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养花是现代人的一种生活时尚,我也为了赶时髦,在阳台上养了几盆花。虽然我不是花痴,但对自己养的花还是珍爱有加。一有空闲,不是施肥就是浇水,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成长。在这几盆花中,也许是受朱熹《警世贤文》里“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影响,出身寒门的我却偏偏钟情于一盆梅花。
养梅花一直是我的最爱,并且乐此不疲。五年前,就盼望着养一盆梅花放在阳台慢慢观赏。在花卉市场上一见到梅花,我就疯狂地购买。刚开始买来一盆养不了多长时间就枯死了,一连好几盆都没养活。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年,这让我有点心灰意冷,甚至怀疑自己没有养梅花的命,但就此放弃又不甘心。多方打听求教,好几个朋友告诉我,梅花喜欢通风好的空旷地带,而阳台上通风条件差,这是养不活的根本原因。他们劝我养养别的花算了吧。从此,我对养梅花只能望洋兴叹。
两年前的初春,我不由自主地又去逛花市。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卉市场,突然,一株红梅开得是那么的娇艳,像勾住了我的魂似的,我情不自禁地来到那盆红梅前,呆呆地看着一簇簇盛开的梅花,脑海里浮现出“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意境。买主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再三劝我买回家去养,但我犹豫不决,担心养不活,不仅白忙活一阵子,对我的情感又是一次伤害。由于我对红梅的痴迷,再加上卖家的伶牙利齿,我最终禁不住诱惑,毅然买下了那盆红梅。
当我高高兴兴地抬回家时,妻子嘲笑似的说:“你又瞎折腾,明明知道梅花养不活,还不死心。”“再试试看。”我又小心翼翼地把那盆心爱的梅花放在阳台上,精心地侍奉着她。这盆梅花越开越艳,简直让人爱不释手,我也经常在朋友们面前炫耀,时不时在微信上晒晒红梅的照片。
了大概两星期,大地回暖,春意盎然。突然,一天下班回家的途中,我路过县城的公园,远远望去,在不远处,一株株、一丛丛红艳艳的梅花,在花园的一角竞相绽放,花香扑鼻,姿色诱人,我亟不可待地走上前去,仔细地端详。一朵朵红梅,花瓣肉肥鲜嫩,给人一种娇艳欲滴的感觉。面对如此美丽的梅花,我如梦似幻,立即有了陆游《梅花绝句》里“当年走马锦西城,曾为梅花醉似泥”的同感。可是这里的梅花与我养的那盆大不一样,我家的梅花同这儿的相比,简直是相形见绌。回家之后,我又仔细地看看阳台上的梅花,花瓣单薄,花朵稀少,显得丑陋不堪,以前对这盆梅花的狂热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怀疑县城花园里的是不是红梅。向好多人寻问,他们认为我养的那盆是野梅花,这种梅花根本没人看上养。这一下像给我浇了一盆凉水,我立刻对这盆梅花的热情骤减。
周末修剪阳台上的那几盆花时,我看着那盆梅花枯瘦稀疏,弱不禁风,感觉有伤大雅。就对妻子说,扔掉这盆梅花,买一盆新品种的红梅。妻子劝说道,已经养了好几盆都没活,只有这盆长得这么旺。她开玩笑似的说:“这盆梅花是你的命中之梅,别再折腾了,我看只有这个品种的梅花,适合我们家阳台上养,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在妻子的劝说下,我放弃了换梅花的念头。虽然没有扔掉,但我对这盆梅花冷眼相待,在细心照顾其他花草时,故意把她晾在一旁,甚至有的时候一个多月忘记了浇水。其实,我盼望着它早点枯萎再换一盆,就这样,把她冷落了一年多。
去年的腊月,天寒地冻,万物沉寂。阳台上的几盆花草不时给我带来一丝丝暖意。寒假期间,我修剪完其他花,正准备离开时,突然,眼前闪现一个红点。仔细一看,原来被我冷落的那盆梅花枝头上,一朵红红的花骨朵战战巍巍地缀在枝杈间。过了几天,那朵红梅绽放在我家的阳台上,这给全家人带来了无穷的乐趣,真有点“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感觉,也让我欣喜若狂。在这个寒冬,没想到她竟然独自来报春。让人不禁想起杜甫的“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的诗句,从此,我对这盆梅花刮目相看。
那段时间,我一直关心着这盆梅花,盼望着、盼望着梅花的开放。来年二月,出人意料的是这盆梅花枝头缀满了花骨朵,我一直精心地呵护着这盆含苞欲放的梅花,盼望着他们在阳台上尽情怒放,让我们早早地领略早春的韵味。随着花骨朵的慢慢发育,花蕾一天天渐渐长大。一个星期以后,在每朵花骨朵中央露出小红点。又过了一星期,下班回家,突然有许多梅花静静地簇拥在枝头,竞相绽放。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仔细地观赏着正在怒放的梅花,又想起李清照《渔家傲》里的词:“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时我站在阳台上思绪悠悠,天马行空,神游四方。蓦然回首,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红梅,像甩着红袖的舞女,舞动在春天的原野。这一幕让我如醉如痴,一下子点燃了我喷涌的诗情,立即提笔写下一首蹩脚诗:《咏梅》
红梅吐蕊花欲滴,唯有清香绕梦间。
玉影随风舞红袖,独奏春色天籁音!
这一写不大要紧,但这一首不入流的诗一下子唤起了我尘封十多年的文学梦。从小学到大学,我一直酷爱文学,每天坚持写作从未间断。但在大学毕业后,我看到写作在社会上一文不值,就果断放弃了儿时的梦想。竟然迷恋上官场,看到在官场上飞黄腾达的前辈,我是多么地羡慕,也就默默地学习社交,到处拉关系,积攒人脉。在领导面前,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为了应酬,学习抽烟喝酒,成了麻将桌旁的常客,我有意把自己打造成八面玲珑、广结人缘的社交型的人,对以前书呆子式的自己不屑一顾。但几年过去,一事无成,反而让我一直很郁闷,每天活得很压抑,因为疏远了体育锻炼,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经常养在药罐子里。有一天,我发现平日结交的自认为有朝一日派上用场的背景靠山,在我有事的时候,所有的关系荡然无存,求他们帮忙时都形同陌路。这时,我才真正领悟到了世态炎凉,我愤然放弃了为官之道。
在犹豫彷徨之余,我断然选择了经商赚钱。我认为当拥有了金钱,就能在这个人心浮躁金钱至上的社会上,实现自己的报负。工作之余,我学习做生意,投资了好几万元,两年多时间过去,所有的钱全部打了水漂,在商场上又一败涂地,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从此,我每天昏昏沉沉地消磨着时光,在工作上也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总之,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然而,今年二月那盆梅花的开放,顿悟了我的灵魂,启迪了我的心智。我想与其临渊羡鱼还不如退而结网,那我的网又是什么呢?正当我陷入迷雾中时,这首蹩脚诗一下子激起了我思想的浪花,我毫不犹豫地重提笔墨,开启了尘封十多年的文学梦。我的人生又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
工作之余,我每天走十里路,每天读两小时的书,每天写五百字的文章。坚持了快一年,我简直像变了个人,就像当年在大学校园里一样,信心百倍,无忧无虑,每天的生活相当充实。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累计写了十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在好几家刊物上、文学网上发表了26首诗、6篇小说、23篇散文。尽管我的作品不能入大雅之堂,但读书和写作适合我的秉性。读书开启了我的智慧,写作丰富了我的人生。走适合我的路,写我自己的故事,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雨露,以前压抑郁闷的心情烟消云散,每天笑口常开,身体逐渐健壮。我不求在写作的路上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成绩,但我只想在文学的海边捡起一个个七彩的贝壳,来装扮我的余生,增添平日里的生活情趣。
我的历程应验了“人生如戏”这句老话,往往好多事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像我养的那盆红梅一样,让我懂得了——写作读书是最适合我的人生之路。选择人生旅途,就像脚上的鞋一样,穿在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让自己的脚舒服的鞋才是最好的鞋,管他名不名牌、草鞋布鞋。养花如此,穿鞋如此,人生更是如此。
因而,这盆梅花成了我的生命之梅,她是我生命中的菩提树,顿悟了迷茫中的我,我毅然绝决地走上了写作这条孤独寂寞的人生旅途,在这条路上,我会学习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自从走上了写作之路,我就像一个迷途归返的孩子一样,今天才真正感悟到了生命的意义,充实、快乐成了我生活的主基调。感谢你,我的命中之梅!愿我生命中的梅花越开越艳,永远的装扮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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