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县地处豫东平原,是座千年古城。俯瞰城池,内方外园,形如古币。城四周筑有高大的城墙,城外有护城河,水面宽阔,碧水荡漾,护城河外,还筑有一道土堤,像一条巨龙盘亘在城河外,给古城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我的高中学校就座落在城东南角内,南面和东面紧邻城墙。校院很大,据说,这里原是镇台衙门旧址。在我的记忆里,校院里旧屋不多,仅有两道红漆大门,高大的门柱上绘有古色古香的祥云图案。旧时镇台衙门的官威可见一斑了。校院西侧筑有一座大台子,学校开会,领导讲话,师生演节目,都在这个台子上。
60至63,三年的高中生活,是我人生中经历最艰苦的三年,也是我学得知识最多的三年。当时,正直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活相当困难,吃粮由家里带。本来,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还要供应我上学,爹娘和我的弟弟妹妹们就一省再省了。我家离学校30里,每周六下午回家,周日返校,返校时要背上一星期的干粮。或是粮食,或是蒸好的馒头,窝头,菜包子,约有20斤。虽不算太重,但要走30里的路,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说,也不是个轻活了。记得,每走三、五里就要歇一歇,到学校时,已是日落西山了。有时候路上遇到拉架子车的叔叔,看到我们吃力的样子,就叫我们把干粮放在他车上,让我们跟着走,遇有沟沟坎坎,帮他推推车。这对我们来说,算是遇见好心人了。
我所在的班,除几个县城里的同学外,大都是农村的孩子,同学之间非常友爱,犹如亲兄弟姐妹。吃饭时大家围在一起,你吃点我的,我尝点你的,看到谁没吃的了,你给个窝头,他递块红薯。有不少次我带的干粮不够了,就是在同学的接济下,才过了饥荒。而实际上,大家吃的也只有大半饱,没到吃饭时间,肚里就拉起了警报。( 文章阅读网: )
学校领导,老师对学生很关心。为补贴学生吃粮不足,发动全校师生勤工俭学。将校院内十几亩荒地用铁锹翻了,清除杂草,平整打畦,种上大麦和蔬菜。春夏,校园里一片青绿,大麦成熟时金灿灿一片。我们的学校被誉为田园学校。收获的麦子和蔬菜也都补贴到了学校的伙食上。
同学们虽然在半饥半饱中生活,但心情还是愉快的。学习都很努力,老师也很尽职,兢兢业业地做学问。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教语文的老师,他是一位老学究,善长文言文,他讲的李白的《蜀道难》,非常精准,透彻,切绘声绘色,让人如亲临其景之感。以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成了同学日常的一句口语,凡遇到难事,就学着老师的样子仰天长叹:“难于上青天啊!”当时,校园的学习空气还是比较浓的。清晨,校园里的菜地边,操场上,都能听到郎朗地读书声。晚饭后还有一堂自习课。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常常从校内沿城墙土坡登上城墙,看书,背俄语单词。还常常站在城头看日出,观城墙外的护城河。宽阔的河面上,一片片茂密的芦苇,在风中滚着绿浪。一条条打鱼的小船在河里来来往往。渔民们有的张网捕鱼,有的在收割芦苇,那情景,就是一幅画。
63年高中毕业后,我当兵到了天津市。我的同学也各奔东西了。在部队,我常常想念我的老师,同学。想念我的校园,如父母般的恩师爱,如兄弟姐妹般的同学情。一回回梦里回校园,一回回梦中见同学——。魂牵梦绕,是我扯不断的牵挂。
1967年,我第一次回乡探亲,第二天我就去看我的学校。当我走进校园时,我惊愕了。原来,学校已被改建成了内衣厂,学校搬迁到了别处。教室成了车间,菜地成了存放货物车辆的场地,读书声被隆隆的机器声所代替。我站在那里直发愣,呆呆地望着车间里来回走动的纺纱姑娘,望着出出进进运货的汽车,心里说不出啥滋味儿。在以后的几年里,我听说内衣厂发展很快,生产的针织品质量好,畅销全国各地。改革开放后,工厂改制。再后来,工厂变成了多家私企和个体。
去年,我回家看望老母亲期间,想了不少办法,联系到了当年的十几位老同学,一起去看我们的学校。学校已完全没了当年的模样。厂院里盖起了一栋栋楼房,当年的内衣厂的模样也看不到了。我和老同学们在院内边走,边看,边聊。多熟悉的地方啊,多亲切的教室啊,那里沉淀有我们的足痕,有我们的身影,有我们读书的声音。当走到原来食堂前一片空地时,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大家回忆着,谈论着。当说起围在一块吃饭的情景时,突然都沉默了,好一会的无语。大家一定想起了在吃饭时,你吃我个窝头,我啃你块红薯的情景。大家被那纯洁、真挚的同学情触动了,动情了。同学的眼睛湿润了,我眼里也噙满了泪花。一切都在无言中——。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学校虽然没了,但学校一直在我心中:那红漆的大门,那一排排教室,那一片青青的菜地,那古老的城墙,那碧波荡漾的护城河,还有关爱我们的老师,亲如兄弟姐妹的同学——。
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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