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二岁时,自己拿杯子到饮水机上接水喝,我怕开水烫着他,忙制止,他却没拿稳,杯子掉在地上“啪”一下就碎了。妈妈回家后见到垃圾桶里的碎瓷片问:“是谁打了杯子?”小家伙十分认真地说:“楼。”我愕然,杯子确实是掉在楼板上摔碎的。是他自己故意脱掉干系,还是幼儿心理的认知特点使然?直到今天,我似乎才渐渐有点明晰。
三岁那年,儿子开始顽皮起来。经常晚上十一二点了也哄不下他睡觉,就用教育方式上最无奈的招数吓他:“不要再说话了,谁再说话就挨打了。”我话刚完,他就接连朝我身上打了几下,我说你怎么打我,他说:“你说话了。”乖乖,这就开始了,为什么他的理解与我的要求相去甚远?这等顽皮后来也屡屡得逞,让人哭笑不得。
送他去幼儿园时,他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他长得高,脚又自由地向前伸着,我骑车时,尽管极力避其双脚,它还是一下一下地碰到我的小腿肚上。我说:“你怎么老踢我?”“没有,是你碰得我。”小孩是以自我为中心对待世界的,难怪专家这样说。
骑车载子是幸福的一件事,让人懂得父亲对于儿子的意义。逆风而行,我蹬得吃力,儿子问:“爸爸,你是不是觉得很重?”
“那还用说。”我说。
“我伸着手呢,风吹着,有阻力的原因。”
我正纳闷他怎么知道阻力这样的问题时,儿子开始用双手使劲推我后背:“这样轻了吧?”
我笑了:“轻了很多,多亏你帮我。”真的,那回我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那是儿子可爱的“智慧”赠与的,再大的风也不能阻挡我走完路程。
过完儿子五岁生日的一天晚上,一家人躺在床上闲聊。说到我们一家人的属相时,我跟儿子说:“你属龙,在天上飞;爸爸属鸡,在地上跑;妈妈是兔子,在地底下钻洞。”小儿接过话来:“一家人合起来,那就变成天高地厚了。”对呀,一家人其乐融融,可不就是天高和地厚?
小时候,不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就不怕死亡;青年时,不思考衰老,就感觉不到衰老的残酷。俚语说:“人过四十万事休。”如今的自己虽未逾越其限,也已渐临其界,曾有一段时间,对镜凝视头上跳跃舞动的丝丝白发和额角沟壑纵横的道道皱纹,就生出一种莫名的叹息和无奈: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吗?慢慢地一种恐惧由远而近,彻骨透髓,对生命的悲悯竟来自于青春一去不回和苍苍侵颜的无可抗拒!
每天依然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然后急切地盼着回家,回家看看生灵活泼阳光的孩子,已经是满足足的了。当孩子用特有的思维制造出幼儿没有做作的童真时,所有的劳累顷刻间荡然消遁,无影无踪。他的笑给我力量,他的变化给我希望。
儿子快乐地一天天在成长,追着我一点点慢慢地在变老,我渐渐发现:原来变老的过程是如此幸福,如此美丽,如此值得炫耀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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