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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粤圣贤陈献章

时间:2017/7/18 作者: 冷清安 热度: 80923
  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广东江门陈白沙博物馆的老馆长,彼此间一见如故。也许是共同的书法爱好拉近了我们的距离。老先生几次诚邀我到馆里作客。去年冬日的一天下午,我走了进了陈白沙博物馆。

  在我们外地人眼里以及从史书的记载中,对陈白沙不是十分熟知,但提到陈献章,却是广东很有名望的历史人物。老馆长说,陈献章就是陈白沙,当地人都以陈白沙自誉。在广东江门新会就有一处陈白沙村,与老人齐名。说到此,老馆长显出几分自豪,因为老馆长多年以研究陈献章的史学、书法、诗歌成绩卓越而倍受尊崇。 老人虽然退休了,但他每天仍会到陈白沙纪念馆,在这里用茅龙笔写字、作画、研究陈白沙,有游客来了,他就当起义务解说员,向游客介绍陈白沙的事迹。所以,提到陈献章,老人如数家珍。

  陈白沙先生(1428--1500)讳献章,字公甫,号石斋、石翁、碧玉老人等,明宣德三年生于广东新会县都会乡,后迁居江门之白沙乡,世人尊称为白沙先生。卒于明弘治十三年,年七十三岁。白沙先生不仅是广东历史上唯一一位从祀孔庙的大儒,也是公认的广东书法史上首屈一指的书法家。 白沙先生还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其学说自成一家,称为“江门心学”,陈白沙先生治学,以静坐为途,以自然为宗,以自得为妙,至晚年,超悟极于高远,人不能测其渊深。正因其道德涵养之高深,因而诗、书境艺也极高妙。在谈及陈白沙先生的书法造诣时,老馆长略显有些失意,他说,由于陈白沙因其道德之彪炳,书法成就反为所掩.且先生不慕功名,僻居岭南,其书法未受到当时与后世的应有重视。学术至明,已呈衰微之势,作为学术之表的书法,也现倒退之象。说到此,老包馆长深为痛之。

  我们一行随老馆长参观陈白沙的一些旧故。他指着一处陈白沙当年读书习字的遗迹,深有感触地说:历朝历代,江门人对陈白沙都是很崇敬的,即使在“文革”时期,白沙祠也没有受到冲击。 美丽的江门河吸引了陈白沙,河边有一块岩石是他的钓鱼台,也是他室外教学的“分教点”,陈白沙生前将钓鱼台作为衣钵委托给得意门生湛若水管理。后来,陈白沙后人在原址建了钓鱼台,有三进建筑,民国时期修筑长堤马路时,拆掉了前面的两进,现有一进建筑,位于长堤风貌街。在当时,全国各地来拜访陈白沙的人很多,陈白沙家里缺乏接待客人的地方,广东巡抚熊逵觉得这样有损广东形象,于是在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建了嘉会楼,靠近江门河边,外地人乘船来,交通比较方便。 陈白沙对圭峰山和玉台寺情有独钟,常去那里与佛教界人士交流,有客人来了,他也带他们去参观。我们走进一座殿堂,宽敞的室内陈列着陈献章许多书法作品。老馆长说,陈白沙晚年时分,因为他的字很漂亮,很多人求字,但当时岭南地方遥远,交通不便,好的毛笔总是买不到。于是他想出用江门当地特有的茅草,束成一束,末端打烂,令茅草的纤维露出来,然后用来写字。因为茅草的纤维质地较硬,弹性好,茅龙笔介于硬笔与毛笔之间。写字时须用中锋行笔,而写出来的每个字都留有“飞白”,每个字的转弯之处也是方形,字体刚劲有力,独成一体。现在陈白沙纪念馆里还有这种“茅龙笔”。

  陈献章的一生充满了坎坷与不平静,几次科举不中,一身学问但仕途无望。他生活的年代,正是明朝初期向明中叶的历史发展过程,他的大半生时光,是在王振弄权、土木之变、英宗复辟等社会动乱中度过的。在当时,商品经济有所发展,为封建社会注入新的发展机遇,而在这段时间,也是一个学术气氛沉闷的时代,宋以来的程朱理学占据了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思想界如同一潭死水。而陈献章在思想学说的创立,打破了程朱理学原有的理论格局,使明代的学术开始了新的阶段。

  陈献章幼年时期已十分聪明伶俐,很有灵性,他读书识字很快,一目数行,过目不忘。早年热衷科举,二十岁那年春天在童试中考中秀才,同年秋天参加乡试,考中第九名举人。1448年(明正统十三年)四月入京会试中副榜进士,被选入国子监读书。1451年(景泰二年)、1469年(成化五年)2次参加会试,均不中。景泰二年落第后前往拜江西程朱理学家吴与弼为师,精研"古圣贤垂训之书"。半年后,他回归白沙村筑阳春台为书室,专心读书,其思想逐渐由崇尚读书穷理的程朱理学转向主张求之本心的陆九渊心学。成化二年秋末,陈献章重游太学,因有感触而写出《和杨龟山此日不再得诗》,国子监祭酒邢让大加赞许,誉为"真儒复出",自此他的才名大震京师。但3年后他第二次参加会试仍名落孙山,于是决意弃绝仕途,返回故里移志于治学。

  陈献章回到白沙后,专心在家乡讲学授徒,名气日增。成化十七年秋,江西按察使陈炜、提督学校按察副使钟英等学政要员聘请陈献章到白鹿洞书院担任掌教,但最后被陈献章以理学思想和教学方法与朱子相差甚远为由婉拒了。成化十八年先后受到广东布政使彭韶、巡抚都御史朱英的推荐,宪宗下诏征用。陈虽应召赴京,以奉养老母为由力辞,宪宗遂授以翰林院检讨衔,而允其返归白沙村。此后至卒,他一直居留乡间,聚徒讲学。其间,陈的思想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他不但主张静坐室中,还提倡"以自然为宗"的修养方法。他所说的"自然",即万事万物朴素的、本然的、无任何负累的、绝对自由自在的存在状态。他要求人们善于在这种"自然"状态中无拘无束地去体认"本心"。他极力倡导"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的心学世界观。陈献章心学的出现,标志着明初程朱理学统一局面的结束,也是明代心学思潮的开始。它和后起的王阳明的心学,共同构成了明代心学的主要内容。

  陈献章出生于小康之家。祖父名永盛,号渭川,"不省世事,好读老氏书,"父亲名琮,号乐芸居士,善吟诗作赋,喜过隐居生活,27岁便英年早逝。母亲林氏,24岁丧夫,生下遗腹子陈献章后,抚育孤儿,操持家事,终生守节。献章幼时,体弱多病,自称"无岁不病,至于九岁,以乳代哺",特殊的家庭环境,使陈献章对母亲特别孝顺。成化十九年应诏上京,后接到家中来信称母亲病重思念儿子,遂向皇帝上《乞终养疏》,为患病陈请,乞恩终养事,成化皇帝以陈献章孝义所感动授其翰林院检讨,准其归家侍奉母亲。"非母之仁,臣委沟壑久矣。臣生五十六年,臣母七十有九,视臣之衰如在襁褓。天下母子之爱虽一,未有如臣母忧臣之至、念臣之深也。""臣母之忧臣日甚,愈忧愈病,愈病愈忧,忧病相仍,理难长久。臣又以病躯忧老母,年未暮而气已衰,心有为而力不逮,虽欲效分寸于旦夕,岂复有所措哉!"(《乞终养疏》)

  随着老馆长的介绍,我们对陈献章以及白沙村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白沙村面临蓬江,后枕小庐山,村前村后,青葵筱竹,随风摇曳,风光旖旎。村外有条天沙河,河里有不少晶莹雪白的沙,白沙村因此而得名。陈献章隐居春阳台苦读经典著作,探讨先人哲理,寒来暑往,秋去春来,正是:野鸟飞窗静,春归蝶未知;蝉鸣风入夏,冬日月影斜。不经不觉,我们在老馆长的引领下度过了三个多小时。

  席间,我们再度谈到陈献章的书法。陈献章在书法上的贡献,正如其在思想上的贡献一样,主张求本求真,具有挽世风于既颓的意义。麦华三先生论白沙书法云:“白沙以茅龙之笔,写苍劲之字,以生涩医甜熟,以枯峭医软弱,世人耳目为之—新,岭表书风为之复振。”在帖风盛行的明代,陈献章苍横的茅龙书,确实是一个最强音,足以使人振聋发聩。在当时,他的书法即为世所重,“天下人得其片纸只字,藏以为家宝。” ( 《 白沙 先生行状》 ) ,甚至有很多人学他的茅笔字。

  然而陈献章书法之生涩,一半得之于茅龙笔,还是较表面的东西,他的书法之本质,更在其妙契天然,纵横任真,正如他自己所言:“笔下横斜醉始多,茅龙飞出右军窝。”,他更主张写字先作人,学诗学书,首在涵养,他说:“日用间随处体识天理,着此一鞭,何患不到古人佳处。” ( 《与湛民泽》 ) ,作书极易,作书也极难,“虽匹夫匹妇,胸中有全经。”,唯在—心之体悟。这对只识得从字中学字的,实在是一种深刻的警诫,于今还有其深刻意义。

  老馆长让一位年轻人取来事前准备好的一个书袋,里边装有陈献章书法影印集子赠送于我。我接过老馆长所赠影集,如获至宝,十分欣喜。我认真地欣赏着每一幅书作。 陈献章的茅笔书法,和其毛笔书法又有不同,这是陈献章善依笔性之故。从他的书法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中年学苏东坡,晚年学怀素、张旭,都使用毛笔,使转纵横,雄奇跌宕。至晚年用茅龙笔,则回复到欧书的风格,又因欧书结体峭险,骨气嶙峋,用笔挺拔劲健,最宜于茅龙书写。 他的后期书法,由熟而生,结字奇崛,用笔生辣,尤其是在他的晚年后,更进入一种妙契天然,触目苍茫,玄妙难言的境界。陈献章的书法,经历了一个从仿古到最后成家的完整过程。其书法的成就,主要得自其高深的涵养,他说,“必有至人,能立至言”,把这话套过来,可以说,必有至人,能写至书,有不可测之人,才有不可测之书。陈献章的一生,以体道传道为己任,书法不过其余事而已,也可以说是其体道悟道的一种途径。然而书理不过是“天理”的运用,因他见理之明,所以有其书之妙。又因其见理之明,所以敢于创造性地制造和使用茅龙笔,并得到世人的认可和敬爱。

  夜色中我们辞别了老馆长。在返程的途中,老馆长热情好客的景象久久萦绕脑海。更为他博学多才,真诚为人的品质深深感动,心生敬佩,决意择日再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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