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晓芹嫁人,我在你奶奶家帮忙呢。
啥?!晓芹嫁人!咋可能呢!
是催的紧了些儿。
她才比我大一岁!她对着电话大叫。
咱们这儿就这样么,我先挂了啊,忙得很。妈妈说着挂掉了电话。
她呆愣的坐在宿舍床沿上,盯着窗外苍白耀眼的天空,落尽了叶子的槐树枝无力的微颤着,两行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的滑落。
婚礼!分明是场葬礼!她咬牙切齿的说。
晓芹是她的堂姐,结婚那年十九岁,如果初三的时候不辍学,那年该读高三了。
也许是这门婚事让奶奶和新郎家亲上加亲的缘故,又或者是因着晓芹是所有孙子孙女中第一个跟奶奶同住一个屋檐下,婚事可以由她说话的孙女的缘由,奶奶对晓芹的婚事很是上心,所有主意都由她拿。晓芹嫁不嫁也是奶奶说了算。
晓芹打小不喜欢上学,成绩也不好,不招老师们待见,在学校日子过得挺煎熬的,她常想着退学去城里打工。她计划着挣些钱先把自己打扮打扮,梳自己喜欢的发型,买时髦的衣裳,穿漂亮的高跟鞋,去去自己身上的土气。然后再努力赚更多的钱攒起来,过些年头在城里买套房子。她要让自己和家人完全搬离他们住的小村庄,在城里生活。若是能在城里遇到自己的好姻缘,最好不过了。
晓芹在学校直熬到初三坚持退了学。她说要出去打工闯一闯,家里人死活不让。你一个女孩子年纪这么小出去能干啥呢,别让人给骗了!再说了女孩子家有啥好闯的,在家跟你妈学着把家务做好,学些针线活,帮着料理料理农活儿,过个几年能当个讨喜的好媳妇儿了,找个好婆家嫁了就完了!奶奶叫嚷的最厉害。
晓芹自然是不服气,可毕竟自己年龄确实太小,而且身无分文的,家里人不给钱她哪儿也去不了。
那就再熬几年吧,等自己再大点儿,这几年或许还能攒点儿积蓄,到时候就算家里人不支持,自个儿也有能力走。她这样想着,也就不再跟家人争。
晓芹安安分分的跟着母亲在家收拾家务,奶奶是个大闲人,针线活做的好,晓芹有时间就跟着她学手艺。农忙的时候,晓芹跟着父母料理农活儿,她能吃苦的很。母亲有时候把地里的活丢给晓芹父亲和晓芹,自己去给农活忙不过来的人家打工。父亲也常忙别的事,地里的活就是晓芹一个人的。晓芹把家里家外打理的不比村里谁家的妇人差。自己家里的活忙完了,晓芹也跟着母亲给别人家打工,挣的钱自己攒着。
晓芹退学在家以后经常有人来给她说媒,家里人都觉得她还太小,说再等几年。在晓芹的家乡,跟闹女荒似的,只要有人家有不上学的满了十五的女孩儿,就一定有媒人找上门来。村里和晓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没上学的嫁的没剩几个。那些急着找媳妇儿的男孩子也并没多大,十八九,二十一二而已,他们大多也是父母急着给操办婚事。
晓芹十九岁这年冬天,奶奶的一个远房亲戚托媒人来说亲,奶奶高高兴兴的就答应了,晓芹的父母也觉得晓芹到了该嫁的年纪了,对这门亲事也没什么意见。
晚上吃过饭,他们把晓芹叫到奶奶房里说给她答应了门亲事,叫晓芹准备准备哪天跟男方见见面,两家安排安排后续的事宜。
晓芹听完傻了眼,缓了几分钟她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我不嫁,我要出去打工!
屋里的人被她骇了一跳。还是奶奶先开了口,死丫头还想着打工。这次男方也算是知根知底儿的,挺老实本分的人家,男娃也不喝酒不抽烟的,这年头不喝酒不抽烟的娃有几个!
你闭嘴!晓芹冲着奶奶吼道,也不问问我愿不愿嫁你就答应了,你个小老太太啥事儿都管,所有人都得听你的!我就不嫁,你爱嫁你嫁去!
奶奶在炕上怔了几分钟,哭着喊道,啊呀呀!你们听听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这么些年白疼她了我,我还不是为了她好吗,她现在看我这老太太不顺眼了,我这么大年纪了咋还不死呢,我死了由着你们过!奶奶一边哭喊着一边把头往炕上不停地碰。晓芹的父母两个人还拉她不住。
你这丫头咋还没大没小的了,你的亲事也是我跟你妈做了主的,现在已经定了,你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父亲冲着晓芹吼道。
晓芹甩门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躺炕上想起自己退学前跟一个女同学在村里一家人的婚宴上争论啥时候嫁人的事。当年她同学对晓芹说,只要我们不上学肯定过不了几年就得嫁人。晓芹说,不会的,我怎么也得十年以后。由不得我们的,她的同学叹道。如今那个女同学已为人母,晓芹自己也成了将要出嫁的人,前后不过四五年而已。
晓芹又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要走出这个小村庄的愿望,现在非但没有走出去反倒要嫁进更偏僻的山沟沟里。晓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咬着被角哭了一夜。
转眼几天晓芹就出嫁了。
晓芹虽说不愿嫁,但也就那天晚上闹了一次,之后也安安分分的嫁了。
嫁过去几天该走的亲戚都走过了,他们算是开始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了,晓芹便开始怂恿丈夫跟自己去城里打工,丈夫也确有这样的想法。跟父母商量,他们也觉得小两口一起出去闯一闯比守着几亩地强。
他们这边出去打工的人一般都选择去新疆。晓芹夫妻俩也决定去新疆,熟人多些,路广一点儿。
晓芹跟丈夫说车票她一个人去买,丈夫也没什么意见。晓芹去火车站买完票回去,票也没给家人看,只告诉他们是哪天的车。
走的那天家人把他俩送到镇上,火车站在市里,送起来太远,便让他俩自己去了。到了火车站,晓芹让丈夫先坐着等会儿,自己随身背个包说去买点儿火车上吃的东西。
晓芹的丈夫也是个才二十岁的没经过什么世面的小伙子,一个极老实的人。
晓芹去了很长时间不见回来他也不着急,只是坐着等。眼看着去新疆的车要开了,晓芹还没回来。他才急了,给晓芹打电话是关机的。
他在拥挤的火车站不停的找晓芹,直找到去新疆的车早早地开走了,天色渐渐暗了,也没找到晓芹的影子。他也算是明白了些什么,提着行李又回了家。
找不到晓芹两家人都着急。晚上晓芹给她父亲打了个电话,让别找她了,她好的很,只是一个人出去打工而已。她不给父亲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父亲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两家人也没办法去找她,连她去了哪座城市也不知道,现在知道她平安也算放心了。
晓芹的父亲说由着她去吧,她一个人出去吃点苦头,自己就回来了。
男方家里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两家本就是亲戚,媳妇儿也才过门儿不久。
晓芹买车票的时候没买去新疆的票,而是买了一张去A城的车票,A 城是她向往已久的城市。
晓芹到了A城在一家餐厅找了份儿活干。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晓芹就去给自己置办了几件款式新颖的衣裳,买了双高跟鞋,又去发廊换了发型,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有时间她就去逛A城一些有名的景点。
晓芹能干又能吃苦,餐厅给她的待遇挺好。晓芹在A城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一年后晓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她一进门家里人差点儿没认出她。
你这丫头终于吃到苦头知道回家啦。父亲嘴上说着,可心里觉着晓芹的样子不像是在外头吃苦的样子。
我是回来离婚的。
晓芹话一出口,两家人也没人觉得惊讶的。刚娶进门没几天的媳妇儿出去一年不回家,男方家里也没意愿再继续这门亲。晓芹家里人都觉得对晓芹和男方家里都有愧也不好再说什么。
结婚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到能领结婚证的年纪,所以离婚也不必去办什么离婚证。两家把该退的东西互相退了,晓芹的婚就算是离了。
晓芹离婚后在家呆了些日子便又动身去了她像喜欢A城一样喜欢的B城,在B城她白天打工,晚上读夜校,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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