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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之子 三十一 感谢岁月

时间:2017/6/3 作者: 春之旷野 热度: 106302

  湖北的夏天难熬,铁路线上的灸烤更难熬。每一条铁路,每一根灰枕,每一块石渣……都被烈火般的太阳烤得烫人,线路上的温度不下50度。


  大地一片沉寂,天空依然万里无云,铁路两边一排排刺槐、荆棘一动也不动。


  田野里,一片片棉田已开始露白、爆花了。黄灿灿的稻田,沉甸甸的稻谷低垂,散发出特有的稻香。田间地头看不到一个人影儿,一切都仿佛停滞了,只有铁路线上的砸镐声、“瞿瞿”的口哨声和石渣声……


  麻桂蓉光着他那被太阳晒烤得红里透紫、紫里发黑的脊梁,依然戴着他那顶破草帽,挑着一担铁桶的开水,沿着施工线路送给同样都被烈火般的太阳烤得红里透紫、紫里发黑的大修工人们喝。


  谷越春仍旧和两个民工女孩拉石渣。上衣早就汗湿透了,刚刚休息好的两只膀子又开始酸痛起来。


  “喝点水吧,小谷,这三伏天全靠水养着人呐!”麻桂蓉对他说。


  谷越春放下手中的铁锹,望了望铁路远处上方,那里仿佛升腾飘浮着一层层汽体般的热浪。喝多少水都没用,他的肚子几乎要撑破了,但没用还是要喝。喝下去的水顷刻变成了汗珠,又像千万只蚂蚁从汗孔里冒出来。衣服依然是湿了被晒干、晒干了又汗湿,白色的盐渍越来越厚,衣服也越来越硬……


  “这鬼天!可真是要俺的小命了!老天爷啊,咋就不下点儿雨、救救俺啊!”陈德顺敞着怀,用草帽当扇子,不停地往他的胸口扇风。


  这天就是没雨。有时候到傍晚,天边布满乌云,远远地还看见不停地电闪,甚至还夹着阵阵雷声,可就是没雨。“这雨又跑了,跑到天那边去了……”人们无奈地说。


  看到麻桂蓉挑着开水过来了,排长贾广堂叫大伙儿休息、喝点水。大家将手中的铁锹、铁镐、铁叉、撬棍等工具叮铃哐当都扔下,四处散开躲到一排排刺槐树下,脱光脊梁,喝水,抽烟……


  有人将喝剩下的水泼在钢轨上,根本就不见水印儿、瞬间就蒸发了……


  休息了,有人又开始拿羊二狗寻开心:“二狗,寻上妞儿没?恁也老大不小了不是?看别人都有妞儿,恁不着急?”


  羊二狗很认真地答道:“还没,咱不急。寻妞儿不寻妞儿又咋着嘞?咱不急。咱都不急、恁急啥?”见他那个一本正经的傻冒劲儿,大伙儿乐的哈哈笑。


  “恁不想那?”有人问他。他低着头想了想,撇过脸反问:“想啥?俺不着……”说得大伙儿又是一阵哈哈笑


  那边民工们也很快活。有的三五一堆说说笑笑拉家常,有的还闲不住互相追逐疯打,有的还打起了扑克“关三家”。年纪大点儿的点燃了旱烟袋,烟雾中飘散着淡淡的一股烟草香……没听见他们叫苦喊累或什么怨天怨地的话。


  麻桂蓉和大家就不一样了。这么大热的天,又增加了这么多的民工,喝水就更多了,他必须不停地烧。只见他甩开两只膀子用铁镐尖劈开废旧枕木,一根根投进用铁路破损石撑和片石搭起的灶膛里,充满浓浓的、刺鼻沥青味儿的黑烟飘得老远。


  送饭车来了。今天伙房给大家做的是烙饼。烙饼是这些北方伙房师傅们的绝活,每块烙饼都有一只小蒲扇那么大,焦黄焦黄的、泛着散皮儿,另外还卤了大块的猪肉、豆腐干、千张皮,熬了绿豆汤。


  谷越春咬了一口烙饼,真香!这是他头一次吃烙饼。湖北也有这样的面饼,但没这厚,也没这硬:将稀面倒在油锅里,一分钟就烫好了,很软,很薄,叫“油粑”。


  民工的送饭车也来了,每人一勺饭和一勺白菜,白菜里有几根千张丝儿……他们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谷越春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难过。他们和我们一样艰苦地劳动,一样大量地流汗,生活却这样俭朴,可没一个人有什么不满意的想法。在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精神,一种生来就劳动的精神,吃苦的精神……谷越春又买了两张烙饼和两块卤肉,送到两个和他一起拉石渣的民工女孩手里。


  两个女孩哪肯接受?谷越春说:“拿着吧小妹妹,不要客气。这热的天,这累的活,不吃点好的,怎么受得了哇……”两个女孩相互望了望,都没吃,而是跑到她们一起的女孩们那里,每人撕下一块分给她们……谷越春的眼泪溢出了眼眶……


  天气实在太热,午饭后,准备跟着送饭车要点下班回宿营车。可是线路封锁了一段时间,开通后有好多待令的列车要通过,根本没有“点”让大修队的小电车通行。大家只有仍旧回到一排排的刺槐树下,脱光脊梁,躺在干土坡上、倚在小槐树下、坐在绿草蔸里……一幅百姿图。


  下班了,可以回家了,可又没“点”,大家只能待在工地,谁的心里都不痛快,谁也没心情说话。工地只有安全员张广柱向车站值班员大声要“点”的声音:“喂!花寨车站,我大修队施工下班,要‘点’回家……啥?没‘点’?那啥时候有?喂!喂……”


  “这是分局哪个缺德调度,把俺们困死在这火焰山似的山沟不让回家,操他八辈儿的妈诶……”有人没好气骂道。


  “不知熬不熬得过这个夏天哪!”他想。这只是长途跋涉的开端啊!迈过了砸镐,迈过了清筛,迈过了抬轨,迈过了拉石渣……难道还迈不过这天气么?应该感谢,感谢岁月,因为谷子要成熟、棉桃要爆花,需要这样的火热的天!岁月无情,你给它苍白它报你苍白,你领受磨练它报你光彩……日月有辉,星星有亮,当你把青春的誓言化成衣服的盐渍和手掌的老茧,就筑成了永不枯萎信念……


  虽然下班早,但回到宿营车还是到了下午四点。老工人们擦了擦上身,洗了洗脚,连水都懒得倒躺在铺上哼哼……


  沙河的水现在最充沛,两岸大片浓密的阔叶树林构成了天然的屏障,青年“镐把手”们都兴冲冲脱光裤子跳进沙河里追逐嬉戏打“爬鼓泅”……嬉闹声,喊叫声,“咚、咚!”“咚、咚!”的“爬鼓泅”水声响成一片。有的撒开四肢仰面浮在水上,全然不顾那一处“黑”……啊!大修队的工人之夏……


  尽管经过了改造、加厚,车壁隔热,但宿营车里依然像个大烘笼。谷越春找到了一种新的办法来对付新的一关:“热”。他脱光了上衣躺在宿营车里。任全身汗水湿透也不管它。“它出它的汗,我睡我的觉……”整个床铺的草席都湿透了,他仍然无事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哟!小谷师傅诶!这大热的天,你怎么还躺在上铺啊?这会热坏人哩。快,下来,到外面透透气儿……”对铺的师傅司八斤对他说。


  “不要紧、司师傅,”谷越春说,“我就这样……”他不仅要对付,还有磨炼自己的毅力,就像小时候不吃冰棒一样,不就练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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