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在漯河生活过的人大都知道“龟孙酒”是个什么玩意儿——那是特指舞阳酒厂生产的富平春的。

　　早在1992年左右，笔者与单位同事夏春海一起到舞阳侯集乡的西莲花村（当地叫莲花池，原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段荃法的老家）驻村搞社教，即社会主义教育活动。每次进村，都要从市区坐公共汽车到县城，从县城转车到乡里，然后再从乡里到村里，需要一天的时间。因为与酒厂厂长杨宝瑞熟识，有时候就趁在县城转车的机会到酒厂一聚。聚会当然少不了酒，酒自然是富平春（当时富平春刚刚开始打品牌，此前是舞泉大曲）。每次都是酒酣耳热、天南海北，脱鞋撸袖子，墙倒我不扶（服）。酒桌上，无意中就听到了这么一个顺口溜：富平春，中龟孙，一气能喝七八斤；七八斤，头不晕，出门碰见某某某。······。某某某说，你喝的还是少。再喝七八斤，看你龟孙晕不晕（说是顺口溜，可比眼下很多的所谓现代诗有韵味多了）。

　　那个时候，企业产品搞品牌传播才刚刚起步，在官方媒体上发布广告的还很有限。有限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广告总量不算多，二是表现形式比较单一，大多属于扯着喉咙吆喝、直接夸自己产品好的那种。那是一个从口耳相传到现代媒体发布的过渡阶段。和传统的口耳相传的信息发布相比，人们对于现代媒体广告的信任度基本上是半斤对八两。

　　那个时候，富平春作为白酒，酒精度数刚刚从六十度以上的高度烈酒走下来，经过技术处理，生产出了45度乃至更低至42度（富平春）、38度（皇王）、36度（皇王醇）的白酒。酒精度数降低了，同样酒量的人原来能喝六两的现在喝一斤不成问题。喝酒的人突然感觉自己的酒量陡增，平生出一种自豪感和成就感，当然对富平春也就多了一份亲切和喜好。农村人将这种复杂的感情表达出来就是戏谑：啥龟孙酒呀，这么不经喝。正是因为不经喝，下次喝酒还得喝它。正如农村老太太说起她丈夫，“我家那死老头子”。嘴上说出来像是诅咒，其实心里话：俺家那位别看年龄大，身子骨结实着呢！嗔怪中是满满的爱怜和些许的骄傲；正如年轻母亲说起自己的儿子：“俺家那小兔娃儿”，说是在骂儿子，毋宁说是在向对方炫耀：这就是俺儿子，亲生的！

　　春海兄和笔者感觉这个顺口溜乡土特点很浓，将其引用到了一篇随笔中。文章在当时的《漯河报》上一发，这个顺口溜顿时从舞阳县城的某个小圈子传遍了漯河。后来才知道，这对于富平春的品牌传播起到了当时的广告所无法起到的作用。

　　表现最为明显的是在酒桌上点酒。如果有人问今天咱们喝什么酒，有人肯定会说，龟孙酒。或者你给服务员说，拿龟孙酒去。服务员马上就心领神会，给您端上来富平春。在漯河市场上，富平春处于绝对垄断地位。如果以小比大，现在我们说国酒，都知道是茅台，但这个雅号是茅台酒厂自己经过多年的宣传才广为人知的，而龟孙酒这个别称富平春酒厂没有投入过一分钱，没有发布过一次广告，全是酒友们给喊起来的。

　　设想一下，夏天树荫下，酒桌之上，一群人光着膀子，甩着“猪蹄儿”（指伸着胳臂划拳猜枚。谁最先说的无从考证，但论其通俗程度，甩猪蹄儿喝龟孙酒，简直就是绝配）。一顿酒下来，瓶比人还多。那是怎样的一种豪气干云状。

　　富平春酒厂自此步入辉煌期，统治漯河白酒市场八年之久。八年里，甩猪蹄儿、喝龟孙酒毫无疑问是种时尚。

　　期间，我们从媒体上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酒世界：央视广告不断有标王出现，标王桂冠不断落到酒厂头上。一家酒厂负责人甚至放出豪言：明年，我们每天给中央电视台开进去一辆桑塔纳，开出来一部奥迪。意思是尽管我每天投入的广告价值一辆桑塔纳，但我得到的是一辆奥迪；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我们听到另一个让河南人很没面子的顺口溜：四川的酒精江西的罐，拉到山东是啥啥啥，拉回河南捣笨蛋。饮鸩止渴的结果是全国白酒集体陷入信任危机。

　　区域品牌富平春也跟着步入寒冬。

　　历史总是喜欢和我们时不时地来个冷幽默。

　　距离富平春酒厂20公里的北舞渡贾湖村，考古学家在考古遗址上发掘出8000年前的骨笛的同时，也发现了当时先民的造酒遗存。这个重大的发现震惊了世界，也引起美国一家投资商的关注。他不失时机地在当地注册了一个“贾湖城”啤酒品牌，定位高端，一炮走红。贾湖从舞阳到美国，又从美国回到舞阳。富平春酒厂在友人的提示下，在国内注册“贾湖”白酒品牌，也算实至名归。自此，富平春酒厂在舍弃“舞泉”品牌后，重新拥有了富平春喝贾湖两个品牌。

　　2013年，富平春酒厂被河南大地集团兼并，得资金之便的富平春开始大刀阔斧地对酒厂进行改造，扩规模、上设备，提档次、打市场。他们将富平春定位为亲民，保持“龟孙”本色；将贾湖定位高端，要的是高端、冷峻有气质。同时，开发酒文化和贾湖文化，建起了酒文化博物馆和贾湖文化研究中心。他们的目的有两个：本性豪放、有怀旧情结的消费者只要不违反政策规定，尽可以甩着“猪蹄儿”喝龟孙酒，耍文化的也不耽误细品慢酌憧憬远古时代那悠悠笛声。据悉，整理改造后的富平春酒厂，市场表现寒冬中遇艳阳，连续两年业绩翻番，说明得到了新老消费者的认可。

　　至此，龟孙酒步入了一个新天地。

　　虽说富平春步入了新天地，并以新面目示人，但富平春还是当年的龟孙酒。这从其年度业绩可以看出来。

　　十五年后之所以还受到消费者热捧，说明她的魂还在这个魂是什么？就是让老百姓喝的货真价实的酒。

　　只要魂在，富平春就永远还是龟孙酒。

　　2017/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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