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鱼小米粥汤

　　升上初三，学习压力渐渐大了，早在八月份就开学，但作为毕业生的凌溪，似乎依旧过得优哉游哉，依旧活跃在学校黑板报前画画写写，成绩倒也还是保持年纪前列。阿妈是夕风中学的美术老师，常常听到其他老师夸赞凌溪。但凌溪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够勤奋。她认为，只要把该学的学了，弄懂了，作业什么的有时候其实是白费功夫，在学习之余把好奇心都投在生活和大自然中。老师们不止一次对阿妈说，让凌溪再用点功，一定能考出更加好的成绩。但倡导自由发展的阿爸阿妈总是笑着摇摇头，女儿的脑袋，只要装进去她想学的知识就足够了，更何况，她是真的用心在学。其实，说多了，凌溪自己也不好意思，她对阿妈说，以后会更加上心，毕竟想要直升高中部，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夕风镇一直都重视教育，虽然经济不繁荣，但学校的办学质量，是整个市里数一数二的，同时教学方法比较灵活，夕风镇的孩子们，在相对轻松的环境下，真正体会到学习的乐趣。其他镇上的学生家长，也总是慕名带着孩子前来就学，于是，常常会有转学生的到来。

　　傍晚凉意渐浓，街上梧桐叶子开始堆积，这些有着神话传说的高大树木，总是用美丽的叶子，把天空分隔得很好看很好看，即使叶落归根，依旧独特而美丽，甚至，枯叶更加有岁月积淀的独特韵味。上小学的时候，从课本上知道树叶能当书签，凌溪从许森家里搬出那些砖块一样的藏书，把落叶一片片夹进去。那些书是许森阿公生前留下来的，那密密麻麻的字，凌溪是不会感兴趣的。不过，用来压树叶，正好。然而，凌溪只顾着压树叶，压过以后就忘记了。如果那些书还在许森家里，那些叶子，还看得清脉络吗？

　　凌溪骑着单车穿过两边种满梧桐的街，抬头，缕缕轻云如烟，是秋天独有的蓝天，怪不得总说秋高气爽。秋天，是凌溪出生的季节，是最舒适的季节。

　　秋天正是鲈鱼肥美的时候，清蒸炖汤，都是润燥养胃的佳品。凌溪最喜欢的，是阿嬷煮的鲈鱼小米粥汤，用砂锅将一把小米熬成稀米汤，鲈鱼切片，切一些生姜丝，一同放入滚烫的米粥中，再撒一些枸杞子，暖人心胃的鲜美鱼粥汤，绝对是秋日里一道不可错过的美味。

　　凌溪放好单车，刚走进家里，看见阿嬷正笑着从厨房走出来，拉着凌溪说，阿溪，阿森回来了。

　　阿森，回来了。凌溪看到许森正背对着她在桌子边，听闻阿嬷的声音，他回过头来，说，阿溪，你阿嬷的鱼汤，还是那么好喝。

　　凌溪不知是高兴，还是在埋怨，他终究还是回来了，但终究还是错过了她的生日。在许森对面坐下，发现少年已不是离开时的模样，眉眼间，似乎不再是年少时的青涩，似乎更加清瘦，开始有了分明的棱角。再唤一声阿溪，既熟悉又陌生，大概是变声期，低低的有些沙哑，正是凌溪想念的声音。

　　凌溪终究还是没有问许森，这两年来，他不回夕风镇的原因，她不是不怪他，就算他阿嬷身体不好，就算他阿爸阿妈工作再忙，他不是已经长大了吗，不是还有寒假暑假吗，再说，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所以，他应该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又或许，他根本就不够怀念这里。只不过，想要问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问候，阿森，你过得好不好？

　　许森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盒子上面，画着一片枫叶。许森说，阿溪，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承诺。凌溪打开盒子，那是一幅用画框裱起来的贝壳画，许森说，那是他到了海沙市，用去海边捡来的贝壳做成的。他说，阿溪，那里有无边的大海，但咸咸的海风，终究不如夕风镇舒适的微风，他说，阿溪，我回来了，夕风镇才是我的家，他说，阿溪，我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凌溪抬头，眼里有泪光，她说，阿森，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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