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边上,不知来了多少趟,但总不如这次来得有更多感触。此时的天气,老天发了脾气似的,又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威严,乌云滚滚,狂吟呼啸地倾泻着大雨。
这里,标志性的建筑便是渡江战役馆,撑着伞只身一人站在雕像前。我虽没研究过中国的解放战争史,但这高大的五人雕像还是一口便能叫出名字来,即是渡江战役的总前委――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仰望上去,雨滴不断敲打我的额头。此刻,就一个人仰望,四周除了树木在风中摇摆,地面被骤雨洗刷,这里其实安静极了!果然与嘈杂人群一起观赏的心境不一样,彼时大都是在留影嬉闹,很少有人如此用心的贴近伟人。
当切身感受到几位将军的伟岸,我几乎胆怯起来,以至于不敢再多仰望。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他们坚定而有力的目光会突然朝向我?我竟不敢想下去……
绕上一周,仔细看来,工匠们把人物刻画得竟如此逼真,腿上绑带的褶皱层次分明,甚至那件军大衣的补丁都能看出来。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我奇怪为什么朝向的是西面?我想他们应该朝东望去,因为那里是南京。稍稍一想,望着的方向原来排着一纵八块的方正,每块上面有一颗五星,代表着国旗,下面埋着的是战士。八块英雄冢,或许与阵亡的数字有关,或许与部队的编号有关,又或许与战役的时间有关。总之,当代人的理解是个不错吉利的数字。可,那下面毕竟埋着无数在战场上厮杀的烈士,他们有的恐怕连名字都无从查找了。
再一抬头,映入眼帘便是那座高耸入云的胜利之塔。走在下面,由于雨伞的关系,不能仰望得尽。大雨中,我似乎听见了战士们冲锋杀喊声,虽非惊天动地,却隆隆可震裂思绪。回头再看,五位将军迎风而立,浸在雨中,我呆望着想:也许,到了夜幕垂临,湖边泛起的浪花,吹起熄灯的号角,那号角能够将空气凝固,黑夜笼罩下的战舰前,将军们俯下身来,相互搀扶,一跃而下。他们来到无名英雄冢前,无声的站立着,甚至低身抚摸着五星,泪花打湿了眼镜,老将军取下擦净,便一同朝着塔下而来,朝着我的方向挽手而来。他们步伐铿锵,仿佛唱着歌,歌声如此的雄壮,雄壮得连风和雨都变得软弱,他们踩着雨花顺着塔下,消失在湖泊中。
我急忙赶了过去,湖面波涛汹涌,雨又变得狂躁起来。远处,有几方观景亭,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不曾知晓有什么文人骚客在这里留下过墨宝。那几处隔开来的人工小岛,前些时候看还是堆堆黄土,现在已是草木深深。风吹得它们摇摆不定,同时也将各色鸣叫声传了过来。看!那风卷着波面,竟划出一道分界线,曲折连绵,更勾起“那猴子……钻入波中,分开水路”的情景,直通向岛,绝于尽处。希望有天哪个名流能留下“海色晴看雨,江声夜听潮”的诗句来。
晴日看雨,原来古人也同我一样的兴致。瞧那飞来了几只黑白相嵌的鸟儿,恕我只能叫你们鸟儿,恐怕到现在除了麻雀能熟识外,其余再也叫不上名字。其实,它们本也无名字,正如躺在地下的战士们。雨越来越大,我清晰的看见鸟儿的羽毛已然湿透,它们在空中拼命挥动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林中,我以为它们会躲起来,却没想到抖擞了精神,又扑向草丛深处觅食。原来,再大的风雨也无法阻止生命的韧劲。这股韧劲仿佛一泉暖流,由内而外激发着我的心跳,跳到难以呼吸,不禁低头思忖,缓缓沿着岸头前行,湿透的脚底加重了步履蹒跚,迤逦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片片惆怅。
不知是哪个角落里“呼的”腾起一展白翅,惊起我追逐到水边,悄悄移动着碎步,侧身偷望。原是一挺白鹭,她绰约多姿,俨然来自蓬莱仙岛,否则如何能够这般孤傲,一颦一蹙鹤立于飘摇风雨之中,却显得那么从容高贵。我多余想要靠近她,想要与她做伴亲近。她误会了我的来意,轻轻一点,在半空中盘旋着,迟迟不肯驻足。她的心思居然被我猜透,撤后几步,她便重临草坛,惊艳玉立得何等悲壮!
我不忍打扰转身离开,举目望去,整个天空腾起烟雾,隐约中呈现出座座大厦,像是海市蜃楼一般。那铁塔尖处,半遮半掩,静的像画,难得喧闹中也会藏着些许宁静和古典之美,只是不会太久。就在岸边丛中,竟有几人垂钓,倒似应着那句“独钓寒江雪”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对,他们分明是三人,够不上独钓。此时恰恰又是夏季多雨时节,哪里来的寒江雪?只不过闲暇之余,享受生活罢了。
环绕到此处,终于能够从侧面看清整座胜利之塔,它凝结着万千智慧与鲜血,浑身却没有一个字,简单的令人顿感肃穆。我仿佛又看见将军们迈着铿锵的步伐,他们笑声朗朗,朝着前方毅然走去。
此刻,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踏着崎岖缓缓的跟在后面,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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