拜大礼,干娘那时年轻,一时匆忙上了香之后竟忘了焚表,直接在我脖子上挂上了长命锁,长命锁是干爹用桃木亲手雕刻的;腰间系上了五色绳,五色绳是干娘亲手编的。香烛的烟火竟径直向我扑来,久久不肯散去,呛得我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流,哇哇哭个不停,直到干娘猛然想起,赶紧焚表跪拜,祷告一番,我才恢复了正常。说也奇怪,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怎么生病,小身子骨一天天壮起来了。人们都说干娘命硬,不然我怎么能好得这么快。
长命锁我一直挂在脖子里,直到满12岁开锁子才取下来;而五色绳我一直系在腰间,每年我生日那天干娘都会在五色绳上加系一枚铜钱,直到我12岁生日开锁子那天为止,系满了沉甸甸的十二枚铜钱。
干娘不止我一个干儿子,除我之外,干娘还有六个干儿子,尽管别人都说收干儿子会折福,但干娘说不在意这些,别人求上门就是缘分,如果收了能让孩子健康成长,也算是功德一件。
干娘经常说:我这辈子算是十全十美了,你看,我有两个亲儿子,七个干儿子,还有一个养女,九子一女,可不就应了十全十美吗?
干娘的养女是路边捡来的。在那个物质匮乏到饭都吃不上的年代,在那个国家提倡只生一个好而又重男轻女的年代,没有人家会愿意收养一个女儿。而干娘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娃在路边挨饿,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让她饿着。打那以后干娘就有了一个女儿,真当亲闺女养的,有好吃的好穿的首先想到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干娘说闺女就该富养着,长大了才经得起诱惑。
干娘天生喜欢孩子,有孩子缘,邻里的孩子哪个没有尿湿过干娘的衣服?干娘一辈子勤俭持家,为人敦厚,与邻里和睦相处,这辈子从来没跟谁红过脸。不管大人小孩,都念着干娘的好。
干娘临走终究还是没逃过宿命,应了干娘那句话:我这辈子就是为孩子而生的!
干娘临走前,正打着赤脚在自家门口缝被子,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猛抬头:一辆小货车疾速驶来,而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跑出一个小男孩,正朝马路这边跑来,边跑边回头看。干娘顾不得穿鞋子,打着赤脚边喊边跑,眼看就要撞上了,干娘一把把小男孩推出一米多远,自己却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干娘出殡那天,晴空万里。为干娘送行的不止九子一女,全村人都自发前来送行。
干娘的棺椁入土了,干娘也算入土为安了。
孝子们给干娘叩了个头,准备起身离去,这时,下起了暴雨。没有一丝的风,下得那么突然,似乎是干娘在哭诉对儿女的不舍……
十分钟后,雨过天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很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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