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谁?
一位女子罢了,同一株草,一棵树没有什么区别。
家破人亡,夫离子散,苟活在这世上,还不如那些朝生晚死的蜉蝣,至少,它们见过日出日落,这世间的繁华与没落。
一想到我将被卖去风花雪月之地我就忍不住伤心欲绝,又不敢号啕大哭,怕将人贩子引来,白遭一顿毒打。
只好,只好仰望天空,假装欣赏美丽的星空。
“嘿,姑娘,你帮我逃出去好不好?”一位公子的声音忽然传进我耳里,我转过头望去,对上一双耀耀生辉的眼睛。那一刻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静静对视。
“好。”鬼使神差,我轻声开口。
此时夜已深,人贩子也已睡,我用牙齿咬断那位公子的绳子,他在我左眼角旁轻轻落下一吻,说:“等我,娶你。”
我压下心中的悸动,想对他说我已有了丈夫,可是,我发现我只是张了张嘴,看着他趁夜色离去。
逃走了一人,人贩子当然生气,对我们拳打脚踢,更加残忍。我也没有注意在暗处有一位漂亮女子的注视。
后来,我没有等到他。几转波折,我成了风月楼的头牌之一。
这一天,妈妈捧着一套红色的嫁衣进了花魁的房间。我好奇的紧,便将一位客人灌醉,娇声问道:“这京城里那户大人家看上了花魁姐姐?我和一众姐妹都羡慕死了。”
“不过是沈将军在明日于城门上迎娶花魁罢了。”那客人满嘴酒气,不屑道。
我还想再问时,那客人已不耐烦,直接欺身而下,我只好作罢。
第二日,我随一众姐妹陪花魁到城门上,风光无限。
我站在上面向前望去,沈将军一袭红衣,衬得他皮肤无比白净。队伍渐行渐近,我手一滑,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有我知道,连同茶杯一起碎的,还有我的心。那红衣人的眉眼熟悉到我不能再熟悉,正是我日夜临摹,那夜被我放走的公子。
“对不起妈妈,我失陪一下。”我回过神对妈妈说,然后拎起裙摆踉跄着离开,想去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可跑到一半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丈夫,停下了脚步。
我快忘了,我是有夫之妇,是有肮脏得不能再脏的身子和令人嫌恶的身份的人。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了,更不如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天空忽然开始下雪,而我即使仰望天空也泪流满面。
花魁目送着那位将茶杯跌落的女子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凄冷的笑容。她当年也和那女子一样被人贩子拐卖,只不过她当年看见女子放走那公子没有说出,暗地里学着女子的一颦一行罢了。花魁静静等着他的良人,谁让他认错人了呢?
又是一年冬,梅花齐绽。
我站在城楼上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纵身而下。我看见我一头乌丝顷刻变白,心里想的却是来世再也不做人了,只愿成一只蜉蝣,朝生晚死,坐看日出与日落。
井市谣传,那日大雪纷纷扬扬,黄豆大的冰粒与其同落,不知是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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