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冬。

　　凌冽的寒风呼呼的吹在我的脸上，我拿起冰冷的双手使劲的搓着自己的脸颊，摩擦产生的热量简直微不足道。浑身冻的瑟瑟发抖，这时，耳畔响起那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听的我耳朵起茧的声音。

　　“赵凤，冷就穿，热就脱，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照顾好……”还有很多，而我总是听到自己不咸不淡，或是匆匆忙忙，或是恼怒的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呵，我真的知道了吗？

　　“叮咚！”手机传来QQ消息的声音，看着堂弟那自恋的方块脸头像，我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这厮，是发自拍照来供我欣赏的吗？

　　两三步路跑回家。

　　三下五除二的把鞋子脱了，外套脱了，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蝉蛹一样的蜷缩在被窝里，两三分钟，待到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我满意的摆正自己的姿势。

　　想起堂弟貌似发了个图片过来，便拿来手机，点开看。

　　这不是堂弟的自恋照，也不是他暧昧的女孩子的美照，更不是他玩游戏，玩的比较好，截图下来的臭屁照。

　　青天碧瓦的一片，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佝偻的身体上，他没有笑，正儿八经的板着个脸，整个人显得很拘谨，因为阳光的原因，他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60岁的老头子，可是我的不愿意承认这三个字，他们深深的刺痛我的心，这是我的父亲，50出头。

　　我可以想象，堂弟提议要给他拍照，他的无所适从。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觉得他看起来小小的一个。

　　忆及还小的时候，他出去别人家打麻将，而我非要跟着一起去，晚一点的时候他便要我自己回来，而我不愿意，等到天黑了，要散场的时候，他怎么叫我，我也不肯醒来，他只好背着我，走哪漆黑的夜路。那时候，他的肩膀那么宽，我怎么抖，都不会掉下来。

　　他总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呆上一个月左右便又要出门打工。

　　有一次奶奶说，他会从我们的后山的地那边回来，早早的，我就随着奶奶去那地里等着，奶奶干活，而我百聊无赖的坐在地里的大石头上玩，石头真的很高很大，有我三个人那么高。

　　都快要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奶奶笑眯眯的对我说：“你看，谁来了？”

　　“爸爸……”

　　然后我摔伤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给我带回来了一把手枪，到现在我都想不通，给女孩子买玩具，为什么要买那么一把银色的手枪。

　　更加想不通的是我很喜欢那把银色的手枪，可是还没有捂热，就被年纪大一点的哥哥抢走了，以至于尸骨无存，要不是他随父母搬走了，还有的扯皮呢。

　　原来，我还有这样依赖他的时候。

　　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每年，他的回归，将会是我最可怕的噩梦。

　　也许是他“抠门”，每年我的押岁钱都被他给榨干，用了多少还要给他一点点的算账。

　　也许是他每年回来都要把那破房子里里外外，从头到脚的清扫，而我必须前前后后的帮忙，做事。

　　也许是我的成绩不好，他会打我，分数不高会说我，就连老师写的通知书，他还会说人家写的字不好看。

　　也许是我好不容易跑出去玩了一下下，见人，人家就会说：“你爸找你呢！”等到我惶恐的回家后，他便板个脸，叫我洗衣服。

　　也许是他老是和奶奶吵架，气的奶奶发抖，甚至奶奶过世了，我觉得，就是他，气死了我的奶奶。

　　我没有母亲，从小就没有，缺少了女人做润滑剂，我们的关系，更加水火不容。

　　以至于越大，我的性格越独立叛逆。

　　我是活在童话的公主，而他就是撕碎童话的侩子手，一遍一遍的将残忍的现实，灌胶给我的思维，我的生活，我的一切，我讨厌他，从没有那么讨厌过一个人。

　　初三的时候，学校提倡成绩不好的去职高读书。

　　而我，不好也不差的中等水平，朋友们都想要去，而我头脑发热也想要去。

　　我打电话给我的各个姐姐，堂姐，姨妈，告诉他们我这个想法，最后都禁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同意了我的想法。

　　最后，打电话给他，想着亲戚们都同意了，他没道理会反对才是，结果被一口回绝，还说我不长脑袋，我气得直接把电话挂了。

　　星期一的时候，这个事情的热度越来越高，老师还找我到办公室谈话，我们甚至都计划好了我去读职高，选什么专业比较好，女老师慈眉善目的，我非常相信她。

　　没想到他居然不接我的点话，甚至接了就直接挂了，满腔的怒火烧的我失去了理智。

　　我硬着脸皮拉着闺蜜，又用校园卡给他打电话，闺蜜嘴很甜，两三句便让他接受和我通话，年少轻狂的我，固执己见，那时候我想着，要不是因为没钱，我才不会这么求他。

　　“最多，这个钱就当是我借你的，行不行，到时候还你就好了。”

　　“赵凤，我还就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去，你就不能去，……”

　　“嘟嘟嘟……”

　　要疯了，真的是要疯了，真的是道理都不讲一点，我想去读职高，他是不是就会多养我三年？如果不是的话，是不是初中毕业就可以出去打工了？算的真好！

　　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消息，那个疯子直接打电话把我班主任骂了一顿，同学们若有若无的笑脸，让我觉得深深的讽刺。

　　当天，下了晚自习后，身怀满腔怒火的我，直接一遍又一遍的打他电话，不接是吧，不接便一直打……

　　“我说过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心疼你的钱吗，放心，我不读了，大不了，初中毕业我就直接出去打工呗，放心，以后要是没有必要的话，我都不会用你的钱，满身的铜钱味，你以为我稀罕？从小就是这样，多花一分钱，你都要吃了我一样，等以后我能挣钱了，直接用钱砸死你，你不就喜欢钱吗，我出去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

　　或许，激动话就连那些还没有走的老师都听到了吧，不知他们有没有对我失望，反正现在的我对自己失望了。

　　这么久了，我没有用钱砸死他，加上没有那么多，出来之后才更明白了，得来的不易。

　　他是一个老喜欢“翻旧账”的人，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会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除了这件事。

　　或许，这是一个伤吧，他也怕说出来会再让自己心疼……我的不理解和讽刺，那他做那么一切，有什么意义？

　　但他坚持下去了，虽然不说，但我知道，那晚，恐怕他是又失眠了吧。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几平方的小间，凌冽的风，都比不上心寒来的痛吧！

　　“什么时候回来啊，过年想要吃什么，香肠？腊肉，我都备好了……”

　　又想起前段时间他打电话催我回家，这么久了，除了有事，基本都不会打电话给他的，他烦，他啰嗦，他小气，他现实，他却是抚养我长大的人啊。

　　一时间，我的心传来一阵钝痛，老家的雨是不是随着风在飘？从小住大的那个土房是不是还在顽强的耸立？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屋中腌着卤味，看着电视，守着电话？

　　“嘟嘟嘟……”

　　“喂，”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