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母亲的嘱咐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飞快地向八一大队张支书的家跑去。刚刚走进张支书的家那个四合院,张支书的大女儿看见我到她家,以为我是像往常一样去牵牛出去放的,于是她对我说:“刘红,今天你就放那头小母牛吧,大的那头老公牛早上要出去犁红苕地!”。我迟疑了一下说:“你爸爸在吗?我想找他一下!”,她看了我一眼说:“你找我爸爸?什么事?”,我回答她说是有要紧事!她指了指左边的一间屋子说:“在那间屋子里面!”。我刚走到门口,张支书批着一件衣服一只手搓着眼睛瓮声瓮气地问我:“你个小刘娃,你不去放牛,找我啥子事?”,我闷了一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张支书,我想读中学!”张支书登时张大了他的那双略带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我,然后说:“小刘娃,我知道是你妈妈喊你来的,你回去告诉你妈妈,话我可以说,但是不一定帮得上你的忙,因为现在是公社革命委员会的决定才能够算数!”。我小声嘀咕了一下:“张支书,妈妈说我的表现你知道!”。张支书大声说道:“小刘娃呀,你们母子俩还是太老实了,表现算个球喔!不要你读书,有千个理由,要你读书也有一千个理由!好了,你回去告诉你妈妈,我只有努力看看吧!”。我看着张支书迈着四方步走出他家大院,望着他背影,一边在心里面回想张支书说的话,一边在心里面想今天还去不去放那头小母牛。最后还是决定先跑回家把张支书说好告诉母亲。母亲听了我复述张支书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我说:“红儿,妈妈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你能不能够读得到初中,看张支书给公社革委会说了你的政治表现,他们念你母亲是一个教师,你又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党的政策是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所以只有听天由命了!”。我似懂非懂地忘着母亲,母亲则两只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母亲体内滑了出来!两天后的下午,母亲告诉我说小学毕业考试成绩出来了,说是考试成绩在公社革委会旁边那个戏台墙张榜公布了。我一路小跑到那里,布告前早已是站满了人,听到有人说因为初中招生几年没有考试过了,所以全公社今年的小学毕业考试升初中的人有一千多人。我好不容易才挤到布告下边,看到墙上那长长的名单真的是有一千多人。我在一两百名姓名的名单里去查找我的名字,但是始终没有发现写有我自己的名字,当时我心里那个慌乱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怕自己没有考好使妈妈更加为我读初中担忧。恰在这时我们一个班的同学伍向东在前面喊我说:“刘红,你的名字在这里,快来看!”。我三下五除二好不容易挤到他那里抬头仰望墙上的名字,原来我考试的分数是全公社第三名,伍向东是第一名。我给伍向东打了个招呼就挤出人群一溜眼跑回家,老远就大声喊妈妈说:“妈妈、妈妈,我的考试分数是全公社第三名!”,正蹲在那里洗衣服的妈妈听了之后放下手中的衣服,拉着我的手说:“红儿,你是考得很好,妈妈高兴哈,就不知道你的运气好不好了。如果运气好就能够读初中!”。几天后,我到伍向东家里去玩,听他说他已经接到公社革命委员会教育领导小组的中学录取通知书了。我急忙跑回家给母亲说,母亲默默地看着我,大概有四五分钟才说:“红儿,刚才我听你们班主任阙兴媚老师,她说听公社革委会的陈秘书说,公社革委会没有批准你读中学!”。我听过后流着眼泪问妈妈说:“那我就不能够读书了吗?!”。母亲红着眼睛说:“红儿,看来你只有再读一次小学五年级,如果明年的人少,兴许可能读上中学!”。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宣传毛泽东思想那么积极,我又热爱劳动,帮助贫下中农干活那样积极热情,学习成绩又好,为什么又不能够读初中?为了确定阙老师说的话是真的,我又跑去问张支书,然而,从张支书那里得到的消息仍然是一样的。那天晚上,我听见母亲不停地在抽泣。第二天早上我看见妈妈的两只本来就患有泪囊炎的眼睛,又红又肿,母亲憔悴的脸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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